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社會科學中的預測和預言(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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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句話說,隻有曆史主義者&mdash&mdash失望的曆史主義者&mdash&mdash才可能引出這種絕望的結論。

    自然科學的主要用處不在于預測日食;同樣,社會科學的實際效用也不取決于它們預言曆史或政治發展的能力。

    隻有一個無批判力的曆史主義者,就是說,一個認為關于社會科學任務的曆史主義學說是理所當然的人,才會由于認識到社會科學不能作預言而被迫對理性感到絕望;有的人事實上甚至仇視理性。

     Ⅶ 那麼,什麼是社會科學的任務呢?社會科學怎樣才能有用呢? 為了回答這個問題,我應該首先簡短地提一下兩種樸素的社會理論。

    在能夠理解社會科學的功用以前,我們必須先來讨論它們。

     第一種理論認為,社會科學研究社會整體如集團、民族、階級、社會、文明世界等等的行為。

    這些社會整體被認為是經驗對象,社會科學用生物學研究動植物的那種方式來研究它們。

     這種觀點很幼稚,必須加以駁斥。

    它完全忽視了這樣的事實:這些所謂的社會整體并不是經驗的對象,基本上都是流行社會理論的公式;雖然大家公認像這裡集合的人群這種經驗對象是存在的,但說像&ldquo中産階級&rdquo這樣的名稱代表這種經驗團體則是完全錯誤的。

    它們所代表的是一種觀念對象,其存在取決于理論的假設。

    因此,對社會整體或集體的經驗存在的信仰(可以被描述為樸素的集體主義)必須讓位于這樣的要求:社會現象,包括集體,應按照個體及其活動與關系來加以分析。

     但是,這個要求可能容易引起另一種錯誤觀點,即所要讨論的兩種觀點中的第二種也是更重要的一種觀點。

    它可以稱為社會的陰謀理論。

    這種觀點認為,在社會中發生的一切&mdash&mdash包括人們通常不喜歡的東西,像戰争、失業、貧困、匮乏&mdash&mdash都是某些有權勢的個人或集團直接設計的結果。

    這個觀點廣為傳播,雖然我深信它是一種比較原始的迷信。

    這種觀點比曆史主義(它甚至可以說是陰謀理論的一個派生物)更為悠久;而它的現代形式則是宗教迷信世俗化的典型結果。

    荷馬筆下衆神的陰謀應當對特洛伊戰争的勝敗負責,這種信仰已成過去。

    但是,荷馬的奧林匹斯山上衆神的位置現在已由博學的猶太長者、壟斷者、資本家或者帝國主義者占據了。

     在反對社會陰謀理論時,當然我并不斷言,陰謀從來沒有發生過。

    但我斷定兩條。

    第一,陰謀并非十分頻繁,并且它們并不改變社會生活的性質。

    假定陰謀不再存在,我們基本上仍将面對始終面對我們的那些問題。

    第二,我斷定,陰謀罕有成功。

    實際取得的結果總是同想望取得的結果判然不同。

    (試想納粹的陰謀。

    ) Ⅷ 為什麼一個陰謀取得的結果總是迥異于它想望取得的結果呢?因為在社會生活中,無論有陰謀還是無陰謀,通常的情形就是這樣。

    這種說法給我們提供了一個機會來規定理論社會科學的主要任務。

    它的主要任務是探索人類有目的活動的出乎意料的社會反應。

    我可以舉個簡單的例子。

    如果一個人迫切希望在某個地域購買一幢房子,我們可以有把握地假定他并不希望擡高那個地域房屋的市場價格。

    但是,他作為買主出現在市場上這個事實卻有助于擡高市場價格。

    對于賣主也有類似的情況。

    還可舉一個完全不同領域裡的例子。

    如果一個人決定給自己保人壽險,那他不可能有意鼓勵其他人把錢投資于保險業股票。

    但是,實際上他将這樣做。

     這裡我們清楚地看到,并非我們活動的所有結果都是期望的結果;因此,社會陰謀理論不可能是真的,因為這個理論等于斷定一切事件,甚至那些乍一看來不會有人希望的事件,都是對這些結果感興趣的人的活動所期望的結果。

     在這裡應該指出,馬克思自己是最早強調這些未曾預期的結果對于社會科學的重要性的人之一。

    在他比較成熟的言論中,他說道:我們人人都被社會制度之網捕獲。

    資本家并不是一個惡魔般的陰謀家,而是一個為環境所迫而為其所為的人;他對現在的事态并不比無産階級負有更大的責任。

     馬克思的這個觀點已被抛棄了,這也許是為了宣傳的緣故,也許是因為人們不理解它,它基本上已為一個庸俗馬克思主義的陰謀理論所取代。

    這是一個堕落,從馬克思堕落到了戈培爾。

    但是,很顯然,那些相信他們知道怎樣建立人間天堂的人采用這個陰謀理論幾乎是不可避免的。

    他們之所以未能建立起這樣的天堂,隻能用在地獄占有既得利益的魔鬼們的惡毒來解釋。

     Ⅸ 認為理論科學的任務是發現我們活動的出乎預期的結果,這種觀點使理論科學變得十分接近于實驗自然科學。

    這裡不可能詳細闡發這種相似之處,但可以指出,這兩者都引導我們去提出指明我們不能做什麼的實用技術規則。

     熱力學第二定律可以表達這樣的技術警告:&ldquo不可能造出一架效率為百分之百的機器&rdquo。

    社會科學的一條類似規則是,&ldquo不提高生産率就不可能提高就業人口的實際收入&rdquo和&ldquo不可能在把實際收入平均化的同時提高生産率&rdquo。

    這個領域中一個很有希望的假說的例子是:&ldquo不可能制定出一個不帶來通貨膨脹的完全就業政策&rdquo。

    這個假說決沒有得到公認,換句話說,是一個懸而未決的問題。

    這些例子可以表明,社會科學實際上有怎樣的重要意義。

    它們并沒有使我們作出曆史的預言,但它們能提供給我們一個觀念,即在政治領域中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

     我們已經看到曆史主義的學說是站不住腳的,但這一事實并未導緻我們對科學或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