第一章 心理學是為什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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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quo你是否認為第二種情況下的琴鍵運動沒有第一種情況下那麼有序呢?可是,&rdquo他繼續說道,&ldquo我能夠找出一種理由,那就是比起第二個例子來你更加喜歡第一個例子。

    但是,這種主觀的偏愛感肯定不是用來進行基本區分的充分理由,也不是從這種區分中産生一種新的科學類别的充分理由。

    你的第一個例子同樣也是正确的。

    你恰巧喜歡你的客廳,但是我可以充分想象一個人,譬如說來自另一個星球的陌生人,他可能會在你的倉庫中反而感到更愉快。

    讓我們不帶任何個人偏見地看一下你的兩個例子吧;然後,你将會發現,每一個物體,不論是客廳裡的物體還是庫房裡的物體,都在它的位置上,這是因為,按照數學定律,它不可能在其他任何地方;有鑒于此,每個琴鍵按照機械的嚴格規律而開始運動,無論是帕代雷夫斯基(Paderewski)的手指還是一條在鍵盤上奔跑的受驚的狗。

    但是,如果可用普通的舊的機械定律來解釋這些事件,那末為什麼還要引進一種新的概念&mdash&mdash順序呢?這種順序通過在過程之間(從機械的觀點看,這些過程基本上是相似的)創造一種人為的差别而使該問題發生了混淆。

    &rdquo 生機論對這種觀點的駁斥 對于上述争辯,另外一個人,我們稱他為V先生,可能作出如下回答:&ldquo我親愛的夥伴,在這個問題上你不滲入自己的情感對你來說是十分大度的,因為我知道你對家具雜亂的房間是多麼的敏感,對鋼琴樂曲又是何等的挑剔。

    所以,我在我的回答中将排除這樣的人,他僅僅被認為是去瞧一下或住在我們兩間房間中的其中一間,并聆聽鋼琴音調的兩種序列,正如你認為一個人應該做的那樣。

    但是,即便這樣,在這兩個例子的每一個例子中,仍然存在着兩種選擇之間的差别,而這種差别是決定性的,因為這種差異涉及這樣一種方式,在該方式中已經産生了這種安排和序列。

    在我的雜物間裡,每件東西均以其偶然性放置着,而不考慮任何其他東西。

    正如你對自己指出的那樣,庫房裡的每個物體按照嚴格的機械定律各就各位,這間堆放雜物的屋子是一個出色的例子,即機械力量如果對它們不加幹預将會做些什麼。

    把這種情況與我們的客廳作比較。

    這裡,詳細的規劃在實際搬動家具之前已經完成,每件家具都有一個位置,使之服從于整體的印象。

    一隻台子起初被向左邊推得太遠,究竟有什麼關系?了解這一計劃的某個人,或者對該意圖的效應有直接感受的某個人,将會把這張台子推回到它的合适位置上去:正因為如此,挂得歪歪斜斜的一幅畫将被糾正;插滿鮮花的花瓶将被很好地布置,當然都得益于機械力量的幫助,但是又并非單單依靠這些機械力量所能完成的。

    我毋須重複我對兩種音調序列的論點,這種應用是十分明顯的。

    我的結論是這樣的:在無機的自然界,除了盲目的機械力量的相互作用以外,你無法找到任何東西,但是當你進入生命領域,你發現了順序,那意味着表明無機自然界運作的一種新動因(agency),為無機自然界的盲目沖動提供目标和方向,也就是順序。

    &rdquo由此可見,V先生在試圖回答P先生的論争時已經發展了我在這一讨論開始時涉及的理論。

    人們要是記得我們先前關于自然和生命的讨論,那末他一定會承認這個理論是生機說的理論。

    事實上,對生機論而言,最強有力的論點是以有序過程和盲目序列之間的區分為基礎的。

     實證主義者-生機論者兩難處境的解決 讓我們回到P先生和V先生之間的争論上來。

    我們已經表明,我們的心理學是拒斥生機論的。

    但是,我們能否不考慮V先生對P先生的回答,不考慮他對有序和無序安排與事件之間區分的辯解呢?我們不能。

    這樣一來,便使我們有點猶豫不決了:我們接受順序,但又拒斥産生順序的特殊因素。

    對于前者,我們将被P先生及其追随者們所鄙視;對于後者,我們将招緻V先生的大怒。

    如果我們的态度确實是折衷主義的話,那末上述兩種反應都有道理;我們應當接受這兩種主張,盡管它們相互之間是水火不相容的。

    因此,我們的體系之任務是明确界定的:我們必須嘗試着對我們的接受和拒斥進行調解,我們必須發展一種順序範疇,它是不受生機論支配的。

    以現代形式出現的順序概念導源于對生物體的觀察。

    但是,它并不意味着順序概念的應用僅限于生命。

    如果有可能把順序現作自然事件的一個特征,從而存在于物理學的領域之内,那末我們便可以在生命科學中接納它,而毋須引進對順序的創造負有責任的特殊的生機力量了。

    這就是格式塔理論(gestalttheory)已經提供并試圖詳細予以闡述的解決辦法。

    至于如何做到這一點,我們将随着本書的曆程而習得。

    但是,這僅僅是為了指出這種格式塔解決辦法的整合作用。

    生命和自然不是通過否認前者的一個顯著特征而結合在一起的,而是通過證明這一特征也屬于後者而結合在一起的。

    借助這種整合,格式塔理論對那種知識價值作出貢獻,我們稱之為對無生命事物和有生命事物同樣尊重。

    唯物主義通過剝奪生命順序來實現整合作用,從而使我們輕視生命,僅僅把它視作一些無序事件的結合;如果生命真像無機自然那樣盲目,那末我們便可以對它極少關注,正如我們對待無機自然一樣。

    但是,如果無機自然與生命一樣具有順序,那末,我們對生命的直接而又不加考慮的關注也将會擴展到無生命的自然界中去。

     意義,價值 現在,讓我們轉向最後一個類别:意義(significance)。

    這個概念比先前兩個概念更難解釋,而且,這裡還存在着格式塔理論(它在操英語的公衆面前很少露面)的一個更深層淵源。

    對此情況,其原因是容易理解的。

    存在着諸如理智氣候(intellectualcli-mate)那樣的東西,而這種理智氣候就像氣象學所指的氣候一樣,在國與國之間有所不同。

    如同植物生長依靠物理氣候一樣,一種觀念的成長也要依靠理智氣候。

    毫無疑問,德國的理智氣候和美國的理智氣候是十分不同的。

    德國的唯心主義傳統不隻是哲學學派的問題;它滲透到德國人的心中,并在&ldquoGeisteswissenschaften&rdquo(道德科學)的代表人物的著作和教導中十分公開地出現。

    顯現于曆史、藝術或文學中的一種人格意義(meaningofpersonality),在德國人看來,要比構成他生活和作品的純曆史事實更加重要;曆史學家對一位偉人與宇宙計劃的關系比對該偉人與本星球上發生的事件的關系更加感到興趣。

    與之相反,在美國,這種氣候主要是務實的;此時此地,凡直接呈現的東西都具有其需要,這種氣候占據了舞台的中心,所以那些主要屬于德國精神的問題被歸諸于無用的和并不實在的範圍。

    在科學中,這種态度有助于實證主義(positivism),這種實證主義過高評價單純的事實,而對十分抽象的思辨卻評價過低。

    它高度關注精确的和有根有據的科學,而對形而上學(試圖從單純的事實中擺脫出來,進入更為高尚的觀念和理想的領域)抱厭惡态度,有時甚至抱蔑視态度。

     因此,當人們初次嘗試将格式塔理論介紹給美國公衆時,我已經描述過的德國精神的那一側面被置于背景的位置,而那些直接表現出科學特征的側面卻得到了強調。

    如果不是這樣安排程序的話,那麼我們便可能招緻一種危險,也即我們的讀者對我們的主張抱有偏見的危險。

    由于生活在不同的理智氣候中,他們很可能将格式格理論的這一側面當作純粹的神秘主義(mysticism),并且,在他們有機會熟悉它的科學内涵之前,決定不與整個理論發生任何關系。

     然而,在目前,當格式塔理論已被人們作為主要的讨論題目時,解除其舊的束縛,并展示其一切方面,看來是公正的。

     從格式塔理論中派生出來的德國心理學的兩難處境 為了做到這一點,我将暫時回到我們的理論起源,以及它的第一位奠基人馬克斯·威特海默(MaxWertheimer)的主要思想上來。

    我上面所述的德國理智氣候的問題并不适用于德國實驗心理學。

    恰恰相反,實驗心理學與思辨的心理學家和哲學家長期不和,後者貶低實驗心理學的成就,聲稱心理就其最為真實的方面而言不可能用科學方式來進行調查,也就是說,不可能用來自自然科學的一些方法來進行調查。

    這個論點接着認為,構成科學心理學主體的感覺定律和聯想定律(lawsofsensationandassociation)又如何能解釋或欣賞一件藝術作品,解釋或欣賞真理的發現,解釋或欣賞像16世紀歐洲的基督教改革運動(Reformation)那樣偉大的文化運動的發展呢?科學心理學的反對者所指出的這些事實和實驗心理學家所研究的事實确實相距甚遠,從而令人看來它們似乎屬于另一世界,實驗心理學并未試着将宏觀的事實納入到它們的體系中去,它們的體系是建立在微觀事實基礎之上的,至少可以這樣說,實驗心理學不想去公正地處理宏觀的事實。

     回顧一下上述的情境,我們被迫采取一種态度,這種态度類似于我們在唯物主義一生機論争議中采取的那種态度。

    我們必須承認,哲學家的批判是有充分根據的。

    心理學不僅在細微的研究上精疲力盡,不僅在其實際着手研究的那些問題上停滞不前,而且它還堅持聲稱它掌握了解決哲學家們強調的那些問題的唯一鑰匙。

    因此,可以說,曆史學家是對的,他們堅持認為,沒有任何一種感覺定律、聯想定律或情感定律&mdash&mdash不論是愉快的還是不愉快的&mdash&mdash可以解釋像凱撒大帝(Caesar)作出的渡過盧比孔河(Rubicon)的那種決定;&rdquo因此,一般說來,不可能在不破壞文化真正含義的情況下将文化數據納入到目前的心理學體系中去。

    他們會說,文化不僅存在,而且還具有意義和價值。

    一種心理學如果不給意義和價值的概念以地位,便不是一門完整的心理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