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我們時代的曆史:一個樂觀主義者的觀點(1)

關燈
時,你才不會犯錯誤。

    錯誤總是你自己的過錯。

    正是由于你自己的反常和邪惡,你才拒絕認識顯現在你面前的真理。

     我認為,這個樸素但錯誤的觀點,即認為真理是顯現的觀點,成為促進現代學術的激勵力量,成為和古希臘人那種較多懷疑論色彩的古典理性主義對立的現代理性主義的基礎。

     在社會觀念的領域裡,真理是顯現的這個學說導緻了個人道德和理智責任心的學說以及自由的學說;它導緻了個人主義,以及一種理性主義的自由主義。

    這種學說使得教會的精神權威及其對真理的解釋成為多餘的,甚至是有害的。

     另一方面,一種對真理更帶懷疑色彩的态度導緻了強調教會權威,強調獨裁主義其他形式。

    因為,如果真理不是顯現的,那麼你就不能讓每個個人去解釋它;因為這必然會導緻混亂,導緻社會崩潰,導緻宗教分裂以及宗教戰争。

    可見,這本書必須由一個壓倒一切的權威來解釋。

     這裡的争論可以說是個人主義的理性主義和獨裁主義的傳統主義間的争論。

     理性主義和獨裁主義的傳統主義之間的争論,也可以說是以相信人、人的善和人的理性為一方,以不相信人、人的善和人的理性為另一方的争論。

     我可以承認,在相信人和不相信人之間的争論上,我的感情完全站在樸素自由主義的樂觀主義者一邊,雖然我的理性告訴我,他們的認識論是完全錯誤的,真理事實上是難以獲得的。

    我厭惡使人們處于監督和權威之下的觀念。

    但另一方面,我必須承認,擔心權威和傳統江河日下的悲觀主義者是有識之士。

    大規模的宗教戰争、法國和俄國的革命等可怖經驗證明了他們的智慧和先見之明。

     但是,雖然這些戰争和革命證明了謹慎的悲觀主義者是明智的,但并不證明他們是正确的。

    相反,我相信,曆史的結論&mdash&mdash當然,我是指我們時代的曆史&mdash&mdash一般說來支持那些相信人和人的理性的人。

     自從宗教改革運動以來,在我們自由世界社會裡,确實看到了以往任何時代所無法比拟的權威的沒落。

    它現在是一個沒有權威的社會,或者像有人所說的,一個沒有父親的社會。

     宗教改革運動通過強調個人良心而廢黜了作為負責人類世界的統治者的上帝:上帝隻能在我們的心裡,通過我們的心來統治。

    新教徒相信正是通過他自己的人類良心上帝才統治世界的。

    對世界的責任是我的也是你的:這是新教徒的信念;當布雷德福的主教呼籲他的牧師去毀滅一個乃是魔鬼作品的社會世界時,他是作為一個模範新教徒說話的。

     但是,獨裁主義者和傳統主義者都認識到,一個無權威的或無父的社會必定會導緻毀滅一切人類價值。

    我已說過,他們是明智的,而且在某一方面他們是較好的認識論者。

    然而,他們錯了。

    因為,還存在其他革命,即光榮革命和美國革命。

    還有我們現在的自由世界、我們的大西洋共同體。

    這是一個由我們自己的個人良心的相互影響來治理的沒有父親的社會。

    而且,像我企圖說服你相信的那樣,這是迄今存在過的最好的社會。

     獨裁主義的錯誤是什麼?他們的明智為什麼要予以否棄?我認為,在我們自由世界裡有三個因素已成功地代替了被廢黜了的權威。

     第一個因素是我們對真理的權威的尊重,這是一種非個人的、人與人之間的、客觀的真理,我們的任務是去尋找這種真理,我們無力去改變它或者随意解釋它。

     第二個因素是在宗教戰争中汲取的教訓。

    因為,我認為,在這些戰争中,我們确實汲取了教訓:我們确實是從我們的錯誤中汲取教訓的(雖然在社會領域和政治領域中,這似乎是罕見的和困難的事)。

    我們領悟到,宗教信念和其他信念,隻有當它們為人們自由地和真誠地抱有時,才是有價值的;企圖強迫人們去遵從,那是沒有意義的,因為抵抗這種強迫的人正是最好的、其實也是惟一最值得争取他們擁護的對象。

    因此,我們不僅學會了寬容異己的信仰,而且也學會了尊重它們,尊重真誠地持這些信仰的人。

    但是,這意味着,我們慢慢開始區分真誠與教條的固執或懶散,開始認識這條偉大真理:真理不是顯現的,不是一切渴求真理的人都能一眼望見的,而是難以獲得的。

    我們還領悟到,我們切不可從這條偉大真理中引出獨裁主義的結論,相反,應當懷疑一切自稱是教導真理的權威的人。

     第三個因素是,我們還領悟到了:隻要互相傾聽意見,互相批判,我們就能越來越接近真理。

     我認為,這種批判形式的理性主義,尤其是這種對客觀真理的權威的信仰,對于一個建立在互相尊重基礎上的自由社會來說是必不可少的。

    (正因為這樣,所以重要的是不要讓我們的思想受相對主義和非理性主義這類理智上的誤解的嚴重影響。

    相對主義和非理性主義是對教條主義和獨裁主義感到失望的可以理解的結果。

    ) 但是,這種批判态度同時也為調和理性主義和傳統主義留下了餘地。

    批判理性主義者可能贊賞傳統,因為雖然他相信真理,但他并不相信他自己确實占有了真理。

    他可能認為通向真理的每一步、每一途徑都是有價值的,甚至是無法估量的價值;他可能看到,我們的傳統常常有助于鼓勵這一步步的逼近,也看到,如果沒有一個理智的傳統,個人就幾乎不可能向真理邁進哪怕一步。

    正因為如此,對理性主義的批判态度、理性主義和懷疑論之間的妥協,長時期來一直是英國中間道路的基礎:尊重傳統,同時又承認必須改革它們。

     未來将帶給我們什麼,我們不得而知。

    但是,過去和當代的成就向我們表明了人類力所能及的範圍。

    這些成就可能教育我們,雖然觀念是危險的,但我們能夠從我們的錯誤中學會怎樣把握它們;怎樣批判地對待它們,怎樣駕馭它們,怎樣把它們運用于我們的鬥争,包括我們向隐藏的真理前進一小步的鬥争。

     *** (1) 紀念埃利諾·拉思伯恩的第六次演講,1956年10月12日,布裡斯托爾大學。

    (以前沒有發表過。

    ) (2) 參見我的《曆史決定論的貧困》,1957年,以及第16章。

     (3) 塞缪爾·勃特勒(1835&mdash1902),英國小說家、諷刺作家。

    &mdash&mdash譯者 (4) 這本小冊子是吉爾伯特·柯普的《階級鬥争中的基督教徒》(ChristiansintheClassStruggle),前面有布雷德福主教寫的序言,1942年。

    比較我的《開放社會及其敵人》(1950年和以後各版),第1章注③和第9章注。

     (5) 這篇演講發表在蘇伊士冒險之前。

    在我看來,這次冒險行動的可悲曆史支持了我前面三個命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