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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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了同樣的話題:獅子的問題不重要,那個孩子喜愛動物,僅此而已。

     第二天,他把自己關在了房間裡,開始工作:幾天後,他再次将時鐘與星球儀裝上了馬車,在格子窗後的好奇眼神注視下,這次他到小學去了。

    傍晚回來時,他顯得有點沮喪,但還不到沉默的地步:“我以為那些孩子會像蘇丹那樣能夠聽明白,但我錯了。

    ”他說。

    他們隻是吓了一跳。

    當霍加上完課,開始問問題時,一個孩子回答天空的另一邊是地獄,然後哭了起來。

     接下來一星期,他都用來提振自己對君王智慧的信心。

    他一再和我重溫我們在第二進庭院發生的每一件事,尋求我聲援他的判斷:這個孩子很聰明,是的;他已經知道如何思考了,是的;他已有足夠的毅力承受宮廷人士施予的壓力,是的!因此,早在蘇丹因為我們而開始做夢以前,我們便已因他而開始做夢了。

    霍加同時也在制作那個時鐘;我相信,他也有點在思考武器的事。

    獲召晉見帕夏時,他是這麼對帕夏說的。

    但我感覺到,他已經放棄了對帕夏的希望。

    “他變得和其他人一樣了,”他說:“他已不再希望了解自己不明白的事情了。

    ”一周後,蘇丹再度宣見霍加,他又去了皇宮。

     蘇丹興高采烈地接見了霍加。

    “我的獅子病好了,”他說:“就像你說的那樣。

    ”随後,在蘇丹侍從的伴随下,他們走到中庭。

    蘇丹指着池裡的魚,問他有什麼看法。

    “它們是紅的。

    ”對我講述這件事時,霍加說他是這麼回答的。

    “我想不出還能說什麼。

    ”接着,他注意到這些魚有個行進模式。

    那情景就好像它們其實正彼此讨論這個模式,并努力讓它盡善盡美。

    霍加說,他發現這些魚很聰明。

    聽到霍加的話,一名站在後宮太監旁的侏儒笑了出來,受到蘇丹斥責。

    蘇丹身邊跟着一群後宮太監,負責不斷提醒這位君王其母後的訓誡。

    為了懲罰這名紅發侏儒,蘇丹上轎時,沒把他帶在身邊。

     他們坐着轎子前往賽馬場的獅舍。

    蘇丹一一向霍加展示了用鐵鍊鎖在一座古老教堂的柱子上的獅子、豹子和美洲豹。

    衆人停在霍加預測會痊愈的獅子前面。

    蘇丹對它說話,為霍加介紹這頭獅子。

    然後,他們走到躺在角落的另一頭獅子旁邊。

    這頭獅子懷着小獅,不像其他獅子有肮髒的氣味。

    蘇丹閃耀着眼睛問道:“這頭獅子會生多少頭小獅子?有幾頭公的,幾頭母的?” 心煩意亂的霍加做了一件事,他告訴蘇丹,自己擁有天文學知識,卻不是星相家。

    他後來對講述的時候說:“我做錯了。

    ”“但你比皇室星相家侯賽因大人知道得還多!”這個孩子說道。

    霍加擔心左近的人聽到,傳入侯賽因耳中,所以沒有回答。

    不耐煩的蘇丹又追問道:難道霍加一無所知嗎,難道他看星辰是白看的嗎? 為了回應蘇丹的疑問,霍加隻好提出原本打算過些時日才作的說明:他答道,自己從星辰學到了許多東西,并且根據所學,作出了很多有用的結論。

    蘇丹瞪大眼睛聆聽,而霍加覺得君王的沉默是件好事,便說有興建星辰觀測台的必要。

    就像九十年前,蘇丹祖父阿梅特一世的祖父穆拉特三世讓塔基亞丁大人建造的那種觀測台。

    這座觀測台後來因年久失修而荒廢了。

    或者是,比這種觀測台更先進的東西:科學院。

    這個學院不隻可以讓學者觀測星辰,還能協助他們觀察整個世界,觀察所有的河流、海洋、雲、山、花草,當然,還有動物。

    讓這些學者會聚一堂讨論觀察心得,促進知識的發展,提高我們的智慧。

     蘇丹有如聽着令人愉悅的神話,聆聽霍加談論這項我也是首度聽聞的計劃。

    坐着馬車返回宮殿時,他再度問道:“你說那頭獅子的産子狀況會是如何呢?”霍加已思考過這個問題,于是回答說:“生下的小獅子中公獅與母獅的比例會是均衡的。

    ”在家時,他對我說這種說法很安全。

    “那個笨小孩将完全在我的掌握之中。

    ”他說:“我比皇室星相家侯賽因大人更有本事!”聽到他用這樣的字眼形容蘇丹,讓我大吃一驚;不知為何,我甚至有點生氣。

    那段時間,我讓自己忙于家務事以排解心煩。

     後來,他開始使用這個詞彙,仿佛它是一把神奇的萬能鑰匙,可以開啟每一把鎖:因為“笨”,他們看到了頭頂上方的星辰卻不去思考;因為“笨”,對于要學習的事物,他們會先問有什麼用;因為“笨”,他們感興趣的不是細節,而是大概;因為“笨”,他們都一個樣,諸如此類。

    雖然幾年前還在自己的國家時,我也喜歡這樣批評人,但我沒對霍加說什麼。

    事實上,當時他整個心思都放在那些“笨蛋”身上,而不是我的身上。

    他說,我的“笨”是另外一種類型。

    那段日子裡,我曾欠考慮地告訴了他一個自己做過的夢:他以我的身份去了我的祖國,和我的未婚妻結了婚,婚禮上沒人發現他不是我。

    而我則穿着土耳其人的服裝,在角落裡觀看慶祝活動,遇到母親及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