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鏡中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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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造門求見,不一報謝,曰:“此鄉前輩裡居之法,不敢變也。

    ”日以賦詠自娛,所得賣文錢,投竹中,客至探取之,沽酒酣飲,窮日月不倦。

    年八十有三,自為行述,甫三日,無疾而逝。

    (《列朝詩集》) 先京師解一水妖神來就訊曰:神在禦園為祟。

    上曆舉諸大臣名,皆不懼,惟雲送南京海瑞處,則無聲。

    (《昨非庵錄》) 魏忠賢欲招仕籍姓魏者為宗譜,人争以弟侄之分事之,惟給事魏大中毀其帖以絕之。

    助教魏浣初不通明籍,遂除令曹。

    (《臣鑒錄》) ◎廉介 貪夫徇才,廉者貴焉。

    廉,美德也;顧廉則必刻,刻則使萬物無所容,漸入刑名之學。

    潔以處己,稱物平施,君子哉。

     吉水羅汝敬,宣德中以工部侍郎,兼翰林修撰,出使交址。

    會一仆死,交址王範一金人,與仆身略等,用以償公,公拒不納。

    (《泳化續編》) 吳思庵為禦史時,巡曆貴州回,三司遣人赍饋黃金百兩。

    追至夔州,思庵卻不受,就題其封上曰:“蕭蕭行李向東還,要過前途最險灘;若有妝私并土物,任教沉在碧波間。

    ”(《堯山堂外紀》) 葉宗行令錢塘,按察使周新風采嚴重,尤重之。

    嘗候宗行出,潛至其舍,視室中無長物,惟笠澤銀魚幹一裹。

    新歎息,攜少許而去。

    明日召以食曰:“此君家物也。

    ”飲之至醉,出三品儀仗,道之歸。

    宗行辭不許曰:“此位可至,奚辭焉?”時呼錢塘一葉清。

    (《昨非庵集》) 宣宗幸史館,撒金錢于地,命衆取之,學士李時勉獨立不動。

    上嘉歎,親取袖中餘錢賜之。

    (《玉堂叢語》) 于謙籍其家,惟上賜盔甲一副,裕陵追悔。

    秦籍其家,止黃絹一匹,英宗動色,此清之鑒主上也。

    魏骥見王振,惟帕一方,振不之較;張秦遺劉瑾止土葛,雖銜之而不螫,此清之感宵人也。

    (《說儲》) 張尚書邦奇,李公東陽門人也。

    一日侍坐,有興化守者,亦公門下士,以觐事至京,緘兩帕四扇,令從吏饋公。

    公曰:“扇以染翰固宜,但多帕奈何?”吏頓首于庭,乃啟緘取扇而歸其帕。

    公緻政後,遂庵楊閣老載酒肴過懷麓堂為壽,觞以金。

    公訝曰:“公近亦有此器耶?”遂庵有慚色。

    (《玉堂叢語》) 東山劉公為廣東方伯時,廣中官庫有一項羨餘錢,自來不上庫簿,舊任者皆取去,以充囊箧,相襲為固然。

    公初至,發庫藏,庫吏以故事白。

    公沉吟久之,乃大聲呼曰:“劉大夏平日讀書,如何遇此一事!沉吟許時,誠愧古人。

    ”乃命吏悉附簿作正支,毫無取。

    (同上) 劉東山司馬語蕭聰曰:“正統間,先君為禦史,在京有鄉先達過焉,問餘曰:‘汝父在否?’曰:‘在道中未回。

    ’曰:‘汝母安在?’曰‘适在鄰家磨面去矣。

    ’乃竟趨入,遍視家中所有,遂詣寝室,見床上惟蒲席布褥被而已。

    喜曰:‘禦史所摻若此,可稱其職矣。

    ’即去,先君回,餘白其事。

    先君曰:‘此必鄉先生某少卿也,其為人高脫中複有缜密,故觀人于所忽如此。

    ’”(《遣愁集》) 史秉直,永清人,築室發土,得銀數萬兩,歎曰:“财者,人之命也,何可獨享?”遂遍周貧乏。

    後遇歲兇,出粟八萬石赈饑;未幾盜賊蜂起,複散家赀設防禦,鄉裡得全。

    有司上聞,賜官立坊,壽九十四。

    (《臣鑒錄》) 壬辰,會元林先生春,其父故漕卒,家貧,善養其母,往往至日中不能炊,先生拾穗行歌無怨色。

    後官吏部,卒于邸,撿之囊中,僅得銀四兩,幾無以殓,可謂始終一節者。

    大學士張玉陽賞其卷,批曰:“布帛菽粟之文,必是笃行君子。

    ”張可謂知人已。

    (《聞雁齋一談》) 萬公士和知饒時,唐先生贈以雙磁罂曰:“夫饒非乏磁,而吾以磁贈,知君不取磁于饒也。

    ”公服其言。

    (《玉堂叢語》) 嘉靖時,括天下廢寺田,盡鬻民間,土大夫往往藉是占業。

    葉南嚴家居,宦箧蕭然,直指按江右,與葉有舊,欲以百畝饷葉。

    葉曰:“吾生平不妄取一錢,豈因裡僧破戒耶?”乃訓子曰:“使我居官多積,兒輩競為安逸計矣,甯肯勤苦自立,正以無可憑藉,不得不加勉耳,寺田何為?”又曰:“吾老不及見,汝第觀之異日,有以此獲累者。

    ”不數年,果下令清查,增價複業,紛紛百出。

    葉之子孫,超然獨免。

    (《座右銘》) 軒︼為浙憲司,四時一布袍,每日惟蔬食。

    天順時擢大司寇,請告陛辭,上問曰:“昔浙中廉使考滿,歸家僅二竹籠,乃是汝乎?”公頓首謝。

    (《遣愁集》) 海瑞晉南冢宰,以币物為賀者,俱不受,報名紙用紅者,亦以為侈而惡之。

    鄒元标以青蚨二十文入賀,出諸袖中。

    海見之喜曰:“如此方是。

    ”受之。

    過數日,置酒守鄒,惟肴四盂,市餅一盤,酒數巡而已。

    (《迪吉錄》) 海忠介公瑞令淳安時,官署中有隙地,課老仆樹禾麥,藝蔬芥,旦夕取自瞻,江水之外,無關淳安者。

    胡宗憲總制浙直,權甚重,家僮過淳安,海無加饋。

    胡一日語藩臬曰:“昨聞海令為母壽,市肉二斤矣。

    ”(《臣鑒錄》) 樊知縣毅曰:“吾歸囊資僅五千耳,金缯不及一千。

    ”王司訓輔曰:“勿謂學官貧,吾積俸并諸生饋遺,亦有六百金。

    ”樊意恨六千為少,而王且喜六百為多。

    迨其後也,樊三子不相容,分異六千金,買田築室,悉與三子。

    子疑父有餘藏,辄不願養。

    樊田數畝,自衣食焉。

    未谷而粜,未絲而賣,門無三尺童子,客至老婢供茶,恒戚戚焉。

    及卒,葬不成禮,諸孫皆淩替不振。

    王四子,伯仲治生,叔季居庠,同居養父甚歡。

    暮年惟花竹為樂,客至留飲,盡歡乃已,無日不開口笑也。

    子若孫皆緻通顯,家聲未艾。

    (《文峰格言》) 楊東山守吳,其母羅太夫人,嘗于園囿種苎,躬紡績以為衣。

    東山月俸,分以奉母。

    夫人忽小疾,既愈,出所積俸曰:“此長物也,自吾積此,意不樂,果緻疾,悉以謝醫,則吾無事矣。

    ”平居首飾,止于銀,衣止于布絹,生四子三女悉自乳,曰:“饑人之子,以哺吾子,是誠何心?”(《座右編》) 李遠庵居官清苦,常俸外不取一毫。

    鄭曉出遠庵之門,同官南京數年,歲時隻一寒溫而已。

    一日侍坐既久,有一布鞋在袖,逡巡不敢出。

    遠庵問袖中何物,鄭曰:“曉妻子手制一布鞋送老師。

    ”遠庵取而着之,生平受人物,僅此而已。

    (《臣鑒錄》) 王九臯自遼東還朝,饋送一無所受,内官與同事持明珠數顆饋之,固辭。

    内官曰:“公于他饋不受可也,我之饋不受,有死而已。

    ”九臯不得已受之,密綴衣領間,人無知者。

    居數年,内官死,其猶子不敢見,使人召之來曰:“何不買第宅?”對以貧,遂解珠與之曰:“值千金,饒置地也。

    ”(同上) 王恕巡撫南,不挈僮仆,唯行竈一,竹食籮一;服無紗羅。

    日給唯豬肉一斤,豆腐二塊,菜一把,醬醋皆取主家給狀,再無所供。

    其告示雲:“欲攜家僮随行,恐緻平民嗟怨,是以不恤衰老,單身自來,意在潔己奉公,豈肯從人壞事?”人皆錄其詞而焚香禮之。

    後巡撫雲南,回錢塘,吳誠代之,太監錢能遣都指揮吳亮迎宴于平彜。

    亮回,能問:“這巡撫比王某何如?”亮曰:“這巡撫十分敬重公,大與王某不同。

    ”能微笑曰:“王某隻不合與我作對頭,不然,這樣官兒,隻好與他提草鞋。

    ”(《秋山偶筆》) 兩廣流賊亂,廣東副使毛吉殺賊戰死。

    初吉出軍時,給官銀千兩,充軍饷,委官徐文司之,已費及半。

    文憫吉死無歸,以所餘銀密授其仆,俾為喪具。

    是夜仆婦忽出中堂,據正席坐,舉止如吉狀,顧左右曰:“請夏憲長來。

    ”舉家驚惶,頃之,夏至,乃起揖而言曰:“吉受國恩,不幸死于賊,固無餘憾。

    但徐文所遺官銀,已付吾家仆,我負污辱于地下矣,願亟還官,毋污我。

    ”言畢,忽仆地,少傾婦蘇。

    (《座右編》) 吳相國雲:“袁繼成被參,攜一仆赴京,予捐俸贈之路費。

    曰:“敢以清俸,用佐廉儉。

    ”繼成辭不受,諸生泣送于途。

    汾州孝廉曹良直為執鞭弭,疊至京邸,範廷輔語予雲:“袁佥事臨行,簡囊止兩破籠,内同鄉送行銀杯二器,舊員領數套,書數本而已。

    此外并無長物,學租皆發赈貧生,及置買學田,其清如此。

    ”(《憶記》) 徐孝祥吳江人,隐居好學,後園見樹根一坎,塌陷,谛視之,下有石,啟之,皆白金也。

    乃亟掩之,一毫勿取,人無知者。

    幾二十年,值弘治壬戌歲大歉,民不聊生,孝祥曰:“是物當出世耶?”乃啟其穴,物皆如故,日取數錠,收籴以散貧人,所全活者不可勝計,物盡乃已。

    女将适人,惟荊布遣之,而于藏中之物,锱铢無犯。

    (《春氣錄》) 張獻忠谷城再叛日,留書于璧,以告楚人,白己之叛,總理使然。

    具條上官名氏,而列所取賄之日月多寡于其下,且曰:“襄陽道王瑞旃,不受獻忠錢者,此一人耳!”聞者愧焉。

    (《明季遺聞》) ◎寬厚 人有市璧者,其廣闊同,而一則千金,一則五百,以其厚倍也。

    矯人情而過為卑下,固自不必,若以厚為繩,終身當以之矣。

     昆山王英洪武初授山東道監察禦史,上特命署都禦史事,大書“敦厚王英”四字,揭諸殿柱。

    鄉居尤率易,嘗微服入郡城;時禁庶民服靴,門者縛英。

    英笑曰:“吾官人也。

    ”顧取舟中冠帶示之,始得釋,亦不色怒。

    邑令盛設酒馔,邀英,辭之,竟赴鄰翁飯,或怪之。

    英曰:“鄰翁貧,治具不若令之易也。

    ”(《臣鑒錄》) 或問夏原吉公:“量可學乎?”公曰:“某時有犯者,未嘗不怒,始忍于色,終忍于心,久則自熟,殊不與人較,何嘗不自學來?”(《座右編》) 楊公翥有厚德,為景皇帝宮僚,居京師,乘一驢。

    鄰翁老而得子,聞驢鳴辄驚,公遂鬻驢徒行。

    天久雨,鄰垣穴潴水公舍,家人欲與競。

    公曰:“雨日少,晴日多,何競為?”金水河橋成,诏簡有德者試涉,廷臣首推公焉。

    (《玉堂叢語》) 景泰時,侍郎王偉先任職方郎中,因于忠肅公謙薦,超升侍郎;未幾,伺于公過誤,密奏毀之。

    時景帝信任方專,召謙入内殿,以偉奏授之,公叩頭認罪。

    帝曰:“吾自知卿,卿勿憾也。

    ”公既出,偉堂下迎問曰:“今日聖谕何事?”公笑曰:“老夫有不是處,當為面言,何忍至此?”出奏示之。

    偉無地。

    (《史補》) 雍泰字世隆,為宣府巡撫,歸家訪其舊友王生。

    時生已棄士業農矣,遇諸塗,謂曰:“雍泰乃不忘貧賤之交乎?倘不棄餘,約期訪汝。

    ”至期,生布衣<毛監><毛參>,背隻雞,持瓢酒至;泰以兄事之,與食必跪,生直受不辭。

    (《臣鑒錄》) 嶽正字子方,為翰林修撰,英宗甚重之,嘗曰:“好個嶽正,隻是大膽。

    ”後谪戍于邊,自題其像曰:“好個嶽正,隻是大膽,從今以後,再敢不敢?”公性不能容人,或謂公曰:“不聞宰相腹中撐舟乎?”曰:“順撐來可容,使縱橫來,安容得耶?”(《畜德錄》) 陸五台掌吏部,朝觐時考察群吏,一縣官大呼曰:“五台老矣,胡不自休?貪位固寵,阻塞賢路。

    ”五台不怒不辨,第曰:“少年人亦不可無此氣概!”竟置其入平等,衆服其量。

    (《蘇譚》) 魏尚書骥緻仕時,往于田,值禦史官舟,公岸引纜而行。

    禦史怪問,曰:“魏骥。

    ”又問,曰:“蕭山魏骥。

    ”又問,曰:“尚書歸老蕭山魏骥。

    ”禦史惶恐謝罪。

    (《畜德錄》) 人有被橫逆而欲複報者,問于葉子。

    葉子曰:“天方助桀,何可與争!犬自吠堯,吾則何與?急而擊之,在我多費,博浪之椎,徐以制焉。

    在渠自有烏江之劍,況彼之叫跳,有識者已鄙其狂;而我以安閑,無知者亦服其量。

    使丙夜而深思乎?彼之含羞,其将何解?即終身而不報乎?我之得勝,亦已多矣。

    ”此一時曉解之語,可以消世人許多不平之氣。

    (《書肆說鈴》) 吳公琳入吏部,以緻仕家居,上嘗遣使察之。

    使者潛至公旁舍,見一農人坐小幾,拔秧播田,貌甚端。

    使者問曰:“此有吳尚書,其家何在?”公斂手對曰:“琳是也。

    ”使白狀,上重之,複召為原官。

    (《座右編》) 福建參政吳昂,海鹽人,少時聞海甯祝先生萃履方笃行,以員外郎家居教授,昂短褐草鞋,負書往從,就河濱濯足而進。

    祝先生奇其人,欲試之,曰:“生來晚,書舍滿,無所置生,唯一牛屋,幸無牛,生甯得居乎?”昂欣然解衣,共先生家人掃除,受祝先生書,坐牛屋中,日夜誦不辍。

    冬夜一敗絮袍,時解與所從老奴更相衣;或周走室中,跳誦卻寒。

    歲暮歸,祝先生贈米布,要明年複來。

    除夕上母壽訖,即走百裡,詣祝先生所。

    元旦方啟門,吳生俪然進谒,拜罷,複請受書矣。

    後昂既貴,聞祝先生死,奔赴喪次,哭踴,執心喪三年如子。

    (《海鹽縣圖經》) 曾文恪公驿為孝廉時,屬遠行遇雨雪泥濘,夜止旅館,憐其仆寒苦呼,卧之衾下,因賦詩雲:“半破青衫弱稚兒,馬前怎得浪驅馳?凡由父母均為子,小異闾閻我卻誰?事在世情皆易忽,恩從吾幼未難推。

    泥途還借來朝力,伸縮相加莫緻疑。

    ”今人于奴仆,鞭撻罵詈,不啻牛馬,尚能恤其饑寒勞苦哉?(《蘇譚》) 沁水劉司空公東星曆官三十年,芒履布衣,亡貴倨态。

    一日散步道周,适負販者,驢踣于地,其人呼公起之,公為助臂而出諸淖。

    行數步,方知為公,亟回謝罪,公笑遣之。

    起漕河日,偶憩門巷,二騎士捧檄至,謂其田父也,揖曰:“掌家何在?”公諾而入,使出召之,騎士一見驚伏請罪,公曰:“無傷也,若安得識乃公!”其子用相赴淮上省,止攜兩仆,跨一蹇,旅舍陵侮之。

    忽見發中金佛像,謂為妖人,執諸豐令,仆始吐實。

    令為負荊謝,飾輿馬,麾不受,仍策蹇而行。

    (同上) 阮恕字伯寬,嘗赴長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