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爾談前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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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德琳明白德爾開始談論她前夫的時刻會來臨的,而它确實來了。

    如果一個女人愛上了一個男人,她遲早會對她閨密談論他的。

    而如果她恨一個男人,她也會遲早談論到他的。

    如果不是這樣,她就不是真正的女人了。

    如果不是這樣的話,她就不會去愛男人,更不會去恨男人了。

     瑪德琳在等待時機,她從不抛出這個話題,也不施以任何暗示,更不暗設語言陷阱。

    如果時機來臨,這個時機将會更為自如,内容更為翔實。

    這個時機自己來臨了。

     一天,德爾正在浏覽樂譜,想找些新的東西插入到她的曲目裡去。

    她看到一個,開始以她的方式哼了下去。

    然後,她突然停下,狠狠地摔下樂譜,幾乎是在拍擊鋼琴頂部了。

    瑪德琳循聲擡頭望去。

    從她所處方位,她能辨識出封面上的題目,題目颠倒了:《往日舊情》。

     &ldquo不好嗎?&rdquo她問。

     &ldquo太好了,&rdquo德爾說,&ldquo這已超出了一首歌了,是一段真實的經曆。

    我知道的,因為我已經曆過了。

    昨晚我見到了你,我又拾起了往日舊情。

    &rdquo她轉向瑪德琳,&ldquo管他呢,&rdquo她說,&ldquo你不會想聽的。

    &rdquo &ldquo不,我想聽聽。

    &rdquo &ldquo為什麼呢?就因為我随手拿起某個樂譜,陷入到某種情緒裡了?這并不意味着我得給你講一個悲傷的故事,讓我們兩人都感到憂傷吧。

    &rdquo &ldquo有時把心事告訴他人對你有好處,無論是什麼事,&rdquo瑪德琳說,&ldquo這樣可以從你心裡解脫此事了。

    &rdquo &ldquo轉加到你身上了?這是什麼意思啊?&rdquo &ldquo這就是朋友的用處。

    &rdquo &ldquo别給我說這些,&rdquo德爾打斷了她,&ldquo我不知道朋友有什麼用,但不是用來聽人們隐藏在内心的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吧。

    也許精神病醫生會有用,而不是朋友。

    為什麼你要聽,對你有什麼好處?&rdquo 瑪德琳聳了聳肩。

    &ldquo也許我可以從中得到一首歌。

    &rdquo &ldquo一首歌?&rdquo &ldquo或者說是一首歌的構思。

    &rdquo &ldquo我告訴你,&rdquo德爾說,&ldquo你不能靠了解别人的内心來獲取好的構思,你應當以了解你自己的内心來獲取啊。

    &rdquo &ldquo也許了解别人的内心,或者聽聽别人内心的想法,不失為我可以借以了解自己内心的一種方法呢。

    &rdquo 德爾想了想。

    &ldquo是啊,&rdquo她稍後說,&ldquo有點道理。

    唔,如果你能忍受,我也可以。

    但我得把話說在前面,你或許會想拿把小提琴為我伴奏。

    就是這類故事。

    &rdquo &ldquo悲傷的故事,嗯?&rdquo &ldquo一場婚姻的故事,&rdquo德爾說,&ldquo有兩種婚姻。

    糟糕的婚姻和想象的婚姻,因為真實的婚姻不好,而好的婚姻不真實。

    &rdquo她搖了搖頭,&ldquo我不知道該怎麼說起。

    &rdquo &ldquo你們兩個怎麼認識的?&rdquo &ldquo我們第一次相遇是在緬因州波特蘭市的伊斯特蘭酒店的郵政櫃台邊。

    我們兩人都是為了休假去那裡。

    我隻想拿到房間鑰匙。

    可職員卻遞給我一張留言條。

    我沒看就說:&lsquo這不可能是給我的,在這個城市裡我沒人認識!&rsquo我說對了。

    那是給一個瑞典的尼爾森小姐的。

    他們放錯櫃台格子了,那個字母&lsquoi&rsquo寫彎了,看上去就像是&lsquoe&rsquo。

     &ldquo這時他朝我笑了笑,我就任由他笑。

    他開始說話了,我也任由他說。

    我幾乎是在他開口說話時就喜歡上他了。

    分手前,他說:&lsquo現在你可不能再說你在這個城市裡沒人認識了。

    &rsquo &ldquo第二夜,他在大堂裡走到我面前,帶我去了一個酒吧,給我買了杯飲料。

    第三夜,他請我吃飯。

    休假結束,我們分别回到了市中心,但我們已經約好了等我們再來時見面,我們确實這麼做了。

    那時,我已經愛上了他。

    但他不愛我,現在我看清楚了。

    通過整個事情的前前後後,我是有點不同尋常了。

    但我倆都犯了同樣的錯誤:我倆都錯把我對他的愛當作是對他愛我的回報。

    當他吻我時,其實他隻是在回應我的吻而已,并非出于他的原意。

    當他擁抱我時,他隻是完成了我要擁抱他所形成的半個圓而已。

    憑借這種幻覺,我們結婚了。

    他說過的那些話,我讓他記在自己心裡。

     &ldquo從一開始就是一場糟糕的冒險。

    隻要他還沒有遇到他的真愛,我就安穩了。

    一旦他真的遇到了,難以自拔,我就全完蛋了。

     &ldquo大約在我們結婚後兩年三個月吧,他遇到了真愛的女人,二十七個月吧,不會錯的。

    我們相處得非常好,在這開頭的二十七個月裡。

    他甚至不知道他不愛我。

    關于這一點,甚至我自己也忘記了,我一心一意地愛着他。

     &ldquo我無法确切地說出她是哪天開始出現的,我不擅長記憶。

    她倒沒有像破壞了開關門的電子束那樣非法闖入,我也不能确切記住她是哪天到來的,隻是在大約第二十六個月和二十八個月之間,她出現了。

     &ldquo有一件事我至今無法解釋,我當初怎麼會知道的。

    當時在他身上有了些微妙的變化,我就知道來了,現在我回頭去看,我明白我當時就感覺到了,但我仍然說不出來我怎麼知道的,隻是當時就知道而已。

     &ldquo她很年輕,我也就知道這些。

    有一天,我們一起走在大街上時,我看到他瞄了一個十八九歲的女孩一眼。

    他對那女孩本人倒不感興趣,那是一種推測性的眼光,所以我知道他一定是在拿這個女孩和另一個女孩做比較。

    我就此知道另一個女孩一定年齡差不多,十八九歲左右。

    即使在愛情裡也可以用到偵探手段。

     &ldquo沒多久,我對她了解得一清二楚,除了她的長相和名字。

    幾乎就在他們開始愛上對方時我就知道了。

     &ldquo我常常一坐就是幾小時,一直在想,也許還能找到什麼辦法把他赢回來。

    也許還不算太晚。

    過去常有這種事發生在别人身上。

    為什麼不能發生在我身上? &ldquo對啊,可是怎麼做呢?每次我都對這麼問自己。

    怎麼做?我從來就想不出個&lsquo怎麼做&rsquo? &ldquo然後,一天夜裡發生了一件事,給了我一點想法,我覺得看到了辦法。

    當時我獨自一人坐在那裡,看着電視,其實心不在焉,就在此時,電話響了。

    是個男人,他打錯了。

    他問某某某小姐是否在,我說:&lsquo沒有叫這個名字的人住在這裡。

    &rsquo結果發現,我們兩個電話的号碼相同,除了最後兩位數,就是這兩個數字也隻是順序相反。

    他把順序搞反了,就錯打到我這裡了。

    他道了歉,挂了,事情也就這樣了。

     &ldquo但我開始想了,越想越感到這也許就是我一直想找的辦法。

    嫉妒。

    試圖引起嫉妒。

    耐心沒用,忽視對手也沒用。

    如果我就此與他大吵大鬧,大發雷霆,我隻會更快地失去他。

    興許嫉妒可以達到目的,他如果感到另有他人對我鐘情,盡管他已不再對我有情了,我也會讓他覺得我看上去更漂亮了。

    男人在這方面真是有趣:其他人不要的,他們也不要,這裡面一定是有什麼問題;而其他人要的,他們也會要,這裡面一定是有什麼好東西。

    男人就像羊群。

    或者,我想應該說,就像狼群。

     &ldquo我花了差不多一個星期才鼓起勇氣去試試。

    我一直在想這件事,但我還是沒有做任何事。

    我常常想象他夜裡回家發現我在他背後幹的事時的臉部表情。

    先是震驚,然後憤怒,也許他甚至會扇我耳光,也許他會把我臭罵一頓,就像那些男人發現被女人欺騙時那樣,罵各種各樣的低賤下流話。

    我希望如此,真的希望如此。

    無論什麼事,無論什麼事都比冷漠的态度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