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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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到了傍晚,對那些迫切想要看到的内容,我還是沒見到半個字,他都撕毀扔掉了,精力也耗盡了。

    當他大吼大叫地辱罵我,說這是個令人作嘔的異端遊戲時,他的自信心已降到了最低點。

    我甚至厚着臉皮回答說,他不要這麼傷心,對于自己的變壞會習慣的。

    或許因為無法忍受我的目光,他起身出了門。

    深夜他才回來,從滲透在他身上的香水味,我知道,正如我所猜測的那樣,他去和那些下賤的女人睡覺了。

     隔天下午,為了激發霍加繼續寫下去,我對他說,他當然夠堅強,不會從這種無傷大雅的遊戲中受到傷害。

    況且,我們做這件事是要學得一些東西,而非隻是打發時間,最後他會了解到他稱為笨蛋的人為何是那個樣子。

    我們兩人之間可以真正地互相了解不是一件很吸引人的事嗎?我提出,人會像喜歡噩夢一樣迷戀一個自己對其了如指掌的人。

     他對這些話就像對宮中侏儒的谄媚言詞一樣漫不經心。

    因此,促使他再次坐在桌邊的不是我的言語,而是陽光帶來的安全感。

    那天晚上當他自桌邊起身時,對自己的信心比前一天更少了。

    看到那晚他再次出門去找妓女尋歡,我憐憫起他來了。

     就這樣,每天早上他都會坐在桌邊,相信自己可以超脫出當天即将寫下的邪惡,而且希望重新取得前一天失去的東西。

    但是每到晚上,他都在這張桌子上留下更多殘餘的自信。

    現在既然發現了自己的卑劣,他就無法再鄙視我了。

    我想自己終于找到了平等的感覺,而以前,剛開始和他一起共度的那些日子裡的那種平等的感覺卻是一種錯覺。

    這讓我非常開心。

    我在場,他會感到不安,所以他表示我不必再跟他一起坐在桌邊。

    這也是個好現象,但經過多年的情緒積聚,我的怒氣現在已難以控制。

    我想報複,企圖攻擊。

    和他一樣,我也失去了平靜。

    我覺得,如果可以讓霍加多懷疑自己一點,如果能看到一些他小心不讓我看到的自白,并且巧妙地讓他出醜,那麼這屋裡的奴隸及罪人會是他,而不是我。

    無論如何,這些都已經有了征兆:我感覺到他想要确定我是否在嘲笑他;像那些沒有自信的弱者一樣,他開始等待我的認同;現在對于日常瑣事,他也更多地開始詢問我的意見:他的服裝合适嗎?他對某人的回答是否正确?我喜歡他的筆迹嗎?我在想什麼?不想讓他徹底絕望到放棄這個遊戲,有時我貶低自己,以便振奮他的士氣。

    他會對我投以“你這家夥!”的眼神,但不再用拳頭打我了。

    我相信,這是因為他認為自己也活該挨一頓毒打。

     我對那些讓他感到如此自我嫌惡的自白極度好奇。

    但既然習慣把他當成劣等人——即使隻是私下這麼想——我認為那些自白必定是一些微不足道與瑣碎的壞事。

    現在,當我為了給自己的過去賦予一些真實性而想要仔細想像出一、兩件這些從未看到的自白時,不知為何,就是無法找出霍加可能會犯下哪些過失——那些會破壞我的故事和我想像出來的人生的一緻性的過失。

    但是,我猜想,像置身于我這樣處境的人,是會再次找回自信的:我肯定說過,我讓霍加在不知不覺中有所發現,盡管不是很明确,但也使他找出他自己以及像他那樣的人的缺點;我大概也想過,離我和他及其他人算賬的日子已經不遠了;我可以證明他們有多麼地邪惡,借此來摧毀他們。

    我相信閱讀我的故事的人,現在已經明白了,霍加從我身上學到了東西,而我應該從霍加身上學到了同樣多的東西!或許,我現在這麼想,是因為我們年紀增長時會尋求對稱,而在小說當中會尋求更多的對稱。

    我必定已因多年來累積起來的憎恨而失去了控制。

    在讓霍加徹底地貶低自己之後,我會讓他接受我的優越,或至少讓他同意我獨立,然後厚顔無恥地要回我的自由書。

    我夢想着他會不帶任何牢騷地還我自由,并想着回國後如何寫出自己的冒險經曆以及關于土耳其人的書。

    對我來說,我是多麼容易不自量力呀!一天早上,他告訴了我一個消息,而這個消息突然改變了這一切。

     城裡爆發了瘟疫!由于他說的時候好像不是在說伊斯坦布爾,而是另外一個遙遠的地方,所以剛開始我并不相信。

    我問他是如何得知這個消息的,我想要知道所有的細節。

    因為猝死的人數在無明顯理由的情況下激增,人們才明白是出現了某種疾病。

    我想這也許根本就不是瘟疫,所以我問他疾病的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