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驅睡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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蚯蚓糞能治蜂螫,餘少時摘黃柑,為遊蜂所毒,急以井泉調蚯蚓糞塗之,其痛立止。

    聞之昔人,納涼檐際,見石蜂為蜘蛛所罩,蛛出取蜂,受螫而堕。

    少蘇,爬沙牆角,以後足抵蚯蚓糞掩其傷,須臾健行,卒啖其蜂于網。

    信乎物亦有知也。

    沈存中《筆談》亦記一事,與此相類,但謂以芋梗耳,姑試之。

    (同上) 夏秋月雜菰蕈,皆是惡蟲蛇氣結成,前後壞人甚多,斷不可吃。

    爾農民何不勤力種菜,四時無缺,何用将性命試此毒物?特此勸谕,莫招後悔。

    (《螢雪叢說》) 凡鴨卵過清明,則中不滿殼,宜于春初腌之。

    趙仁齋腌牛皮鴨子方,先以菜煎湯,内投松竹葉幾片,待溫,将蛋浸洗畢,每百用鹽十兩,栗柴灰或青柴灰五升,石灰一升,如常調腌之。

    入壇三日,取出盤調上下,複裝入。

    過三日又如之,封藏月餘,即成皮蛋。

    祈門方法用荞麥灰,及稻草灰石灰。

    (《客中閑集》) 兒生堕地不啼,擊水瓢,迫貓令叫,即啼。

    兒語遲,取貝所踢枝,鞭兒即語。

    中通曰:“俗稱不啼兒為悶寂生,旁人呼其父名,父應兒即啼。

    ”(《物理小識》) ◎仙 仙術,世往往有之,而吾黨每不之信,非執也。

    親疏骨肉,一切無存,雖化鶴歸來何益哉?然必盡斥之曰無,則吾不敢。

     明太祖兵行,帶周颠至皖城,無風,舟師難行,遣人問之,颠者乃曰:“隻管行,隻管有風,無膽不行,便無風。

    ”于是諸軍以舟薄岸,溯流而上,不二三裡,微風漸起。

    又不十裡,大風猛作,揚帆長驅,遂達小孤。

    (《廬山通志》) 張中字景華,臨川人也。

    少習儒,以《春秋》應進士舉不中,遂曆遊江右,得太極數學,談禍福多驗。

    時天下大亂,歸隐幕府山,與人言避兵之方,從之者吉,違則兇。

    歲壬寅正月,師下豫章,禦史大夫鄧愈薦中,遣使者召至,賜之坐,問曰:“予定豫章,兵不血刃,生民自此蘇息否?”對曰:“未也,旦夕此地當流血,廬舍焚毀,鐵柱觀災,隻一殿當存耳。

    ”四月,指揮康泰反,一如中言,自是寵愈有加。

    且言國中大臣将有變,七月,平章邵榮參趙繼祖,伏甲北門,欲為亂,事覺伏誅。

    歲癸卯五月,上祭山川百神于覆舟山下,問此行如何,中曰:“吉,天馬兩重,似拜似舞。

    ”祀畢,上欲遠,馬忽人立,作舞狀,已而俯若拜。

    是日中原贽名馬,兩重之語皆符。

    中又言:“省署内當有震,城中亦擾擾,但于上無傷耳。

    ”六月丁未,忠勤樓災,藥炮藏樓中,遇火怒激如雷,省署與樓連,内外鹹恐。

    僞漢陳友諒圍豫章,三月不解。

    七月癸酉,上舉兵伐之,召問中,對曰:“五十日當大勝,亥子之日獲其首領,其戰必在南康。

    ”因命中舟行,舟次孤山,無風勿能進。

    中曰:“臣頗習洞玄法,當為祭之。

    ”祭已風大作,遂達彭蠡湖。

    己醜轉湖中之康郎山,常忠武王遇春深入敵舟,數四圍之,佥以為不可救。

    中曰:“勿憂也,亥時當自出。

    ”如期果出,連戰辄大勝,僞吳王陳友仁及将士溺死無算。

    八月壬戌,複大戰,流屍蔽江,陳友諒中飛矢卒。

    癸亥降其衆,自癸酉至癸亥,僅五旬,惟康郎山與南康小異耳。

    初豫章受圍,上問何日圍解,中對曰:“當在七月丙戌。

    ”暨報至,乃乙酉,蓋日官算曆,是月常差一日,實在丙戌解去。

    其他奇中,往往類此。

    中為人狷介,寡與人言,嘗戴鐵冠,因号曰鐵冠子雲。

    (《景濂文集》) 永樂間廣信永豐有丐子,寒暑惟著破衲,臭味不可聞。

    懸一燒瓶,行歌于市,自稱呂貧子。

    洞玄宮前,有米賈常施以錢。

    一日來乞,而賈冗且厭頻來,擲一錢與之,誤堕街心石上。

    貧子不拾,但以足趾踏錢入石沒輪。

    貧子故宿東嶽山頂,早出晚歸,風雨不間。

    賈駭踏錢事,往尋之,已死矣。

    為藁葬。

    後十餘年,賈為縣所役,解銀藩司,居半月不得報牒,食盡大窘。

    忽遇貧子于章江門,曰:“汝死矣,尚在乎?”曰:“未也,公今日得牒矣。

    ”賈言食盡矣。

    貧子曰:“得牒時來就我。

    ”往果得牒,就貧子,貧子着以雙草履,使閉目行,戒聞水碓聲,始可開目,必永豐始有水碓也。

    行數刻,聞水碓聲,果抵縣。

    投牒,令大詫曰:“藩司令晨所發牒,何以遽至?”賈言其故,方知是仙,為建呂仙祠。

    守金公銑令人發葬地,内惟石刻貧子像,上有歌詞,即往行歌于市者也。

    此石尚置祠中,街心石為金公攜歸,錢尚在石内。

    (《耳談》) 龍虎山二十七代天師某,進香武當元帝殿前,預戒道士曰:“必我先香,始令客進。

    ”門未啟,然三晨皆有香先之;天師怒,系道士将治之。

    忽神座下一穢人出曰:“香自我焚,道士何罪?”天師視其神采異常,下拜之,即命釋道士。

    穢人不顧而去曰:“我姑蘇裴慶也,當與君會姑蘇。

    ”天師視其足不在地上,益異之,遍追求之,不可得。

    抵姑蘇求裴仙,皆曰:“此癫人,常寄宿狗窦豬圈中,臭不可聞,且出乞食久矣。

    ”其邑令逮其家室,一婦一男子,曰:“裴慶久不歸。

    ”問:“男子為誰?”“此妾相倚以衣食者。

    ”令大怒,男子曰:“他人婦可有乎?”大噱之。

    天師已去姑蘇,前途纜夫中,慶在焉。

    天師長跪延之,益畏匿,浴于泥淖。

    天師跪不已,慶忽躍起,踞上席,大噱曰:“子何以有知耶?”故撓以臭穢,天師直舐之,相與談終夜。

    天師長跪涕泣,願以瓢笠相從。

    慶曰:“未也,三年後俟我于廬峰頂上。

    ”遂别去。

    越三年,慶果歸,擔棄履,數石壘一洞,自入塞其門,火自内發,焚訖,裂焰中,人猶見慶騎白鶴升天。

    天師遲于廬峰需慶,果至,攜手并去,莫知所之。

    (《耳談》) 黔甯王沐英征八百息婦,經露頂山,山頂有石壇。

    父老相傳雲:“古有赤羽仙成道于此,道成之日,太華少室夫人帥仙官降壇,設金臘果木陵子食之,餘藏于櫃,今壇東石櫃是也。

    ”英極力舉之,櫃忽開,内有朱字四行雲:“翁台方龛,神驚鬼驚,啟食其力,海東沐英。

    ”益異之。

    遍視櫃中,有木陵子三枚,似棗核而青色;英吞之,自覺身輕力盛。

    及平八百息婦,就于山上石刻紀功而還。

    (《逐鹿記》) 具區東山有井,淵深叵測,世呼柳毅井。

    嘉靖辛醜,中書舍人王某,與友人同遊,酒酣,因吟曰:“橘花垂蔭碧欄幹,此地曾經柳毅傳;卿若有書吾肯寄,汲深千尺辘轳懸。

    ”時林月漸明,隐隐見橘柚影中一美人掩映,若隔煙霧,卻前遙吟曰:“橘花如雪晚風清,迢遞關山春夢驚。

    明月一天涼似水,不堪重省舊時情。

    ”即追讨其迹,杳不可得。

    質明欲辟地祠之,鋤下铿然有聲,得一石碑,龍井神女祠,因建宇于其上。

    (《留青日記》) 王秃子不知其名,亦不知為何許人。

    嘉靖時寓于縣之玄元觀,人見其鬓發脫落,皆以秃子稱之。

    行止惟持一茅籃,中置垢垢補綴布數片,及一酒葫蘆,終日酣醉。

    邑中長者多與遊,時拉飲酒,皆取辦于籃中,人鹹異之。

    忽别去,寓縣北山村,諸惡少索其術而不得,遂捶殺之,倒瘗荒原中。

    數年後,縣人解馬赴京,于菜市街遇見,時隆冬嚴寒,止着一破葛衫。

    衆方驚愕,王笑迎之,邀衆入酒館,痛飲盡歡,于邑中人無不注問。

    且曰:“有寄錢,取以償酒直。

    ”東走不百步,入北小巷口,即出,負錢二缗餘,付酒家,忽不見,人始知前乃屍解也。

    又十餘年,有人于易水山中草庵内相見,道寒喧,自後不複知其所在。

    (《涿州志》) 王水部伯安正德間言事,谪閩中,過溪,舟覆幾危。

    時有漁人泛溪中,拯之上岸。

    方徘徊間,适遇一道者,稱舊識,邀至中和堂主人處,盤桓數日,主人乃仙翁也。

    臨行作詩送之雲:“十五年前始識荊,此來消息最先聞;君将性命輕毫發,誰把綱常重一分?寰宇已知誇令德,皇天終不喪斯文;武夷山下經行處,好對青樽醉夕曛。

    ”(《存餘堂詩話》) 太和山有仙人三四,大瓢李其一焉。

    郢中守閩人李某,其曾孫按家譜,知其年百三十餘矣。

    屢欲谒祖,未能,後以檄往,而黃岡葉掾從入洞中,稱孫,拜床下不休。

    仙人不令止,亦不言世系,曰:“非是。

    ”已令李公坐下,食僅飯一盂,豆一器。

    李公請飯其胥,曰:“飯不可得,但食以豆,然可免疾矣。

    ”李公欲屣棄袍笏挂搭相從。

    仙人曰:“不可,公貴人也,自此皆榮擢,第記吾言,大司馬命不可拜。

    ”後果累擢,及拜大司馬,公棄其章歸,代為丁公汝夔,庚戌之變,喪元東市。

    (《耳談》) 山左利津縣有李神仙者,刑部尚書李化熙,初登進士,谒選問之,寫一湖字,後掣簽得湖州府推官。

    及晉階太保歸曰:“神仙來見,求山資。

    ”太保曰:“吾清風兩袖,何以為贈?”神仙曰:“前月某日,公命小鬟攜白镪若幹置廚中,以手戲其雙足,曷言無也?”公笑曰:“吾欲觀神術,聊相戲耳。

    ”遂厚贈之。

    (《梅窗小史》) 永豐玉灘,有村民費姓,業闆築,暇則捕魚。

    一日攜魚歸,道逢三豔婦,盤姗行,以為大家婦,避道左。

    婦顧謂将魚來取錢,逾大松嶺,至其家,兩日留款,遂成居室。

    忽思家,歸尚為人闆築。

    自是往來婦家七八年,顔色豐腴,絕食不饑。

    亦常持其家華衣美食,歸則烏有,人與偕往,至半道失民所在。

    其家綴長線于其身,以觀其所往;線自門隙中出無礙,至曠野繞樹而止。

    萬曆丙戌往,始不複歸。

    (《耳談》) 張皮雀者,名道修,少從其父參議江西時,每聞道院鐘鼓笙罄音,辄往觀焉,父不能禁。

    後還吳中為道士,師事胡風子,胡風子師事莫月鼎,授五雷法,居玄妙觀,弟子甚衆。

    欲密授道修,以書置屋上,覆瓦中,呼道修曰:“天将雨,亟升屋,敗隙補之。

    ”道修如其言往,胡公曰:“得乎?”道修應曰:“得之矣。

    ”于是始得秘決,驅風雷如神,常懷一皮雀,好飲酒食狗肉。

    常有病瘧者,求治,會方啖狗肉,遂以汁濡作符,以授之曰:“僅握之,及家而後啟。

    ”其人易之曰:“何物能治疾耶?”中途竊視之,忽有神人怒撻之,幾絕。

    一日行道中,見一人責之曰:“汝婦将死,盍返視耶?”入寝中,婦果自缢,忽絕而蘇。

    天亢旱,太守朱勝求禱,道修曰:“儒輩每毀我,欲雨,設壇于學宮。

    ”太守不可,然不得已,遂強設于裡塾。

    又令黃冠舉之以行,命置水于兩庑間,呼群兒侍,諧笑滿前。

    每作符,遣一兒投水中,則雲氣生其上氵翁合,雷電轟烈,大雨如注。

    道修大呼曰:“請誅貪吏。

    ”諸吏跪伏,莫敢仰視,良久曰:“沾足乎?”衆曰:“然。

    ”雨乃止。

    江陰旱,富民周氏請禱,道修往視囤廪甚侈,怒曰:“彼為求福己耳。

    ”且為之禱,雷雨大作。

    道修曰:“彼為富不仁,請焚其廪。

    ”火繞其廬,焚之幾盡。

    吳江旱,王道會者禱之,雨已作,道修曰:“王道會亦禱雨乎?今日邂逅誠幸,相角法術如何?”衆歡然,建兩壇。

    道修謂道會曰:“左右何居?”道會觀東郊已雲,遂即左,道修在右。

    少頃雲歸于西,東望皎然,雨忽大注,道會大慚。

    神驗甚衆,不可測也。

    居常忤兄意,比受不走,但呼大宿世,大宿世,以壽終。

    翌日人于松陵長橋上,見之。

    (《異林》) 邵道人,蜀人也,年七十,善治病,令病者張目噓氣,即可活。

    目諸弟子置飯病者前,出袖中鐵尺,橫飯上,誦《大悲咒》已,起尺,摩病者曰:“瘥矣!”脫不可活,道人即趨出。

    病家以死日請,出指示日,如其數。

    道人不取錢,每歲自正月始活一人,取布尺裹衲,裹完勿取也。

    飯道人,無問多少美惡。

    道人喜飲水。

    冬月冰,道人齒間氵氵聲,頃之肩踴面紅,汗簌簌下。

    餘世父患胫病,久不愈,以問道人,道人曰:“此祟也。

    若往聘某氏,謂其女陋,将更聘之,女慚缢死,此其祟也。

    ”世父大驚,伏地頓首曰:“奈何?”道人曰:“今遇我,三日解矣。

    ”三日瘍果瘥。

    居十餘年,忽謂諸弟子将歸。

    一日令設幾三層,坐其上,諸弟子始悟,環守之。

    夜有登幾伺其息者。

    夜半霹靂隐隐起屋脊,若戈士甲馬戰鬥之聲,弟子震懾伏地,天明起時,則道人死矣。

    (《李夢陽集》) 順城門外彭二胡同嶽妪,以子死,将棄之于橋下,而哭其哀。

    忽一道士至,視之曰:“兒未死,何為棄之?”妪曰:“何以得生?”曰:“汝抱歸時生矣。

    ”妪不信。

    道士因書字授之,而封甚固,曰:“汝子壽在其中,但不可開視;不然,不祥,若此時不足憂也。

    ”妪授訖,抱死子歸,果即活,大以為異。

    偶向日微照其封,内書隐隐得十四字,以為壽十四也;又照之,十四字上若有二字,以為壽二十四也。

    至壽三十餘,始病卒,發封乃萬曆二十四年也。

    (《耳談》) 餘座師金壇蔣虎臣夫子,以詞林督學順天。

    康熙辛亥告假歸,将抵家,登岸閑步,忽同一遁去;從者遍訪無蹤,舉家驚歎,莫知所向。

    癸醜,予宰交城,忽傳有自蜀中峨嵋來者,以夫子手書遺囑見賜,印前歲從遊之也。

    因悉知夫子出家峨嵋,以是年癸醜春易箦,臨終辭世有偈:“然猿鶴自相親,老衲無端溷孽塵,早向镬湯來避浴,還從大海去翻身;功名鬼場中事,妻子骷髅隊裡人,隻有君親難報答,生生常自祝能仁。

    ”羅公約齋撫蜀,上其事于朝,予寄羅公還榇反葬啟,摘其中數聯:頃閱邸報,驚敝座主新亡,更奉綸音,感大中丞厚誼。

    空抱築場私願,幸聞易箦遺言。

    二十三年,绛帳虛設,八千裡外,白馬難前。

    可憐雲水遊蹤,常傍玉壘;何忍關山夢路,遠逝金沙(夫子金沙人,殁于蜀地金沙寺)。

    伏乞詳記月日,兼書偈詞,山回素,敕護喪車。

    水道舟旒,旋瘗祖垅,頹山壞木,環泣及門,宿草陳根,奔号故友。

    羅公歸吾夫子柩,複予有啟。

    甲寅秋,予赴金壇哭奠夫子于西郭上莊,以夫子遺囑,面繳世兄,賦詩四律。

     平望裡有楊碩甫者,父遠客遇盜,被刀者三,幸不死。

    楊聞之,亦引劍自斫其臂者三,筋骨俱斷。

    家酷貧,或以歲八金,延課子。

    未一月,其寡姨病死,無子。

    楊丐主人貸四金,為買棺,主不可。

    楊怒,拂衣去,正惘惘間,忽道旁遇一叟,野服古貌,謂之曰:“二十五裡一株松,爛卻芒鞋此是蹤。

    ”一言畢竟去。

    楊頗怪之,姑如言往,果見喬松下盤石上,有爛芒鞋,發視得四金焉,即取以殓。

    然楊竟失館無聊,志在訪前叟于山林幽邃處,妄求之。

    不數日果見之,語楊曰:“吾姓松,名年,與若曾大父同遊于庠,當時姓名,不足為若告也。

    ”遂挈之入山,行約百裡,見長松數百株,茅屋三間,四面無壁,而風雨不入。

    中設石幾石凳各一,有小童侍側,默不發一語,并無謦聲。

    每日午,童淘米一盂進,松以指劃之,中分為二,飯熟終不相雜。

    松與童食其牛,楊食其半,飯極香,不滿半瓯,然食之竟日夜不饑,亦不知米之所自來也。

    飯訖各趺坐,寂然不動。

    楊夜欲睡,命藉松葉而寝,雖隆冬亦不寒。

    松衣青苎袍,左袂恒下垂不露左手。

    楊竊窺之,見左手掩臍下,無名指甲長繞其腹者七匝。

    留旬日,語楊曰:“若可去矣。

    若貧,但可賣筆為活,與若十金,往湖州以二錢買筆十枝,至常熟賣之可得三錢,一往返得利五金,足以贍若。

    無利不可浮,筆亦不可過佳,必于常熟,勿他往。

    若自後可易名曰賀公遠,慎守吾言,可常至山中。

    稍不如戒,不得見矣。

    ”楊嗜酒谑浪,人皆目為癡,伺其入山,争書事訊吉兇,松不視而盡焚之。

    留旬日,或一月,将出,松以指蘸水于石幾上作字,小童以楮墨謄寫,封固而雜投之。

    比至,随探箧而應之,無不奇中,不可殚書。

    乙酉丙戌間,忽語楊曰:“吾将往粵西,若勿更至。

    ”楊是後違□教,從事于賈,家以大殖,多置妾婢,修容成禦女術,不敢複入山。

    有達者強之行,則迷不識道矣。

    時臨桂伯瞿公撫粵,靖江王作難,囚臨桂于舟中,欲餓死之。

    每日午于サ闆下出香飯半瓯食之,竟日夜不饑。

    如楊所說山中事,凡三十五日。

    靖江敗,乃得解。

    邑人訊其貌于楊,肖像祀之,稱曰松祖。

    (《爛柯集》) 閩生員許某,中年瞽,不見天日五載矣。

    庚寅元日,室中忽作旃檀香氣,自辰達戌,家人相訝,不知何祥。

    是夏有客宿于逆旅,癯而長,烏巾布袍,挾一囊,囊中雙敝履,問渡将走海上。

    逆旅人頗疑其狀,诘所由來,客自言吳人,善為方,治諸病,至眼方雖瞽可明。

    生有親在側,聞言馳報,因迎至,視之曰:“是當痊。

    ”客為方不執古書,間用諸奇貴藥,家人出簪環購買,日夜搗治。

    藥成,味極苦惡,許勉服之,久而覺上睫漸輕,眶中若空無物者。

    積二十七日,左目劃然開,右亦漸豁,睹物如薄霧中,望見妻子,走視驚喜。

    客已至門曰:“吾固知若今日瘥也。

    ”許率妻子羅拜,客曰:“若今當為具勞我矣,然無更設,有豚魚面可供也。

    ”實無此物,俄而饋者至,皆如言。

    客是日飲食殆兼五人馔,盡酒數鬥,亦不見醉飽之色。

    席間取銅鉛各一片,出袖中藥,碧色,揉之如脂,幾上微叩,爛然白金矣。

    因謂:“若取銅鉛錫器來,盡可金也,吾當以此術授若,若能離家,予偕若遊。

    ”許謝不願,客笑颔之,乃授一冊書,皆眼方,其用藥神奇,與古方書不類,并雜方十餘種。

    許拜受,客因曰:“予将海上遊還,更過若。

    ”于是遂去,不複見。

    許以其方試之,積千百人,随病輕重,無不立效。

    且老猶能篝燈作繩頭書,自謂目力比年少時更健,意客乃真仙,為主祀于室,動止必祝,頗著驗。

    (《湧幢小品》) 東阿侯钺少年遊古廟,見一髯翁入,稱九華山人,執手曰:“子必貴,再益一骨必有通仙殊巧。

    ”揭脅衣,若有所内,微痛,久之乃平。

    遂能寫人形神,嘗一識面者,去之數十年,能默肖。

    舉進士時,榜下三百人,钺皆識貌,為一小箧,畫而志之,比再見,無不識者。

    钺嘗請告裡居,一日行山間,群盜劫以為質。

    钺使從者還入城,貸金帛自贖;而身與盜坐石上笑語,盜服其言論,歎息羅拜去。

    钺跨馬吟嘯返,乃圖盜衣冠狀貌送吏,盡獲諸境。

    钺後官至都禦史。

    (同上) 蕪關主事劉元微時,雇驢于叉路,袱被行裝,盡為驢夫竊去。

    元不能知其姓名,窘甚,乃畫驢夫并驢像,粘雇驢棚下。

    群趕驢者曰:“此某人也,家在某處。

    ”遂蹤迹之,行裝盡獲。

     新淦隐士聶棠建庵北關外,靜修學道,思遇呂真仙。

    一日有樵翁負薪求售,棠買之,随寄破笠及擔而去,笠上遺金钗一股。

    棠适他出,翁來取笠,問棠何在,應以他往。

    翁遂題詩外壁雲:“金钗付汝供香火,從今始見呂真仙。

    ”棠駭異,出庵追之,止見一黃衣仙人,在天半雲端,因名望仙橋。

     尹蓬頭者,北地産也,至元時為天慶觀道士,其道牒以羊皮綴而尚存。

    成化間,遊南都,發累歲不梳,南都人呼為尹蓬頭雲。

    尹得邸寓,辄閉戶卧,多者逾月,少亦五六日。

    後起居常不飯,人饋之食,亦不辭。

    嘗詣人,會漉面饷客,約碗四十餘。

    客戲尹曰:“公能盡之乎?”曰:“能。

    ”須臾啖之盡。

    孫栗秀才曰:“某伯父接尹于市,市有擔瓜賣者,某伯父戲曰:‘公能盡之乎?’曰:‘能。

    ’即買饋,啖瓜立盡無餘也。

    ”南戶曹李員外乞予告,一日辰刻,尹見李仆于都門外,仆曰:“命已下,主人幸得告矣。

    ”是日方午,尹報李曰:“蚤見使者,言已得告,盍趣裝?”暨仆還,質問果然,則道裡三千,往來特一飯頃耳。

    某禦史當仲秋耗磨日,命其隸召尹來,隸曰:“昨昔之暮,尹登大中橋觀月,兩鼻孔垂涕尺許,尹殆死矣。

    ”禦史笑曰:“此為鼻柱,非老病也。

    ”隸甫行而尹已扣門入,蓋知其召己也。

    魏國館尹齋舍,晝嘗隐幾卧,寤而語魏國曰:“适遊姑蘇洞庭山甚适。

    ”魏國愕不信,即出袖中兩紅橘畀之,時洞庭橘尚未至南也。

    南都一貴人母,敬事尹,數數供衣馔甚虔。

    其所愛孫,少未冠,而病瘵。

    諸擅醫名者,悉告技窮,母乃乞命于尹。

    尹曰:“此非藥物所能為,顧太夫人遇我厚,不敢愛我十年功,更肉此白骨也。

    ”令直置兩榻,夜與少年四足相抵,纏縛仰卧。

    尹鼓氣運轉,喉有聲,氣達湧泉,貫少年足,若大火燃藏府支節間者,舉體汗如雨注,耗穢畢洩。

    诘朝解其縛,而少年蘇蘇有生色,别授圭匕藥,徐服而起。

    王文成公守仁禮闱落第,卒業南雍,從尹遊,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