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驅睡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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寝處百餘日。

    尹喜曰:“汝大聰明,雖無長生分,其以勳業顯哉?”文成怅然。

    洛陽有野毛頭張姓者,售僞诳愚,自矜飾,而以聞見該洽,谕說雄俊,引重薦紳間。

    客抵南都,士人慕而争趨,軒車滿戶外。

    尹識其僞也,敝衣跣足往谒,随與隸尊稱之。

    張方危弁高坐,側侍者肩摩,傲岸不為禮,顧罵曰:“乞兒辱吾教!”尹乃據東面坐而謂曰:“爾欲譚耶?”張曰:“夫道難言,頃譚道者,何如左慈之羊鳴,安期羨門之解形銷化,且爾乞兒,又奚知焉?”尹因刺之曰:“爾無我罵,爾注《悟真篇》,恐天下罵爾者無窮也。

    ”張曰:“然則爾曉《參同》《悟真》耶?”尹張目朗音,為抽廣成壺邱延曆度紀樞奧,稍論叙柱下五千文,暨内典華嚴伽楞姬易艮卦彖爻三教渾合之旨,翩翻千百言。

    衆驚異悚聽,得耳所未聞,于是始知尹之辯慧不群,邃于玄學也。

    尹歸,倚牆立,自掌其頰數十,因鍵扉寝伏。

    久之,終南黃山人過訪,直尹睡正熟,謂弟子曰:“謹以一芒鞋贻爾師,我不能待,别矣。

    ”又數日,尹起問曰:“有友人黃來,渠何言?”弟子白所贈,尹曰:“是期我遠去矣。

    ”無何,逆閹劉瑾潛圖不軌,惡尹私有诋斥,羅而戍之關右。

    尹至戍所,偶過鐵鶴觀,騎一鶴淩空飛去。

    (《彭比部集》) 李長沙當國,先困于劉瑾之逆亂,後苦于流賊之縱橫,屢欲乞身未遂。

    一日退朝沉思,袍帶尚未及解,一道士服紫玉環求見;進之,指公所服帶,并自指曰:“此帶雖好,何如我環?倘能棄卻,相從入山。

    ”公曰:“久服誠無滋味,第入山須尚歲月耳。

    ”道士笑曰:“知公無分。

    ”即出庭中微吟,踏劍乘雲而去。

    (《湧幢小品》) 張文僖公為舉子時,北上會試,遇一青巾道士附舟,舟中人皆慢易之,文僖頗加禮意。

    一日文僖讀程文,道士問曰:“公何為手是編不置耶?”曰:“書須溫乃熟。

    ”曰:“書一目便了,何待溫?”曰:“子讀書能若是乎?”曰:“然。

    ”即舉是編授之,道士一目即成誦;公心計道士必少時讀程文,今乃自表暴耳。

    複抽《洪武正韻》難曰:“此書亦可一覽記耶?”道士曰:“此書難,卻須覽二次。

    ”辄覽二次又成誦,文僖知為異人,乃叩以後日事,道士曰:“公有三大事,其一舉狀元,其二買饒正己宅,其三則于滕王閣飲酒三日。

    ”文僖問其“一二可解悟,其三謂何?”曰:“久當自知之。

    ”诘其姓名,曰:“我徐慧也,字子奇,《忠孝經》中有吾名。

    ”遂别去。

    文僖果大魁天下,官翰林春坊,劾閣臣劉吉奸邪,貶南京工部員外。

    便道過南昌兩院,暨三司諸公,慕其直聲,乃于滕王閣中置酒,款洽三日,乘暇遊鐵柱觀。

    觀中人方讀《忠孝經》,文僖翻閱之,見所謂徐子奇者,乃晉仙人也。

    文僖後居饒正己故址,一如徐仙之言。

    (同上) 楊佛子颏下生瘤,大如覆盞。

    一日由市歸,中途值一操瓢者,穢癞不可近。

    時暴雨至,瓢者乞佛子雨蓋,即與,殊無難色。

    行一裡餘,瓢者用左手掐拂子瘤,右手拊背曰:“患可醫,汝何報?”佛喜笑曰:“勿欺我。

    ”瓢者曰:“吃我一醉,三日後當過君治瘤。

    ”先口授折骨方,佛子未心信,别去數步,顧瞻其人,邈不知所之矣。

    佛子歸語人家,痛恨不得治瘿方。

    明旦視颏下瘤,忽不見。

    家人驚怪,扪其背,則瘤還在背矣,人始悟佛子遇異人。

    (同上) ◎二氏 孔氏之門羞稱五霸,況異端乎?空山名刹亦有畸人,顧以末流穢污,更覺增人痛憾,錯雜筆數,則固曰外之,亦以澄之雲爾。

     佛法自漢明帝時入中國,然漢魏時惟聽西域人立寺都邑。

    至石虎敬事番僧佛圖澄,國人化之,始造寺廟,削發出來,則是中國之人為僧,始于石虎時也。

    (《古今原始》) 晉明帝時,聽民劉峻出家,又聽洛陽婦女阿潘等為尼,此中國為尼之始。

    (同上) 宋太祖時,始禁道士不得畜妻孥,前此道士皆有妻室,至是始與僧同禁。

    (同上) 紹聖中,有僧遊天台,誤人新昌縣沃洲山上,遇大佛刹,寂無人聲。

    既登堂,見有官吏治事,徐入法堂,始見長老數人,相對默坐。

    僧前欲問訊,搖手止之,不敢問,側立以視。

    聞請第一員長老升堂,其人号泣就坐,紫衣金章,立于前。

    瞬息間,火從坐者體中出,沿燒其身,并及金紫者,不留遺燼。

    次第升堂,周而複始。

    僧密問吏何為,吏言平生無戒行,妄作住持,故作此報,金紫者請主也。

    僧懼亟出,至山半,逢數卒驅一老婦,仿佛認是其母,回首留顧,老婦曰:“以汝平生妄談般若,累我至是。

    ”其行甚遽,不得叙語。

    僧下山覓路,問居人,并無寺,指别徑,乃達天台路,問其日已三宿矣。

    不複東遊,竟還家,母已死。

    播傳此事,長老退居者數人,關子東強幼安皆作文以記。

    (《彜堅志》) 宋範正敏《遁齋閑覽》雲:太平興國江東有僧詣阙,請修天台寺,且言寺成,願焚身以報。

    太宗命入内,高品衛紹欽督其事,紹欽日與僧談笑無間。

    及營繕畢,乃積薪于庭,呼僧從願。

    僧言願見至尊面謝,紹欽不許,僧大怖泣告。

    紹欽促令登薪,火盛,僧欲下,紹欽遣左右以杖抑按焚之而退。

    今淮安安東縣塔倒壞數層,數年前有一木匠來雲:“願得石灰二百斤,苎百斤,秫米一擔,能修一層。

    ”父老不信,木匠乃自募各物,不用架索,呼僧衆助工,旋成一層。

    未幾布施雲集,塔遂成,人以為神,而匠即投塔下為僧。

    後在揚州三漢河,複欲修其塔,以二大樹橫插第七層,以小桌加樹杪,臨空天半,敲魚念佛,守土者怪而逐之,遂遁去。

    (《嘯虹筆記》) 元世祖征方外士邱處機至京師,為立其教,賜金印章曰:“神仙符命。

    ”此全真之所由始,其學本于老,而其說猶禅學也,佛老之外,又有此一學。

    (同上) 武城之東普光寺,行童元晖,近村王氏子,既作僧,嗜酒不檢,一意狎遊。

    年二十五歲得疾甚惡,還家困卧一寒暑,忽昏不知人,仰首長鳴,頓仆于地。

    腰脊下尾骨,痛不可忍,呼瘍醫孔彥璋視之,乃短驢尾自皮膚間突出。

    父畏醜狀宣播,急掩其衣,愈痛切,複裸以示人,然後止。

    明日長尺許,又明日遍體生毛,頭面已肖驢形。

    數日蹄躐俱備,兩耳翹翹然,哮吼悲鳴,四肢據地,卓立俨成真驢。

    家人議欲殺之,寺僧不可,于是畜廄中,弗施辔勒。

    驢斯鳴不止,且亂齧人,試舉鞍置前,則聳耳以待,若有喜色。

    負重緻遠,能日行二百裡,凡十年,方死。

    (《彜堅志》) 巴東下岩院主僧,偶得一青磁碗攜歸,折花供佛前,經宿花滿其中,異之。

    更置米,明日米亦滿;複置錢,及金銀,皆然,自此院中富盛。

    及院主年老,一日過江檢田,懷中取碗,投之中流,弟子驚愕追惜。

    師曰:“我死,汝輩能謹饬自守乎?若藏之不密,适足以取禍,吾今棄之,蓋不欲汝曹增罪戾也。

    ”明太祖時,蘇民沈萬三家,有一聚寶盆,置少亦多。

    上聞之,取試無驗,仍以還沈,複築應天城。

    終疑此盆之異,複命取鎮觀音門下,因名曰聚寶門。

    并徙沈于南。

    觀此則知主僧之有見。

    (《鴻書》) 姚少師道衍初侍燕邸,每夜夢與劉太保仲晦寤語,厥後現身佐命,恪守僧律。

    南屏西山,後先觀化,兩公之賜名,一曰秉忠,一曰廣孝,豈非再世示現者欤?(《列朝詩集》) 南曲靖府真峰寺碑略雲:“明正統中,真峰有鏡中長老,晝夜不寐者四十餘年。

    夜嘗以素珠撤地,一一探之,仍集成串,以煉睡魔。

    某邑有節婦,年七十餘,臨終授百錢于子孫婦,光磨如鏡,字迹盡滅。

    子孫婦不解所以,曰:“此我守節五十年,每中夜欲心一熾,即撒此錢于地,比暗中摸取完,欲火消矣。

    ”(《嘯虹筆記》) 姑蘇劉昌自鎮平赴南陽,至麒麟岡,見大冢數十被發,十三裡河益多。

    又至三裡河,則一草庵外,方琢石橋,且治碑紀建橋功,皆粗完。

    入庵中,惟一小童雲:“有僧旦時入城矣。

    ”問此大石從何來,曰:“在十三裡河冢中所出,石上有流血被滿。

    ”問從吏此何為,曰:“當是殺牛馬然。

    ”劉大駭。

    又行一裡,見僧與兩人遠來,使人召之,乃皆拜道旁,好言問之曰:“非造橋僧耶?”曰:“然。

    ”又問從何得石,乃不能對,且诘何以血滿大石,僧言有千戶夜牽牛來殺之,就石上剝取皮耳。

    劉怒,使從吏送南陽府獄,蓋護衛軍也,皆坐如律。

    發冢夜殺牛,此豈小事?乃猶欲以建橋為功耶?本朝初年,一僧亻真日坐京師前門化緣,一侍衛下馬問之,則五台山寺壞其二,募新之,需金三千。

    侍衛心動,為遍邀同志,捐金如數付僧。

    去後數載,侍衛告假遊五台,至則先憶僧所住寺,單騎急往觀所新寺,但見古刹頹落,荊棘遍佛殿。

    寺後忽有琵琶聲,窺之,群婦歌笑也。

    急馳而返,遇舊僧,堅留之,衆僧群集,灌之酒,鎖一空房,以刀一,索一,藥一封,聽其自裁。

    侍衛悔泣,至夜半,忽見屋角有穴光射入,喜曰:“吾當從此出。

    ”急以棹梯而上,甫出穴,和身墜,至山腳急走,呼從人執械柱,盡擒之,置于法。

    視所鎖房,實堅密無穴也。

    (《樗鄉集》) 程篁墩總角時,與老僧參禅,問何許人,曰:“江南。

    ”僧曰:“江南草木耳。

    ”程曰:“草木之中,惟吾獨秀。

    ”僧曰:“擇其秀者伐之。

    ”程曰:“伐為皇家作棟梁。

    ”僧詞窘,遂罵曰:“進三步必死,退三步必亡。

    ”程曰:“橫行三步又何妨?”僧遂瞑逝。

    (《萬青閣偶談》) 劉晝與高歡書,尼與優婆彜,實是僧之妻妾,損胎殺子,其狀難言。

    今僧尼二百許萬,并俗女向有四百餘萬,六月一損胎,如是則年族二百萬戶,驗此佛是疫胎之鬼也。

    《大藏律》中佛告諸弟子:汝慎勿妄度沙彌尼,女人姿态難保,悅在須臾,以後菩薩不可妄度,是尼之醜行,亦佛之醜行也。

    (《疑耀》) 饒州有女尼,與士人張生私,因嫁之,有贈之詩者曰:“短發蓬松綠未勻,袈裟脫卻着紅裙;于今嫁與張郎去,赢得僧敲月下門。

    ”為尼者誦此,亦增一赧雲。

    (《駒陰冗記》) 成化末,千斤劉石和尚作亂,康都督率兵禦之,召紫微山主僧惠通号小力禅,不往,請于朝,乃就命。

    康怒,列卒二百于轅門,見僧入,将奪刃亂斫以快意。

    僧語其徒曰:“康公意不善,吾不可不耀武以入。

    ”乃手運棍躍入,至康公帳前,捷如猿猱,無能加以刃者。

    康乃起延坐,問僧用卒幾何,曰:“吾率得四十,直入賊營,不用官兵,止用扶夫一百挑米。

    ”僧入告千斤劉曰:“汝抗朝命,勞及老僧。

    今與汝約,各以氈裹兵器,醮灰試鬥,身有白點多者為負,負則任汝料理,汝負當面縛以降。

    ”賊許議,兩人鬥至暮而息;賊衣污滿,遂詣軍門降,诏授通指揮使,辭。

    乃于紫玉山創石佛寺,設巡司以防盜賊,至今給五品祿雲。

    (《彙書一編》) 成化間,有富商寓京師西華門内,寺僧揣其赀重,商又單弱,與徒刺商,先刺死二仆,埋土中。

    越二日有貴客遊賞過寺,一犬噬鳴不已,逐出複來,如有所訴。

    命人随犬去,至屍地以足抉地悲号,發之,二屍出。

    屍下有伸吟聲,商複活,言僧殺之。

    聞于朝,諸僧皆斬。

    是歲例當度僧,以是罷不度。

    (同上) 正德間,山中大家請僧誦經于一樓上,女及笄,有時上樓拈香頂禮。

    僧忽推堕小婢。

    閉戶淫女,聲言擊己則殺女,飲食皆以女故,繩挽自下。

    相持既久,忽有人定計,故扮盜劫其家,其魁是僧。

    僧故以其黨,招僧下出亡,僧從之,被縛,公私交撻死。

    (《耳談》) 正德時,西湖上有闆庵,大覺禅師為神僧,創建佐國寺,極宏麗,而其資累數十萬,皆其所遣木球使者,丐乞于諸檀越所得。

    使者大如鬥,圓如球,繪以五采,無翼而飛,不胫而走。

    每到人家,若侯門戚裡,富賈大商,以頭點地,作叩首狀。

    人皆笑迎,争為輸金,即禁禦清嚴之地皆入焉,喜舍尤多。

    今禅師示寂,而使者木球已槁,猶以高座重茵,供置寺中,人猶以名求觀焉。

    (《耳談》) 嘉靖癸醜,賊兵入犯蘇松海濱,兵民敗走者三十七陣矣。

    操江蔡公克廉募僧兵殄滅之,自後我師與賊戰,多凱旋,自天員一陣始。

    先是賊寇首陷黃陂,杭郡守孫公,欲預備而無兵,與都督萬鹿園養僧二百人于昭慶寺。

    三司官以僧為無能,與鹿園睹酒于湧金門,暗置教師八人,促鹿園召高僧一人與決勝。

    鹿園請孤舟,則一僧揚揚而來,教師各持棍合擊之。

    孤舟以偏衫卻棍,一棍為袖所裹,信手奪之,反擊八人俱仆,三司擊節歎賞。

    孤舟上堂排宴席,大呼曰:“公等何仇,令人計殺我耶?”鹿園語之故,孤舟乃已。

    賊犯杭城,三司令僧兵四十人禦之,其将為天真天池二人。

    天池乃少林僧,于是交兵,大敗賊奴。

    賊人走襲上海太倉,蔡公駐節于蘇,帶金币至杭,聘取僧兵。

    杭方戒嚴,莫肯與;鹿園無以謝蔡公,使人請月空等十八人,原非禦寇四十人之列,三司遂聽之。

    鹿園與月空曰:“爾至彼,宜以衆寡不敵,繳禮币而善辭之,脫不允,可薦少林僧天員。

    ”天員者,見講《楞嚴經》于天池山中,乃将材也。

    月空見蔡公,辭不獲,遂薦天員,天員就聘出山,乃五月十日也。

    蔡公館之于瑞光寺,與月空同處。

    天員招選僧四十八人,拟立将領。

    衆人以月空自杭來,乃客也,宜讓為将。

    天員曰:“吾乃真少林僧,彼何所長,而欲出吾上乎?”十八僧自推八人,願與校技。

    八人□以拳拳天員。

    天員時立露台,八僧自墀下曆階而上,天員以拳揮卻,不得上。

    八僧走繞殿後,持刃從殿門出斫天員。

    天員急取殿門長闩橫擊之,衆刀不得近,反為天員所擊;月空降氣求免,十八僧伏地稱服,蔡大奇之,乃令月空領杭僧十八名,天員領蘇僧四十八人,協力往剿。

    又選蛇山兵千人,與月空合為一枝,密催皮工造皮甲,竹工造毛竹甲。

    皮甲在内,竹甲在外。

    鐵工造鋼叉二十四把,鈎槍二十四把,鐵棍十二條,取靛青備諸身畔,各派兵器而演習之。

    六月初十日,遣哨六團,有賊百餘人,奮力追擊,賊懼而逸,止存母子船五隻,鑽木取火,燒其三,餘二亦為風浪所粉。

    十一日,天員與朱指揮議往八團迎賊,留提管僧無極于六團下營。

    朱指揮先往八團,被賊傷殺部兵二十九人,時六合知縣先被賊殺者,亦四十人矣。

    是晚僧兵至八團,賊聞之即走,天員引兵至一團之氵翁家港遇敵,已申時矣。

    天員率諸哨騎為先鋒,月空等排陣于後。

    見賊下屋,天員心覺其設伏,即沖前堵定,不容埋伏。

    賊裹衣包為八扛餌我兵。

    天員令曰:“有搶财物者斬!”月空無極橫列陣為長蛇之勢,韓都司王守備等繼其後,相離約百餘步。

    陣法兩人持長槍,夾一鈎槍手于其内,稍退一步,鈎槍之旁,長槍之後,鐵棍砍刀相間而列,弓弩火器,左右參錯。

    陣形既定,各食靛花一丸于口。

    賊首趙大王舉扇招賊來戰,諸賊約四十人,衣綠,排為一字形,當先,餘六十人衣绯,列于左右。

    持兵仰天而揖,置衣包八扛于地。

    僧兵不為動,天員引騎兵左右閃開,賊先發矢,僧兵亦發矢。

    天員傳令停射交鋒,無極催陣,呼伽藍三聲,大喊:“殺殺!”長槍者奮勇前戳,賊舞刀亂砍,鈎槍手随長槍而進,從隙鈎賊之足。

    箭手發射,鐵棍從鈎槍而進,擊死鈎倒之,棍刀手繼之。

    賊一眼欲支長槍,又欲卻箭,不虞鈎蛇循而至,不能更顧其足也。

    僧兵以靛青塗面,賊見青臉紅布蒙頭,疑為神兵,斬首四十餘級。

    賊舍死潰圍,騎兵開一角縱之,走匿一屋中。

    僧兵以火攻圍,賊穿壁走,半陷入靛坑中,長槍刺殺之,僅二十餘人,合守營者共五十餘人。

    僧兵攻之急,一賊婦出視,乃趙大王妻也。

    僧某骁勇絕倫,持鐵棍逾塹溝擊殺之。

    賊夜奔柘林,殺一巡檢,二弓兵,即如金山。

    天員休兵調養十五日後,引兵至金山,賊逃往嘉興。

    僧兵追及之,湯總兵亦至,相合大攻,賊死二十餘人,出亡被殺者,複二十餘人。

    凡氵翁家港所逃,及老營之賊,悉剿滅無遺矣。

    計僧所傷亡者,四人耳。

    今之武藝,天下莫不讓少林,其次為伏牛,伏牛亦學于少林者。

    其次為五台,五台之傳,本于楊氏女所傳楊家槍者是也。

    鄭公若曾聞其事,而訪天員,适與高僧翻閱《藏經》三千而遍,心閉氣足,學有淵源,故臨戎而變化不窮也。

    (《彙書》) 黃猷吉,清源人,為淮揚兵憲,以疾歸,家居頗好道術,缁流羽客,無不接引。

    一日晝寝,有僧來谒,而阍者不為通,翌日至,又如之。

    僧歎惋曰:“吾以爾主好道,故來救其厄,今若此,信命也。

    ”取筆題字數行于室東小庑而去。

    翌日立秋,其夜火發,宅産蕩盡,獨僧所題小庑無恙。

    阍者因具言所以,視其書曰:“坐不得,行不得,愁無心,口添畫,大口小口,青黃共色。

    ”有解者曰:“坐不得行不得,立也,愁無心,秋也,口添畫,日也,大口小口,回也,青黃共色,綠也,凡染綠者,必青與黃合也,乃立秋日回祿也。

    ”(《居東集》) 萬曆甲午,河南一方士,寓顯靈宮道士房,道士出行淫,方士必悉知之,蓋其腹中鬼語也。

    道士即緻金币,求授其術,得之。

    因用符水于天壇僻地,殺一行路小兒,取肝心及耳鼻唇尖咒之,兒靈爽即歸道士腹中,語世間禍福幽隐皆驗,賺取資财無算。

    一日語道士某家好女,心正懷春,适其家人皆出,可往也。

    一往而交合,道士甚德之。

    忽在布遇其父曰:“公非某乎?我某也,為道士殺如此。

    ”道士驚愕,莫能禁。

    父及邏者以聞于東廠大,并方士于他郡得之,論死置獄。

    兒猶語腹中曰:“勿殺之,我益無依也。

    ”大以是受上賞。

    (《耳談》) 姑蘇山溏某寺僧,月夜遇美婦人至曰:“與良人反目,怒歸母家,忽迷失道,身無所依,願得假宿。

    ”僧始拒卻之,而心動曰:“汝但随吾影行。

    ”至一庵,蓋僧故所居空寂地方,欲解衣,忽其夫率群不逞,排闼入,縛僧曰:“賊秃!安得誘良家婦至此?”僧不能辯,但乞哀。

    旁一人曰:“可盡汝有,得釋。

    ”僧曰:“有面近百秉,皆出乞化,願以謝過。

    ”面既盡,始罷。

    後始知婦乃姣童,夫與群不逞皆優,嘗入寺,垂涎其面而作此。

    (《小窗異紀》) 有僧異貌,能絕粒,瓢衲之外,絲粟俱無。

    坐徽商木筏上,旬日不食不饑;商試之,放其筏中流,又旬日亦如此。

    乃相率禮拜,稱為活佛,競相供養,曰:“無用供養我,某山寺頭陀以大殿毀,欲從檀越乞布施,作無量功德。

    ”因出疏令各占甲乙畢,仍期某月日入寺相見。

    及期,衆往詢寺,絕無此僧,殿即毀,亦無乞施者。

    方與僧駭之,忽見伽藍貌酷似僧,懷中有簿,即前疏,衆詫神異,喜施千金,恐洩語有損功德,戒勿相傳。

    後乃知始塑像,因僧異貌,遂肖之,作此伎倆,而不食乃以幹牛肉□大數珠數十顆暗啖,皆奸僧所為。

    (《耳談》) 維揚木筏篷上,一僧擊木魚,數日不食,岸民業豆腐夫婦憫之,飲以漿。

    僧以銀一錠為報,且告曰:“某日當飛升矣。

    ”至期仍在,民诘之曰:“有夙緣未了。

    ”問以緣何在,曰:“即汝店中少婦,但得交背和衣坐一夕,即了矣。

    ”擲以五十金曰:“從我即攜金去。

    ”民貪其利,勸婦從之;其夜己代僧入篷擊木魚,至曉乃已。

    又三日,僧仍在,民又诘之,僧又擲五十金曰:“和衣坐緣未了,當脫衣一夕即是矣。

    ”民許之,入篷代敲魚如前,至曉,僧已拐挈其妻,并前銀俱去矣。

    (《鵬升集》) 禅師沈蓮池杭郡秀才,與諸友課文,聞一友死,即感怆投筆。

    披缁坐蒲團十年,通慧知未來事。

    同邑吏部郎虞公淳熙始欲北面從其教,禅師曰:“不可,君貴人,明年登第矣。

    ”既之京試畢,其試題并虞試文,皆從杭錄就,因虞使馳寄虞,謂已中也。

    虞大喜,校己文不差一字,是年果中。

    禅師嘉靖乙未生,居杭深山寺中,緘口不言休咎,人所供施甚饒,皆以施遊僧,以千計。

    蕲水徐進士恒庵令仁和,嘗邀緻客榻數日,問能了生死否,曰:“出家三年,已了生死,至今所不盡了者,名根耳。

    ”虞公前身為杭城老僧,其祖嘗供奉之,将化,言往虞宅而虞生。

    (《耳談》) 萬曆末,浙紳為沈蓮池奏請封禅師,時批本内決,鄭妃手批曰:“姓尚未除,何得雲禅?”遂不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