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在心靈深處的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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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況做了略微的介紹,沒有警察當局的有關意見,也沒有公布淳子的姓名,這才使我忐忑不安的心稍稍得到了安甯。

     我拿着報紙繼續翻閱着。

    突然,我猛地吸了一口氣,不由停住了腳步。

    社會新聞版中央一條醒目的頭号鉛字大标題——《三樓上推下未婚妻,小職員遭疑被逮捕》映入我的眼簾。

    “三樓”這兩個粗黑的鉛學,就像兩聲響雷,再現了被我遺忘了的昨天下午與三宅秋男約會時在旅館見到的情景。

     我趕緊看這則報道的内容,事件的經過完全一樣,地點場所也分毫不差! 墜樓喪生的姑娘叫“風間京子”,是某商社的打字員,獨身住在某公寓的三樓,從陽台上摔下後當即死亡。

    由于陽台欄杆隻有一米高,所以起先認為是姑娘在陽台上晾手帕什麼的不慎摔下,但據當時在家的鄰居反映:當時曾聽到房裡有男女吵架和姑娘叫“來人哪”的聲音。

    另外,公寓的管理人員還證實,在姑娘摔下樓時,有一位男青年在陽台上徘徊。

    調查結果,那位男青年是京子姑娘高中時同學的哥哥,現在一家與京子供職的商社有業務關系的食品公司當職員,叫“筒口清一”,28歲。

    筒口清一自己對出事時他正在京子屋裡這一事實也供認不諱,但他卻否認自己看見京子掉下樓去。

    他說,當時隻有京子一個人在陽台上。

    然而,警方經過調查,發覺筒口清一與京子曾訂過婚,最近關系卻突然破裂,并據此認為筒口清一有謀殺京子的嫌疑,決定予以逮捕,進一步進行審查雲雲。

     新聞的内容大緻如此,我拿着報紙,怔了好一會,随即便湧出了各種想法。

     首先,姑娘的死不是由于他殺!摔下樓的原因我不能确定,但有一點是事實的——她決不會是被人推下去的。

    我看見她摔下去,當時陽台上決沒有第二個人。

     男青年是姑娘掉下樓以後從屋子内跑出來的。

    那個筒口清一當時也許是害怕自己受到嫌疑,才匆匆溜之大吉的。

    他未想到他在陽台上徘徊猶豫的情景已讓人看見。

    他不聲不響地逃之夭夭,反而加重了人們對他的懷疑,導緻銀擋入獄。

     我是事件的目擊者,那青年是無罪的,我有責任出面作證解救他!可是…… 突然電話“嘀鈴鈴”地響了,我不由心頭一跳,一想到要吵醒熟睡的淳子,又趕緊抓起了話筒。

     “喂,喂,嗯——” 一個謙恭的低低的聲音,是三宅秋男,即使是星期天,他也有早起的習慣。

     “啊,早上好。

    ” 我怕淳子聽出我們的秘密,趕緊用一種同事間談工作的語調問好。

     “喂,聽了今晨的廣播嗎?” 三宅秋男的聲音裡含着一陣不安,顯得更低沉了。

     “廣播?” “啊,就是有人從公寓樓上摔下……嫌疑者已被逮捕。

    ” “是的。

    ” “那……我們,可以不出來作證嗎?我們是現場目擊者。

    ” “是的,這個嘛……” 我感到身子在微微顫抖,接着便是激烈的搖晃。

    短短的一句話,卻費了好大勁才擠出口: “這,不太妥當吧,我們也有許多不便呢。

    ” “可是,這樣的話,那筒口清一……” “這我也知道……總而言之,這事讓我想想再說吧。

    ” “這麼說……” “那我先去診所,等會我再打電話給你,這樣行了吧?” 電話裡可以聽見三宅秋男的喘氣聲,他還想說什麼,可我卻趕緊把話筒擱上了。

    說實在的,看了報紙後我的心情就一直沒能平靜,現在又接到三宅秋男的電話,聽着他那低低的聲音,想到他那提心吊膽、焦慮憂愁的表情,如果再不幹脆地挂斷電話,我的感情真會受不了的。

     然而,一想到淳子,一想到我自己,我脆弱的感情便馬上堅強起來了。

     三宅秋男不知道淳子丢車的事情,更不知道我為淳子作假證的事情,同樣他也不理解我的想法,即使沒有淳子丢車事件,我也決不願去作姑娘墜樓的證人!三宅秋男是我診所患者的丈夫,我與他這種時候呆在旅館的房間裡,若讓人知道了,那又該是怎樣的後果? 讓三宅秋男一人去作證,如果被人追究起來,他能做到面面俱到嗎? 不!這個證人決不能作!隻要我态度堅決,三宅秋男是絕對不敢随便跨進警察署大門的。

    這一點我是有着十分把握的。

     4 “冒昧地打擾……我叫筒口光江。

    ” 我門診室隔壁那簡樸的客廳的沙發上,一個體态玲球的女人見我進門,欠起身來,很有禮貌地對我作着自我介紹。

     “筒口……小姐?哪一位?” 我下意識地脫口法問,但心頭馬上感到一陣恐惶,我想起早上報紙上那男青年也姓筒口。

     果然,她對我仔細地注視了一會,嫣然一笑。

     “筒口清一的妹妹,我想你是知道的,我哥哥現在被懷疑是推人下樓的罪犯,遭到了逮捕。

    ” 我記得報上說墜樓的風間京子是筒口妹妹的同學。

    不錯,眼前的這位妹妹23歲左右,也許正在公司上班,穿着一身藏青的連衣工作裙。

    她臉色很白,但缺乏光澤,密密地還嵌着不少雀斑,一對細細的小眼睛,使我感到似乎在哪裡見過,不過她既然說是筒口的妹妹,那麼我就不可能見過的。

     我盡量顯得若無其事,微笑着向筒口光江讓座,自己也随即在她對面坐了下來。

    因為是星期一剛開診,病人不多。

    筒口光江她說已經等了我20分鐘。

     “事情嘛,是從今天的晨報上看到的……不過小姐你找我……” 我平靜問道。

     商口光江沒有馬上回答,隻是低着頭。

    雙目凝視着自己的膝蓋,過了片刻,才猛地仰起頭來,眼裡閃着一種熱切的光芒,不!豈止是熱切,簡直是一種祈求,一種古怪的祈求! “也許我太唐突了,大夫!懇求你出來為我哥哥作證。

    ” “作證?” “對,作證!證明京子小姐不是我哥哥推下去的。

    ” “這……你真是太荒唐了,怎麼回事,我一點也不知道!” 我勉強的笑容裡掩抑不住一絲慌亂的神情,筒口光江的目光更加強烈了。

     “不,我哥哥說在京子小姐墜樓時,他看見你在對面旅館的窗前。

    他雖然不認識您,可他在電視裡見過您。

    那天,我哥哥是被京子小姐約到那裡去的。

    确實,他們倆曾相愛過,可漸漸地我哥哥發覺自己與京子小姐那粘液質的性情格格不入,于是近來他們已很少來往了。

    不料在星期六,京子小姐突然要求與我哥哥再見一面,說是想最後談談清楚。

    我哥哥如約去了,談話到一半,京子小姐突然獨自到陽台上去了,緊接着便聽到了她的慘叫聲,我哥哥聞聲趕去,已不見了小姐的身影……當時我哥哥應該馬上呼救或報警,可他慌忙中沒了主意,竟不聲不響地溜走了,于是便招來了現在的結果。

    但我哥哥确實沒有推她下樓,這一點,大夫您是清清楚楚的呀。

    ” “不,哪有這種事……我根本沒去過什麼旅館。

    ” 當時筒口清一會一下認出我在對面屋裡?……這真是不可思議! 然而筒口光江卻不管我竭力否認,接着又說: “我哥哥已把這事向警察說了,但警察一味認定我哥哥是罪犯,所以他們不肯相信。

    出去作證,對大夫您當然會引來一些麻煩,但這對我哥哥是生命攸關的大事呀!求求您了,大夫,務必出來為我哥哥作一次證吧!” 聽說筒口光江的哥哥已把看到我當時在旅館房間裡的事情說給了警察聽,我心裡不由一陣緊張,但馬上又鎮靜下來,出事的地點,我的住處和淳子汽車肇事的地方,屬同一個警察署管轄。

    警察們不相信筒口清一的話,就證明他們相信了我為淳子作的證明。

     “實在抱歉……” 我調整了一下語調,努力使自己的聲音顯得平靜,就像平時向病人講述病情一樣。

     “你哥哥大概是看錯人了!星期六下午我一直在家裡,不可能會碰上你哥哥。

    至于……錢在旅館什麼的……請原諒我的造次,恐怕是你哥哥或者是小姐你杜撰的吧!” 盡管我盡量抑止自已的感情,但最後的幾句話,語調已明顯地變了,顯得生硬冰冷,咄咄逼人。

     然而,筒口光江非但沒被我的氣勢鎮住,反而輕蔑地“哼”了一聲,一對小眼睛微微地往上翻了翻,不屑一顧地睨視着我。

     “請不要否認了,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嘛。

    我哥哥是一個本份的老實人,工作也十分出色,是很有前途的,如果這樣無辜地被冠以殺人的罪名,他恐怕會絕望,自殺的!” “我也深表同情,但我真的無能為力呀!” “大夫,求求您了!” 筒口光江的措詞用得十分懇切,但語氣、表情卻相當強硬,甚至有些蠻橫。

     我開始有些生氣了,不客氣地蓦地站了起來說: “馬上就要開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