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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昨天收賬吃酒的事。

    又見錢褡子上滴滴點點的血,他摸摸頭再摸摸鼻子,都沒有血。

    放開錢褡子一看,錢也沒有動。

    &ldquo也怪,哪裡來的血。

    &rdquo想想昨天的事,出了酒店以後,又都不記得了。

    他掮上錢褡子抱着一肚子疑悶回了家。

     有人傳說羅小黑包着頭,教人打得鼻青眼腫的。

    誰問他,他也不肯說是怎麼回事。

    &ldquo這與我的錢褡子有血無關。

    &rdquo高二這樣想。

     端陽節到了。

    家家門旁插着香艾,貼着各色花紙剪的老虎、蠍子、守宮、蚰蜒、蜈蚣之類。

    小女孩子們都換上綠衣,紅褲子,辮子上插上香艾,耳垂上抹着雄黃。

    穿着新繡的老虎鞋,一歪一扭地聚集到海灘上去揀蚌殼。

     黃胡子李大聽了點奇怪的消息,便去找高二。

    進門見小翠擦了一臉紅粉在那兒包粽子,高二也穿件新藍布小褂坐在對面抽煙。

    黃胡子接過高二送來的旱煙袋,抽着煙,理着他那短而粗硬的胡子說:&ldquo你那天告訴我你那錢褡子上面有血,你猜到了是哪裡來的血嗎?&rdquo高二搖搖頭。

     &ldquo量你猜不到!&rdquo黃胡子咧着嘴得意,&ldquo你那天一出酒店,碰見羅小黑?&rdquo &ldquo那個我記得很清楚。

    &rdquo高二點頭說。

     &ldquo你走到龍王廟前,見過什麼人嗎?&rdquo李大很精明得像個法官。

     &ldquo那我可不記得了。

    &rdquo高二說。

     &ldquo你在龍王廟前碰見了劉五。

    &rdquo胡子不慌不忙地說。

     小翠手裡的粽子米撒了一地,忙得用腳去壓着。

     &ldquo怎麼?&rdquo高二跳起來,眼裡冒火道,&ldquo是那小子!&rdquo &ldquo你别急!&rdquo李胡子道,&ldquo頂風駛船,急也沒用。

    我剛說劉五在廟前碰到你。

    見你醉了,他想過去扶你。

    你知道這小子現在變成好心眼了!你用錢褡子摔人,他就躲在廟門洞裡。

    後來你睡了,他不放心,坐在那裡看守你。

    你不信?你搖頭!老鼠拉車,大的在後,你聽着罷。

    不久羅小黑這王八蛋偷偷摸摸地跟來啦。

    作賊眼快,他知道是你躺在那兒,過去偷了錢褡子就走。

    你猜怎麼啦?劉五跳過去從後面一把揪住他。

    兩個人就滾了屎蛋。

    小黑死也不放手那錢褡子,教劉五打得頭破血出,他才放手跑了。

    這教作賊遇到路劫,一戶欺一戶。

    劉五把錢褡子又放在你頭下,他還不敢走。

    直在廟前等到天亮,才回家睡覺。

    這小子心眼真不錯!&rdquo李大一氣講完,胡子都豎起來,兩個黃眼睛瞪得溜圓。

    又點着頭,足上一句:&ldquo你現在信不信?&rdquo 高二聽了低下頭,又在地上踱來踱去。

    黃胡子的兩個眼睛像貓頭鷹一般望着他轉。

    高二忽然停止了腳步,對小翠說:&ldquo咱們今天就請劉五來過節,好不好?&rdquo 小翠紅了臉,一聲也不敢響。

     黃胡子把腳一跺說:&ldquo好。

    真痛快!&rdquo 高二轉身對李大道:&ldquo就勞你駕去請他,回頭你們倆一塊來。

    &rdquo 李大像炮彈一般地飛出去了。

    小翠的粽子卻老是包不好。

     高二急得跑到門外去等他們。

    小翠把粽子包完,蒸在鍋裡。

    加上柴火。

    聽到門外一陣笑聲,吓得跑到房裡去了,他們三個人進門,高二叫她出來,半天她才露面,臉上紅得像雞冠子一般。

    劉五也紅着臉站起來,問一聲:&ldquo高二嫂你好。

    &rdquo她連一個字也吐不出口,一直跑到鍋台,低下頭去做菜。

     他們吃起酒來,小翠上菜,手腳都不聽調動。

    她越想安安靜靜的,那盤子裡的碗碟越響得厲害。

    往桌子上放湯,碗也歪了,湯都灑出來。

     幾杯白酒下肚之後,變成他們臉上的绛紅。

    李大脖子上的筋都跳起來,像漁網的錯綜。

    高二與劉五見面都說不出話來,現在有酒蒙着羞,也都不顧忌地說出他們的心腹話。

    劉五先不濟,話漸多也漸不清楚。

    但誰都聽清楚他對高二說了這個:&ldquo大哥,我不能再喝了,尿鼈子不是盛酒的家夥,哈哈!&rdquo他忽轉莊重道,&ldquo嗐!自從你救過我之後,我也不知道怎麼說好啦!我覺得我這條命是你給的。

    你就像我的親哥一樣!&rdquo他說過,酒像清醒一點,心裡也像似去掉一塊積痞地輕快了。

     高二聽罷,又喝上一大杯,嘻嘻地笑。

    把身子向前一撲,撲在桌子上,眯着醉眼望劉五:&ldquo唉,唉!兄弟!你那臉上多了一塊疤!哈哈!&rdquo 他們的快樂傳染給李胡子,勾成滿臉的笑紋&mdash&mdash那幹棗紅的臉。

    他用半欣賞的聲調說道:&ldquo報仇不忘恩,冤家變成親!&rdquo這是他們粗人的哲學。

     也怪,粗人倒比細人明白! 小翠坐在屋角上,半天木木的。

    見他們這般傻笑,她也禁不住笑了。

    她又想往嘴裡插指頭,但手到半路又放下來,她确是一個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