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魂涉嫌幸脫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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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也幾乎變得刻闆乏味了。
可是，那些新聞廣播就像飛碟一樣圍繞着她旋轉，忽而遠離，忽而返回。
終于，突然之間，那條新聞來了。
來了，去了，結束了。
&ldquo阿德萊德·尼爾森謀殺案已逮捕一人。
一個名叫傑克·德·安吉洛的男子被帶進警局，正在接受審訊。
&rdquo 她大聲叫了起來，這條新聞讓她萬分震驚，極其痛苦。
&ldquo我的上帝！他們抓錯人了！我的信是寄給席勒的！&rdquo 三十分鐘過去了，她沒有離開收音機，幾乎想抓起它，搖搖它，就像對待一個固守自行節奏運行的鐘一樣，希望它吐詞更快一點。
這次，他們又變換了幾個詞：&ldquo&hellip&hellip已經在今天的大部分時間裡進行了審訊。
&rdquo 然後，下一次廣播時：&ldquo警方确信他們抓對了人。
&rdquo 再下次廣播時：&ldquo他被正式起訴，結具出庭應訊&hellip&hellip&rdquo 再後來廣播時：&ldquo&hellip&hellip警方記錄中最為迅即的破案之一。
發現屍體後不到二十四小時。
&rdquo &ldquo太快了，&rdquo她想着，顫抖了，&ldquo太快了。
&rdquo 電話拿在她手上。
&ldquo四十五轄區。
&rdquo一個男子的聲音應答。
&ldquo你們這裡有個男的叫&mdash&mdash嗯&mdash&mdash噢，我猜是叫史密斯吧？&rdquo 那聲音笑了笑，很可能是出于溫柔，或者因為一整天疲于接聽回答各種值班電話吧。
&ldquo噢，是他。
不聲不響的家夥，膽小鬼，約翰·弗朗西斯·澤維爾·史密斯。
是的，這幾個部門的人都知道他。
&rdquo 她沒感到這種同志情誼有什麼可愛。
畢竟，作為一個職業偵探，誘捕罪犯，哄騙他們，誘使他們吐露真話，送他們公審處決而不是私刑緻死，這在她看來，隻是一種甲狀腺擴大症式的殘暴冷血和嗜好欺淩的特征而已，已被發現隐藏在幾乎所有的成年男性身上。
隻是，一個職業便衣偵探這麼做還有一份薪水。
等他年老時，還有一份養老金罷了。
她站在電話機旁，等待告訴他們抓錯人了，此時她又完全站在電話線另一端的那個男子這邊，那另一端來自法律，而這法律又是庇護無數人的。
隻有三種罪行之惡比起所量之刑罰有過之而無不及，隻有對這三種罪行的懲罰得當。
對兒童所犯之罪行，強奸無辜婦女之罪行，以及以種族滅絕加以威脅的危及整個社會之罪行（如戰争時期的間諜活動）。
當法律規定了日期，規定了時間，宣判說，&ldquo你将去死&rdquo時，其餘均為莊重威嚴的法律體系的蒼白複制品。
斯米茨的房子在郊外一個低薪階層住宅區，沒什麼特别，倒是幹淨整潔。
結果發現不是他的房子，但實際上她沒被告知。
他走到門口，讓她進來。
&ldquo你能找到這裡，真不錯，我知道。
&rdquo 她進去時，他的夥伴在起居室裡。
他們有兩個鍍銅啤酒罐，頂端戳孔光潔，另外兩個啤酒罐尚未戳孔，兩杯喝過了。
但他們沒醉，這不是派對，她看得出。
他們隻是放松一下。
某個神秘女人已經把郵票大小的撒鹽餅幹和小塊的橙子味奶酪放在一個厚實的藍色圖案大盤子裡了，沒有一個男人會把食品切成那麼小塊的。
他們兩人都隻穿襯衣，沒帶領帶。
&ldquo我們又見面了，查默斯小姐。
&rdquo他的夥伴說道，但口氣不冷不熱，仿佛他甯願下班和他合得來的朋友一起度過。
她來有事，所以沒浪費更多時間。
&ldquo我必須來找你的原因很糟糕，我堅持要來這裡的原因，是&mdash&mdash你們得聽我說，你們得相信我&mdash&mdash在尼爾森案件裡，你們抓錯了人。
&rdquo 這足足過了一分鐘才被理解。
&ldquo噢。
&rdquo他說。
他看看他的夥伴。
然後又回頭看着她。
&ldquo噢，是嗎？&rdquo他這次說，他那堅如岩石的屁股一下子坐在大圓桌的邊緣上，他雙臂交叉在胸前，沉思着，&ldquo你怎麼知道的？&rdquo他問她。
一個女人的嗓音突然響起，倒沒有那種刀刺背部的語調，卻使瑪德琳免于回答這本來就有點敏感的問題。
&ldquo斯米茨，&rdquo聲音從樓梯頂部傳下來，&ldquo艾薇已經準備好等她的晚安之吻了。
&rdquo 他站起來，走了出去，緩慢地一步一步走上樓梯，給不太堅固的整個房子帶來了生命的顫動。
吊着電燈的鍊子微微抖動着，她站着的地闆木條也似乎有規律地顫抖着。
甚至那個帶點綠色的玻璃小魚缸裡的水面也在晃動，這邊水晃高了點，那邊就水落低了點。
&ldquo我不知道他已經結婚了。
&rdquo她說得有點坦率，或者說是聰明的坦率更好點。
&ldquo他還沒有呢，&rdquo他團隊夥伴說，&ldquo他和姐姐姐夫一起生活。
這是他們的房子。
他們很樂意他一起住，他們對他很看重，但他堅持要付房租，斯米茨就是這樣的人。
比起她父母來，那孩子更喜歡他。
&rdquo 她偷偷一笑。
&ldquo那個綽号呢。
像他那樣的彪形大漢。
&rdquo &ldquo他第一天去幼兒園就有了綽号，從此就一直叫開了。
他們問他名字時，他把自己的名字說錯了。
&rdquo 他回來時下樓就像上樓一樣很有動感，甚至可能更厲害點。
天花闆一角上掉下了一些石灰屑，就像是灑滑石粉似的。
魚缸裡的魚看起來受到了驚吓，紛紛驟然掉頭了。
&ldquo他總是那麼吵鬧嗎？&rdquo她問道，皺着眉頭。
團隊夥伴一副受到委屈的眼神看着她。
&ldquo您可不能指望他穿着芭蕾鞋踮起腳尖到處走吧。
&rdquo &ldquo不是，但他可以聲音輕點。
&rdquo她建議。
他夥伴的忠誠亮度絲毫未減，一個千瓦都沒少。
&ldquo至少您永遠知道他在哪了，&rdquo他堅定地捍衛，&ldquo他可不是那種鬼鬼祟祟的小人。
&rdquo 他進來時隻對他夥伴說了句離題話。
&ldquo那孩子越來越伶俐可愛了。
&rdquo然後又轉向她，&ldquo我們剛才說到哪了？噢，關于抓錯了人的事。
&rdquo &ldquo嗯，你們拘留了德·安吉洛，是嗎？&rdquo &ldquo我們在登記德·安吉洛的情況，準備提起指控，沒錯。
&rdquo &ldquo哦，可是在她的生活中，還有另一個男人。
&rdquo如果他問我怎麼知道，我就承認當時隐瞞了情況，為此就順着他們給我提出的任何問題說話了。
可他沒問。
&ldquo就是那個投資經紀人席勒嗎？我們知道他所有的情況。
一開始我們就詢問過他了，然後根據他知道的情況釋放了他。
他有完美的不在場證明。
他當時在城裡一家最高檔的酒店裡舉行了有四十個客人的晚宴，慶祝他妻子的生日。
每個在場的社會新聞攝影記者都在拍他。
&rdquo &ldquo但是&mdash&mdash但是&mdash&mdash&rdquo她說話結結巴巴了。
&ldquo抓錯德·安吉洛了？&rdquo他幽默地疑問。
&ldquo是席勒。
肯定是他。
&rdquo她激烈地說。
他對她說的情況就像是拳擊賽似的，不光有老一套的1-2打法，還有1-2-3-4的打法。
忽左，忽右，忽右，忽左，打得她踉踉跄跄，倒地不起了。
&ldquo那麼她指甲在他兩手背上，在他前臂下端狠抓什麼？ &ldquo為什麼嵌入她指甲縫裡的皮膚碎片，通過從他那裡取樣後，經實驗室比對吻合？ &ldquo為什麼他自願給我們打電話，自願在某個地方等候我們去，其實就是他家，當我們到達那裡時，自願招供，并自願和我們一去警局？ &ldquo而最後也是最主要的是，為什麼他完全自願，毫無受到逼迫地口述并簽字了一份完整的供認狀？ &ldquo他說之所以謀殺她，不是因為恨她，而是因為愛她。
太愛她了，沒法繼續帶着他的嫉妒生活下去了。
尤其是，太愛她了，所以在謀殺了她之後，沒有她也活不下去了。
&ldquo你讀過《奧賽羅》嗎？那就是了，今日世界上的翻版了。
&ldquo他或許在他的幫派日子裡曾有過上百個廉價小妞，但在他晚年才有人讓他真正動情了，真到足以讓他為此活下去，也真到足以讓他為此去死。
&rdquo 他歎息着，仿佛明白了那類的事情，除了那個萌生了愛，經曆了愛的人，他如何能做得到呢？而其他人又有誰能做得到呢？愛上了對他人來說是個厚顔的粗俗之女，卻愛之若珍貴不朽的金子。
人心的神秘之處，任何偵探都無法破解。
她一陣恍惚，跌坐在身邊的椅子上，依然無法完全理解，心頭飄過她在德爾的鋼琴上見到的那首歌名，猶如遙遠的回聲。
《上帝在我心頭降下了帷幕》。
她回到旅館，經過前台時，接待員對她招呼了一聲，向她遞來一封信。
她接了過來，眼盯着信封，一時産生了不太真實的感覺，任何人在面對自己的字迹時，這種感覺很容易壓倒他們。
信封上收件人是：&ldquo席勒，戴維斯和諾頓事務所，沃爾特·席勒先生收。
&rdquo信封的左上角有一小塊光滑之處，原本貼上去的郵票可能在郵票出售機裡封閉的時間太久，已經脫膠松開，掉了。
在信封的右上角，傲慢地蓋上了一個郵局的紅色橡皮章，斥責道：&ldquo郵資未付，退回原處。
&rdquo &ldquo幾天前就退回了，&rdquo接待員道歉說，&ldquo我曾給您打電話，想問您是否需要我們為您貼上郵票重新再寄出去，可您出去了。
我估計我放在您的箱子裡，然後就忘記了。
過去幾天我們一直太忙了&mdash&mdash&rdquo 他止住不說了，瞪眼看着她，隻見她把信封緊緊地貼在嘴唇上，充滿激情，極其渴望，一次又一次地重複，仿佛是來自情人的情書一般，又仿佛是來自國内收入署的一筆退款。
&ldquo我想您是要寄出去的。
&rdquo他疑惑不定地說。
&ldquo是的，&rdquo她說，&ldquo是的。
噢，你怎麼會出這個錯？&rdquo &ldquo查默斯小姐，請您，&rdquo他看着她把信撕成上百個碎片，撒在身旁，一臉悲哀地抗議說，&ldquo想想可憐的服務員吧，她過後得來清潔好一番了。
&rdquo 她上樓去坐在桌子旁，拿出那本畫有條條橫線的廉價小便箋本，翻到那一頁，上面寫着： 1.報複那個女人。
把這一行劃掉了。
有人真的這麼做了，雖然不是我，這是她無可避免的想法。
&hellip&hellip &ldquo那麼，現在就去殺死那個男人吧。
&rdquo 這些文字多簡單。
說說或者想想又是多容易。
然而，要去實施，去幹，卻又多麼的可怕，多麼的恐怖。
而一旦去幹了，又是多麼的不可能取消，不可能恢複原來的狀态。
要把一個人轉變成那樣&mdash&mdash她讓自己的凝視緩慢地掃過旅館餐廳，把一切盡收眼底，逐個審視每個男人，隻看男人，因為必須死的是一個男人，不是女人。
盡管女人也會死，但她們不同： 一個男人正對着面前的姑娘微笑，饒有興趣地傾聽她快速說出的一連串話，贊同地點點頭，充滿愛慕，兩眼目不轉睛地看着她，正在感受着青年時期戀愛的第一次正面沖擊； 一個男人在她眼光掃過時正在看手表，很可能在告訴同桌的另外三個人該動身去劇院了； 一個男人獨自坐着，但很滿足，面前放着一隻高腳杯，空了，還剩一點白色的洋蔥，正在心想着某件讓他非常高興的事，從他臉上有點傻呵呵的表情上可以看出來； 一個男人出去接了個電話，剛回來，一臉毫無滿足的神色。
他臉色發紅，悶悶不樂，自尊心受傷，他再次坐下等什麼人之後，用手指在桌子上敲敲，發洩怒氣； 一個男人正在撕開一隻面包卷，準備塗抹黃油； 一個男人手伸進了口袋摸錢，另一隻手向他打算付賬的朋友和善地揮了揮，表示由他來付賬； 一個男人正伸出閃爍着歡快火焰的打火機要給桌子對面的女人點煙。
要把一個人轉變成那樣，或那樣，或那樣，變成某種再也不會動的東西。
不久腐爛殆盡。
再也不會對某個姑娘微笑了，或者再也不會看手表了，或者再也不會&ldquo啪&rdquo的一聲打開打火機了，或者再也不會從口袋裡掏出錢來了。
哦，關于這一切，最可怕的是什麼？上帝以其無限的智慧&mdash&mdash或者無限的冷漠&mdash&mdash每天都在這麼做，停止幾十條、幾百條的生命。
不受理智支配的大自然也在這麼做，以成群成群的方式處理，假如能夠區别這兩種方式的不同之處的話。
是的，可她不是上帝，她也不是大自然。
這就是關于這一切的最可怕之處。
死亡隻需一刹那，一秒鐘。
就其本性來說，它不可能需要更長時間。
即使是延遲的垂死狀态仍然是生命，直至那最後的一秒。
那麼，隻需不到一秒，即可摧毀花費了二十五年，三十年，四十年的成長。
即可湮沒，即可消滅，某個母親所撫育珍愛的，某個年輕女人摯愛并滲入她生命中的。
即可删除，那個心靈裡儲存的知識，具備的專長，擁有的天賦，獲得的訣竅，尚未滿足的需求，即使以相同的集合體，比率，比例以及程度，也絕無可能加以重組，裝配複原。
獨特性是每個單獨的心靈從數以千百萬計的他人中脫穎而出的。
無可替代。
所有的記憶，經曆，失望，憎恨，愛情，計劃，希望，均是如此。
所有這一切&mdash&mdash隻需瞬間，即可清除，滅絕，殲滅。
然而，不得不如此。
必須如此。
必将如此。
她想回複到心靈的平靜。
她有權這麼做。
沒有心靈的平靜，她無法活着，生活将變得難以忍受。
她拿起沒用過的餐刀，慢慢地沿着桌布畫了一條無形的線條。
這是他的人生道路，正慢慢地朝我的人生道路延伸而來。
随着日子的流逝，随着每小時和每一天的過去，越來越近了。
她又畫了另一條線，朝着第一條線而去，但卻兩條線相交前停止了。
這是我的生活道路，慢慢地朝他的生活道路延伸過去。
不可避免地，它們會相交。
相交之後，我的會繼續延伸下去。
他的不會。
他的将會停止。
一個男子的頭部和肩膀的陰影使白色的桌布稍許暗淡了，侍者問她是否還需要什麼。
她心不在焉地搖搖頭，沒擡頭看他一眼，隻是看着淡淡的線條輪廓從桌布上又消失了。
就像這樣，生命離開了你，遠離你而去。
就像一個淡淡的陰影從某塊空桌布的空白處一晃而過。
就像這樣。
可是，那些新聞廣播就像飛碟一樣圍繞着她旋轉，忽而遠離，忽而返回。
終于，突然之間，那條新聞來了。
來了，去了，結束了。
&ldquo阿德萊德·尼爾森謀殺案已逮捕一人。
一個名叫傑克·德·安吉洛的男子被帶進警局，正在接受審訊。
&rdquo 她大聲叫了起來，這條新聞讓她萬分震驚，極其痛苦。
&ldquo我的上帝！他們抓錯人了！我的信是寄給席勒的！&rdquo 三十分鐘過去了，她沒有離開收音機，幾乎想抓起它，搖搖它，就像對待一個固守自行節奏運行的鐘一樣，希望它吐詞更快一點。
這次，他們又變換了幾個詞：&ldquo&hellip&hellip已經在今天的大部分時間裡進行了審訊。
&rdquo 然後，下一次廣播時：&ldquo警方确信他們抓對了人。
&rdquo 再下次廣播時：&ldquo他被正式起訴，結具出庭應訊&hellip&hellip&rdquo 再後來廣播時：&ldquo&hellip&hellip警方記錄中最為迅即的破案之一。
發現屍體後不到二十四小時。
&rdquo &ldquo太快了，&rdquo她想着，顫抖了，&ldquo太快了。
&rdquo 電話拿在她手上。
&ldquo四十五轄區。
&rdquo一個男子的聲音應答。
&ldquo你們這裡有個男的叫&mdash&mdash嗯&mdash&mdash噢，我猜是叫史密斯吧？&rdquo 那聲音笑了笑，很可能是出于溫柔，或者因為一整天疲于接聽回答各種值班電話吧。
&ldquo噢，是他。
不聲不響的家夥，膽小鬼，約翰·弗朗西斯·澤維爾·史密斯。
是的，這幾個部門的人都知道他。
&rdquo 她沒感到這種同志情誼有什麼可愛。
畢竟，作為一個職業偵探，誘捕罪犯，哄騙他們，誘使他們吐露真話，送他們公審處決而不是私刑緻死，這在她看來，隻是一種甲狀腺擴大症式的殘暴冷血和嗜好欺淩的特征而已，已被發現隐藏在幾乎所有的成年男性身上。
隻是，一個職業便衣偵探這麼做還有一份薪水。
等他年老時，還有一份養老金罷了。
她站在電話機旁，等待告訴他們抓錯人了，此時她又完全站在電話線另一端的那個男子這邊，那另一端來自法律，而這法律又是庇護無數人的。
隻有三種罪行之惡比起所量之刑罰有過之而無不及，隻有對這三種罪行的懲罰得當。
對兒童所犯之罪行，強奸無辜婦女之罪行，以及以種族滅絕加以威脅的危及整個社會之罪行（如戰争時期的間諜活動）。
當法律規定了日期，規定了時間，宣判說，&ldquo你将去死&rdquo時，其餘均為莊重威嚴的法律體系的蒼白複制品。
斯米茨的房子在郊外一個低薪階層住宅區，沒什麼特别，倒是幹淨整潔。
結果發現不是他的房子，但實際上她沒被告知。
他走到門口，讓她進來。
&ldquo你能找到這裡，真不錯，我知道。
&rdquo 她進去時，他的夥伴在起居室裡。
他們有兩個鍍銅啤酒罐，頂端戳孔光潔，另外兩個啤酒罐尚未戳孔，兩杯喝過了。
但他們沒醉，這不是派對，她看得出。
他們隻是放松一下。
某個神秘女人已經把郵票大小的撒鹽餅幹和小塊的橙子味奶酪放在一個厚實的藍色圖案大盤子裡了，沒有一個男人會把食品切成那麼小塊的。
他們兩人都隻穿襯衣，沒帶領帶。
&ldquo我們又見面了，查默斯小姐。
&rdquo他的夥伴說道，但口氣不冷不熱，仿佛他甯願下班和他合得來的朋友一起度過。
她來有事，所以沒浪費更多時間。
&ldquo我必須來找你的原因很糟糕，我堅持要來這裡的原因，是&mdash&mdash你們得聽我說，你們得相信我&mdash&mdash在尼爾森案件裡，你們抓錯了人。
&rdquo 這足足過了一分鐘才被理解。
&ldquo噢。
&rdquo他說。
他看看他的夥伴。
然後又回頭看着她。
&ldquo噢，是嗎？&rdquo他這次說，他那堅如岩石的屁股一下子坐在大圓桌的邊緣上，他雙臂交叉在胸前，沉思着，&ldquo你怎麼知道的？&rdquo他問她。
一個女人的嗓音突然響起，倒沒有那種刀刺背部的語調，卻使瑪德琳免于回答這本來就有點敏感的問題。
&ldquo斯米茨，&rdquo聲音從樓梯頂部傳下來，&ldquo艾薇已經準備好等她的晚安之吻了。
&rdquo 他站起來，走了出去，緩慢地一步一步走上樓梯，給不太堅固的整個房子帶來了生命的顫動。
吊着電燈的鍊子微微抖動着，她站着的地闆木條也似乎有規律地顫抖着。
甚至那個帶點綠色的玻璃小魚缸裡的水面也在晃動，這邊水晃高了點，那邊就水落低了點。
&ldquo我不知道他已經結婚了。
&rdquo她說得有點坦率，或者說是聰明的坦率更好點。
&ldquo他還沒有呢，&rdquo他團隊夥伴說，&ldquo他和姐姐姐夫一起生活。
這是他們的房子。
他們很樂意他一起住，他們對他很看重，但他堅持要付房租，斯米茨就是這樣的人。
比起她父母來，那孩子更喜歡他。
&rdquo 她偷偷一笑。
&ldquo那個綽号呢。
像他那樣的彪形大漢。
&rdquo &ldquo他第一天去幼兒園就有了綽号，從此就一直叫開了。
他們問他名字時，他把自己的名字說錯了。
&rdquo 他回來時下樓就像上樓一樣很有動感，甚至可能更厲害點。
天花闆一角上掉下了一些石灰屑，就像是灑滑石粉似的。
魚缸裡的魚看起來受到了驚吓，紛紛驟然掉頭了。
&ldquo他總是那麼吵鬧嗎？&rdquo她問道，皺着眉頭。
團隊夥伴一副受到委屈的眼神看着她。
&ldquo您可不能指望他穿着芭蕾鞋踮起腳尖到處走吧。
&rdquo &ldquo不是，但他可以聲音輕點。
&rdquo她建議。
他夥伴的忠誠亮度絲毫未減，一個千瓦都沒少。
&ldquo至少您永遠知道他在哪了，&rdquo他堅定地捍衛，&ldquo他可不是那種鬼鬼祟祟的小人。
&rdquo 他進來時隻對他夥伴說了句離題話。
&ldquo那孩子越來越伶俐可愛了。
&rdquo然後又轉向她，&ldquo我們剛才說到哪了？噢，關于抓錯了人的事。
&rdquo &ldquo嗯，你們拘留了德·安吉洛，是嗎？&rdquo &ldquo我們在登記德·安吉洛的情況，準備提起指控，沒錯。
&rdquo &ldquo哦，可是在她的生活中，還有另一個男人。
&rdquo如果他問我怎麼知道，我就承認當時隐瞞了情況，為此就順着他們給我提出的任何問題說話了。
可他沒問。
&ldquo就是那個投資經紀人席勒嗎？我們知道他所有的情況。
一開始我們就詢問過他了，然後根據他知道的情況釋放了他。
他有完美的不在場證明。
他當時在城裡一家最高檔的酒店裡舉行了有四十個客人的晚宴，慶祝他妻子的生日。
每個在場的社會新聞攝影記者都在拍他。
&rdquo &ldquo但是&mdash&mdash但是&mdash&mdash&rdquo她說話結結巴巴了。
&ldquo抓錯德·安吉洛了？&rdquo他幽默地疑問。
&ldquo是席勒。
肯定是他。
&rdquo她激烈地說。
他對她說的情況就像是拳擊賽似的，不光有老一套的1-2打法，還有1-2-3-4的打法。
忽左，忽右，忽右，忽左，打得她踉踉跄跄，倒地不起了。
&ldquo那麼她指甲在他兩手背上，在他前臂下端狠抓什麼？ &ldquo為什麼嵌入她指甲縫裡的皮膚碎片，通過從他那裡取樣後，經實驗室比對吻合？ &ldquo為什麼他自願給我們打電話，自願在某個地方等候我們去，其實就是他家，當我們到達那裡時，自願招供，并自願和我們一去警局？ &ldquo而最後也是最主要的是，為什麼他完全自願，毫無受到逼迫地口述并簽字了一份完整的供認狀？ &ldquo他說之所以謀殺她，不是因為恨她，而是因為愛她。
太愛她了，沒法繼續帶着他的嫉妒生活下去了。
尤其是，太愛她了，所以在謀殺了她之後，沒有她也活不下去了。
&ldquo你讀過《奧賽羅》嗎？那就是了，今日世界上的翻版了。
&ldquo他或許在他的幫派日子裡曾有過上百個廉價小妞，但在他晚年才有人讓他真正動情了，真到足以讓他為此活下去，也真到足以讓他為此去死。
&rdquo 他歎息着，仿佛明白了那類的事情，除了那個萌生了愛，經曆了愛的人，他如何能做得到呢？而其他人又有誰能做得到呢？愛上了對他人來說是個厚顔的粗俗之女，卻愛之若珍貴不朽的金子。
人心的神秘之處，任何偵探都無法破解。
她一陣恍惚，跌坐在身邊的椅子上，依然無法完全理解，心頭飄過她在德爾的鋼琴上見到的那首歌名，猶如遙遠的回聲。
《上帝在我心頭降下了帷幕》。
她回到旅館，經過前台時，接待員對她招呼了一聲，向她遞來一封信。
她接了過來，眼盯着信封，一時産生了不太真實的感覺，任何人在面對自己的字迹時，這種感覺很容易壓倒他們。
信封上收件人是：&ldquo席勒，戴維斯和諾頓事務所，沃爾特·席勒先生收。
&rdquo信封的左上角有一小塊光滑之處，原本貼上去的郵票可能在郵票出售機裡封閉的時間太久，已經脫膠松開，掉了。
在信封的右上角，傲慢地蓋上了一個郵局的紅色橡皮章，斥責道：&ldquo郵資未付，退回原處。
&rdquo &ldquo幾天前就退回了，&rdquo接待員道歉說，&ldquo我曾給您打電話，想問您是否需要我們為您貼上郵票重新再寄出去，可您出去了。
我估計我放在您的箱子裡，然後就忘記了。
過去幾天我們一直太忙了&mdash&mdash&rdquo 他止住不說了，瞪眼看着她，隻見她把信封緊緊地貼在嘴唇上，充滿激情，極其渴望，一次又一次地重複，仿佛是來自情人的情書一般，又仿佛是來自國内收入署的一筆退款。
&ldquo我想您是要寄出去的。
&rdquo他疑惑不定地說。
&ldquo是的，&rdquo她說，&ldquo是的。
噢，你怎麼會出這個錯？&rdquo &ldquo查默斯小姐，請您，&rdquo他看着她把信撕成上百個碎片，撒在身旁，一臉悲哀地抗議說，&ldquo想想可憐的服務員吧，她過後得來清潔好一番了。
&rdquo 她上樓去坐在桌子旁，拿出那本畫有條條橫線的廉價小便箋本，翻到那一頁，上面寫着： 1.報複那個女人。
把這一行劃掉了。
有人真的這麼做了，雖然不是我，這是她無可避免的想法。
&hellip&hellip &ldquo那麼，現在就去殺死那個男人吧。
&rdquo 這些文字多簡單。
說說或者想想又是多容易。
然而，要去實施，去幹，卻又多麼的可怕，多麼的恐怖。
而一旦去幹了，又是多麼的不可能取消，不可能恢複原來的狀态。
要把一個人轉變成那樣&mdash&mdash她讓自己的凝視緩慢地掃過旅館餐廳，把一切盡收眼底，逐個審視每個男人，隻看男人，因為必須死的是一個男人，不是女人。
盡管女人也會死，但她們不同： 一個男人正對着面前的姑娘微笑，饒有興趣地傾聽她快速說出的一連串話，贊同地點點頭，充滿愛慕，兩眼目不轉睛地看着她，正在感受着青年時期戀愛的第一次正面沖擊； 一個男人在她眼光掃過時正在看手表，很可能在告訴同桌的另外三個人該動身去劇院了； 一個男人獨自坐着，但很滿足，面前放着一隻高腳杯，空了，還剩一點白色的洋蔥，正在心想着某件讓他非常高興的事，從他臉上有點傻呵呵的表情上可以看出來； 一個男人出去接了個電話，剛回來，一臉毫無滿足的神色。
他臉色發紅，悶悶不樂，自尊心受傷，他再次坐下等什麼人之後，用手指在桌子上敲敲，發洩怒氣； 一個男人正在撕開一隻面包卷，準備塗抹黃油； 一個男人手伸進了口袋摸錢，另一隻手向他打算付賬的朋友和善地揮了揮，表示由他來付賬； 一個男人正伸出閃爍着歡快火焰的打火機要給桌子對面的女人點煙。
要把一個人轉變成那樣，或那樣，或那樣，變成某種再也不會動的東西。
不久腐爛殆盡。
再也不會對某個姑娘微笑了，或者再也不會看手表了，或者再也不會&ldquo啪&rdquo的一聲打開打火機了，或者再也不會從口袋裡掏出錢來了。
哦，關于這一切，最可怕的是什麼？上帝以其無限的智慧&mdash&mdash或者無限的冷漠&mdash&mdash每天都在這麼做，停止幾十條、幾百條的生命。
不受理智支配的大自然也在這麼做，以成群成群的方式處理，假如能夠區别這兩種方式的不同之處的話。
是的，可她不是上帝，她也不是大自然。
這就是關于這一切的最可怕之處。
死亡隻需一刹那，一秒鐘。
就其本性來說，它不可能需要更長時間。
即使是延遲的垂死狀态仍然是生命，直至那最後的一秒。
那麼，隻需不到一秒，即可摧毀花費了二十五年，三十年，四十年的成長。
即可湮沒，即可消滅，某個母親所撫育珍愛的，某個年輕女人摯愛并滲入她生命中的。
即可删除，那個心靈裡儲存的知識，具備的專長，擁有的天賦，獲得的訣竅，尚未滿足的需求，即使以相同的集合體，比率，比例以及程度，也絕無可能加以重組，裝配複原。
獨特性是每個單獨的心靈從數以千百萬計的他人中脫穎而出的。
無可替代。
所有的記憶，經曆，失望，憎恨，愛情，計劃，希望，均是如此。
所有這一切&mdash&mdash隻需瞬間，即可清除，滅絕，殲滅。
然而，不得不如此。
必須如此。
必将如此。
她想回複到心靈的平靜。
她有權這麼做。
沒有心靈的平靜，她無法活着，生活将變得難以忍受。
她拿起沒用過的餐刀，慢慢地沿着桌布畫了一條無形的線條。
這是他的人生道路，正慢慢地朝我的人生道路延伸而來。
随着日子的流逝，随着每小時和每一天的過去，越來越近了。
她又畫了另一條線，朝着第一條線而去，但卻兩條線相交前停止了。
這是我的生活道路，慢慢地朝他的生活道路延伸過去。
不可避免地，它們會相交。
相交之後，我的會繼續延伸下去。
他的不會。
他的将會停止。
一個男子的頭部和肩膀的陰影使白色的桌布稍許暗淡了，侍者問她是否還需要什麼。
她心不在焉地搖搖頭，沒擡頭看他一眼，隻是看着淡淡的線條輪廓從桌布上又消失了。
就像這樣，生命離開了你，遠離你而去。
就像一個淡淡的陰影從某塊空桌布的空白處一晃而過。
就像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