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在心靈深處的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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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她幼時撒嬌的情景。

    我的丈夫,一位醫學院附屬醫院的醫生患心髒病突然去世,至今已整整十年,當時淳子還隻有8歲。

    我那時也在同一家醫院皮膚科工作,苦苦地熬了七年,在淳子讀高中的那年,我賣掉了丈夫留下的房子和地産,開辦了自己的診所。

     十年來,雖說我的生活、事業都十分順利,可最使我感到欣慰的還是淳子,可以說她是我從28歲守寡至今生活的支柱。

    今年春天,淳子考入市内一所大學,成了大學生,由于從小受我的寵愛,她顯得十分嬌慣任性,性格又相當的纖弱,然而我卻不以為然,隻要一看見她那修長窈窕的身影,明淨稚氣的圓臉,便會更激起我的愛憐。

    我愛她,甚至到了溺愛的地步,因為淳子是我的一切,是我的生命。

     “在哪裡被偷掉的?” 原來淳子是為一輛汽車讓人偷了才愁眉苦臉的,我頓時松了一口氣。

    有什麼大不了的,一輛汽車偷就偷了呗,看你急成這樣子——我心裡想着,盡量把語氣放得平和,小心地安慰着淳子。

     但是淳子卻不回答我的詢問,眼裡的不安神色似乎更強烈了。

     “那偷車人。

    好像用我的車把人撞了,自己逃走了。

    剛才,我聽到新聞廣播這樣說的。

    我……我要被人家懷疑了。

    ” 這一下,我也緊張起來了,心跳立時加快,急促地催着淳子趕快把事情的原委講出來。

     今天早晨,淳子與往常一樣把汽車停在學校停車場上便去上課了。

    下午2時放學後,她坐進車裡,正想開車回家,被一位同學叫住,說有事與她商談,兩人便又一起進了教室,匆忙中把鑰匙忘在車上。

     談話進行了一個小時,當淳子再回到停車場時,發現車不見了,她找遍了整個學校停車場,問了好多人,也沒有發現她那輛紅色的2000GT小轎車。

     “那麼,你沒馬上去報警?” 我不由脫口而出。

    被我這一問,淳子突然有些腼腆似的,低下了頭。

    過了一會,才輕輕地說: “要是報警就好了……但當時我以為不會有人偷我的汽車……隻以為是哪個同學開玩笑開走了呢。

    等了一會兒我就回家了,好在坐公共汽車回家隻需15分鐘左右。

     “我等到4時,還不見有人送車來,于是便有些擔心起來,給媽媽打了個電話,想聽聽你的主意……剛才,無意中打開收音機…… “收音機的新聞報道說,下午4時多,在西郊的國有公路上有一輛小轎車撞了一位婦女後逃走。

    據現場目擊者說,是一輛紅色的小型賽車,車号尾數是697。

    車上坐着兩位長發者,由于車速太快,無法确認是男是女,事發後,警察馬上發出了通緝令,現正在尋找肇事者呢…… “聽到廣播,我真吓死了,紅色小轎車,車号697,都與我的汽車相同……” “是呀……可不管怎麼說,必須馬上報告警察!” “可是……媽媽” 淳子嘟着小嘴,歪着天真的小臉,擔心地說道。

     “現在去報警,人家會相信嗎?肇事者抓住了還好說,可現在逃走了,要是懷疑我的話……他們要是問車偷掉時為什麼不馬上報告……” 被作為嫌疑對象當然是免不了的。

    一想到這裡,我心裡也七上八下地犯起難來。

    碰到這種突然的非常事件,淳子這種涉世未深的姑娘,是很難一下采取果斷行動的,這一點我做媽媽的最清楚,但警察他們能理解嗎? “對了,3時30分左右到現在,你一直在家裡?” “嗯可是……” “就你一個人?” 淳子沒有回答,長長的睫毛往下一垂,微微地點了點頭。

     “你回家時,有沒有碰上什麼人,這段時間裡有沒有人給你打過電話?” “沒有,除了我給你診所打了個電話……” 一陣沮喪向我心頭襲來,不由“唉”地歎了口氣。

    淳子見我歎氣,猛地仰起臉來,用一種癡滞的目光盯着我,大聲地、近似吼叫地懇求道: “媽媽,救救我!你一定要說從3時30分就與我在一起。

    我……我怕極了!” 說完,大顆晶瑩的淚珠,湧出雙眼,順着她那稚嫩的,甚至還留着胎毛的臉頰淌了下來。

    任憑淚水流淌,她也顧不上找擦,隻是仰着臉,熱切地看着我。

     “好吧。

    也許隻能這樣了。

    ” 沉默了許久,我終于下定了決心,用淳子父親生前常用的那種平靜的聲調答道,随即掏出手帕為她擦去臉上的淚痕。

     “媽答應你,也說是3時左右回來的,一直到聽了廣播才想到我們的汽車可能是被人偷了……好吧,不管怎麼說,我們現在得趕快去警察局……” 母親為自己女兒作證,是不會讓人太信服的,但我自信,以我的地位,如果我一口咬定,警察也是奈何我不得的。

     主意已定,我便催着淳子去警察署。

    此刻,我已完全忘記剛才與三宅秋裡的約會和那墜樓姑娘的安危,也忘了我将要為淳子做僞證的時間,正是我在旅館看見姑娘自殺的時間。

     3 星期日的晨報出得并不晚,7時不到就送來了。

    在這以前,我5時就醒來,打開電視和收音機,打算聽聽有沒有淳子小車肇事的消息,但我失望了。

    所以躺在床上,一心盼着晨報的送到。

     現在,我一聽到大門口郵箱的響聲,便趕緊起身,才6時50分,整座公寓大樓還在沉睡之中。

    也許是昨晚睡得太晚,旁邊床上的淳子睡得正香,隻是不時傳來幾聲依稀鼾聲。

     昨晚,我陪着淳子去了附近的警察署。

     刑事課長仁科,四十來歲,風度氣質都很不錯。

    還沒等我作自我介紹,他便說從電視裡認識我,所以使我安心了許多。

    現在想來,正是多虧碰上了這位熱情的刑事課長,才使我一直蕩在半空中的心平靜下來,才使我能為女兒作假證: 下午3時左右,淳子發現停在學校停車場的汽車不見了,當時她并沒感到大驚小怪,便坐公共汽車回家了,到家時大約3時半左右。

    我大約比淳子早回家30分鐘。

    淳子回家以後,我們母女倆就再也沒有出去過。

    後來無意中打開收音機,聽到廣播,發現肇事逃走的汽車與淳子的汽車十分相似,于是才警覺起來……我們便來了警察局…… 仁科刑事課長,始終以一種和藹的表情聽我叙述完事情的經過。

    對于一旁顯得有些緊張的淳子,他也沒使她為難。

    當我說的有些情節需要淳子證實時,他的語氣也盡量地放得平緩、和善。

     在我講完以後,他還熱情地向我們介紹了車禍的經過。

    據他說,車禍是發生在行人稀少的國有公路上的(離我們家乘車約20分鐘的路程)。

    被撞的婦女,當時穿馬路并沒走在橫道線上,傷勢較重,估計要一個月才能痊愈。

    肇事車輛還沒找到,又因為肇事車輛很可能正是淳子的車,所以他要求我們把丢失的汽車的式樣和牌号詳細寫下來,他要盡快打印發到各地的警察署去…… 刑事課長的态度是十分令人滿意的,這首先大概是由于他的秉性,其次大概是認為我們為他提供了一個很有價值的情報。

     淳子小車的發現,是在我們從警察署回到家後僅僅半個小時的事情。

    消息是刑事課長打電話告訴我的。

    車是在離肇事地點大約三公裡的一個私人車庫裡找到的,車鑰匙還插在鎖眼裡。

     我們按照刑事課長的指示,坐着出租車趕到現場。

     紅色的2000GT跑車,車号697,一點也不差,正是淳子丢失的。

    發動機罩子的右側擦去了幾塊漆,所以可以斷定這正是肇事的汽車。

    發現汽車的是這車庫的主人,他是駕着自己的汽車回來時發現的。

    很明顯,肇事者是慌忙中看到這開着門的車庫,才把車扔在裡面逃往城裡去的。

     為了進一步搞清真相,汽車要暫時放在警察署裡,我和淳子是警察署派車送回家的。

    在這段時間裡,警察們的态度也始終是友好的,并沒有任何懷疑和為難我們的地方。

    到家以後,淳子的臉色好看多了,看來她是感到放心了。

     然而我卻不然,整整一夜躺在床上,望着眼前的一團漆黑,總感到有一種難以名狀的不安,一種無從把握的恐懼! 肇事的車輛一旦找到,車輛的主人便是首當其沖的嫌疑者。

    至今為止,警察當局雖說鑒于我的社會地位而始終采取溫和的态度,但淳子無論如何總是警察重要的懷疑對象。

    何況,人們完全可以懷疑是淳子和她的什麼同學開車肇事的!要是人們堅持這樣認為,我一個母親的證詞又能起什麼作用呢?警察是怎麼想的呢?報紙輿論是怎麼認為的呢?一大早,這一系列的疑問便換成了種種焦慮,擾得我心神不安。

     我匆匆地走到大門口,取過晨報,目光急切地在社會新聞版裡尋找。

    果然,登出來了—— 在版面的左隅,隻是篇幅比想象的小得多,内容也十分簡單,除了報道肇事車輛發現的情況外,隻是對車輛主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