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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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神,滿洲之大禮也。

    無論富貴士宦,其内室必供奉神牌,隻一木版,無字。

     亦有用木龛者,室之中西壁一龛,北壁一龛。

    凡室南向、北向,以西方為上;東向、西向,則以南方為上。

    龛設于南,龛下有懸簾帏者,俱以黃雲緞為之。

    有不以簾帏者。

    北龛上設一椅,椅下有木五,形若木主之座。

    西龛上設一杌,杌下有木三。

    春秋擇日緻祭,謂之跳神。

    其木則香盤也。

    祭時,以香末灑于木上燃之。

     所跳之神,人多莫知,遂相以為祭祖。

    嘗與嵩觀察齡、伊孝廉克善詳言之。

    南方人初入其室,室南向者多以北壁為正龛,西為旁龛;東向則以西壁為正龛,南為旁龛。

    不知所謂旁龛,正其極尊之處。

    始悟《禮》所謂以西方為上,南方為上,與此正合。

    極尊處所奉之神,首為觀世音菩薩,次為伏魔大帝,次為土地。

    是以用香盤三也。

    相傳太祖在關外時,請神像于明,明與以土地神。

    識者知明為自獻土地之兆,故神職雖卑,受而祀之。

    再請,又與以觀音、伏魔畫像。

    伏魔呵護我朝,靈異極多,國初稱為“關瑪法”。

    “瑪法”者,國語謂祖之稱也。

    中壁所設,一為國朝朱果發祥仙女,一為明萬曆帝之太後,關東舊語稱為“萬曆媽媽”。

    蓋其時明兵正盛,我祖議和,朝臣執不肯行,獨太後堅意許可,為感而祀之,國家仁厚之心亦雲極矣。

    餘則本家之祖也。

    其禮,前期齋戒。

    祭用豕,必擇其毛純黑無一雜色者。

    及期未明,以豕置于神前。

    主祭者捧酒尊而祝之,畢,以酒澆入豕耳,豕動則吉。

    若豕不動,則複叩祝,曰:齊盛不潔與,齋戒不虔與,或将有不吉,或牲毛未純與。

    下至細事一一默祝,以牲動為限,蓋所因為何,祝至何語而牲動矣。

    其牲即于神前割之,烹之。

    煮豕既熟,按豕之首、尾、肩、脅、肺、心排列于俎,各取少許,切為釘,置大銅碗中,名“阿嗎尊肉”,供之,行三跪、三獻禮。

    主祭者前,次以行輩排列,婦女後之,免冠叩首有聲。

    禮畢,即神前嘗所供阿嗎尊肉,蓋受胙意也。

    至晚,複獻牲如晨禮,撤燈而祭,其肉名“避燈肉”。

     其禮,祭神之肉不得出門,其骨與狗。

    狗所餘骨,則夜中密棄之街,看街者即為埋之,亦有焚為灰而埋者。

    惟避燈肉則以送親友雲。

    舊禮,舍外一見祭室竈煙起,不論相識與否,群至賀,席地坐,以刀割肉自食。

    後漸以主人力不足供衆,遂擇請親友食肉矣。

    其日,炕上鋪以油紙,客圍坐,主家仆片肉于錫盤飨客,亦設白酒。

    是日則謂吃肉,吃片肉也。

    次日則謂吃小肉飯,肉絲冒以湯也。

    其所謂阿嗎尊肉,初不以食客,意謂此不可令客食也,然亦有與客食者。

    蓋主家人多,當其自嘗尚不足,故不能食客。

    若主家人少,自嘗有餘,又恐棄之,故以食客。

    初非秘不與客也。

    客食畢不謝,唯初見時道賀而已。

    客去,主人亦不送。

    又主屋院中左方立一神杆,杆長丈許。

    杆上有錫鬥,形如淺碗。

    祭之次日獻牲,祭于杆前,謂之祭天。

    舊有祝文,首句雲“阿布開端機”。

    國語“阿布開”,天也:“端機”,聽也。

    謂曰天聽著。

    下文為“某某設祭”雲雲。

    今多不用祝文,唯主祭者默自口祝而已。

    又覺其文首句詞氣闊大,其祝時多亦不用此,首句但言“某某今擇于某月日獻牲設祭”。

    是祭也,男子皆免冠拜,婦人則不與。

    其錫鬥中切豬腸及肺肚生置其中,用以飼烏。

    蓋我祖為明兵追至,匿于野,群烏覆之。

    追者以為烏止處必無人,用是得脫,故祭神時必飼之。

    每一置食,烏及鵲必即來共食,鷹從未敢下,是一奇也。

    錫鬥之上、杆梢之下,以豬之喉骨橫銜之。

    至再祭時,則以新易舊而火之。

    祭之第三日換鎖,換鎖者,換童男女脖上所帶之舊鎖也。

    其鎖以線為之。

    舊禮,生人後乞線于親戚家為之作鎖。

    今不複乞線,但自買線為之。

    線用藍、白二色,亦有用紅、黃者,聚為粗線作圈。

    線頭合處結一疙疸,結處翦小綢三塊縫其上。

    舊例,上次祭時所帶,必至下次祭時始換之。

    今多隻帶三日即取而藏之,下次祭時再帶之以俟換。

    其換鎖之儀,用箭一枝,搭扣處系以細麻及新鎖。

     院中神杆旁别置小杆,杆上紮柳枝一束,柳上翦白紙作垂綏二以系之。

    神座木版前有一釘,用黃絨繩一條,其繩極長,一端挂于釘上,一端牽于門外,系之柳枝上。

    令帶鎖者群聚圍座一處。

    主祭者持箭,以麻縷新鎖繞于香煙上,然後取一細縷搏于帶鎖者之懷。

    置已遍,複繞于煙,每繞一度,懷麻縷一度。

    如是者三,然後換新鎖。

    其舊鎖即系于所牽之黃繩上。

    自國初以來,所易者均在,若有以午久朽壞者,始取而焚之。

    神座前,平時每挂一黃布袋,即用以貯黃繩者也。

    當祭時開袋取繩,祭畢仍貯之懸于神前。

    其帶鎖,男子至受室、女子至于歸後始止。

    每換鎖時,有祭品一席,撤供即置于帶鎖者圍座處,群争攫而食之。

    其未受室、于歸者,雖年二十餘,亦行此禮,亦與群兒攫食,蓋受福之意也。

     滿洲跳神,有一等人專習跳舞、諷誦祝文者,名曰“薩嗎”(亦滿洲人)。

     跳神之家先期具簡邀之。

    及至,摘帽向主家神座前叩首。

    主家設供,獻黑豕畢,薩嗎乃頭戴神帽,身系腰鈴,手擊皮鼓,即太平鼓,搖首擺腰,跳舞擊鼓,鈴聲、鼓聲一時俱起。

    鼓每抑揚擊之,三擊為一節,其節似街上童兒之戲者。

    薩嗎誦祝文,旋誦旋跳。

    其三位神座前,文之首句曰“伊蘭梭林端機”,譯言三位聽著也。

     五位前,文之首句曰“孫紮梭林端機”,譯言五位聽著也。

    下文乃“某某今擇某某吉日”雲雲。

    其鼓别有手鼓、架鼓,俱系主家自擊,緊緩一以薩嗎鼓聲為應。

     薩嗎誦祝至緊處,則若颠若狂,若以為神之将來也。

    誦愈疾,跳愈甚,鈴鼓愈急,衆鼓轟然矣。

    少頃,祝将畢,薩嗎複若昏若醉,若神之已至,憑其體也,卻行作後仆狀,主家預設椅,對神置,扶薩嗎坐于椅,複作閉氣狀。

    主人于時叩神前,持杯酒灌豕耳,豕掙躍作聲,主家乃阖族喜曰:“神聖領受矣。

    ”乃密為薩嗎去鼓、脫帽、解鈴,不令鈴鼓少有響聲。

    薩嗎良久乃蘇開目,則闖然作驚狀,以為己之對神坐之無禮也,急叩謝神,徐起,賀主家。

    禮畢,衆乃受福。

    薩嗎即古之巫祝也。

    其跳舞即婆娑樂神之意。

    帽上插翎,蓋即鹭羽、鹭之意也。

    必跳舞,故曰跳神。

    二十年前餘嘗見之。

    今祭神家罕有用薩嗎跳祝者,但祭而已。

    此亦禮之省也。

     湯山之東三家店有一破廟,外有碑卧焉。

    為趙子昂書,大楷,頗近顔魯公。

     寶五峰冠軍奎手拓數字,惜無人護持也。

     木蘭為較獵之所,又謂之哨。

    哨者,哨鹿也。

    哨鹿者著鹿皮,衣鹿角冠,夜半于曠山中吹哨作牡鹿聲,則牝鹿銜芝以哺之。

    蓋鹿性淫,一牡能交百牝,必至于死,死則牝鹿銜芝草以生之,故哨之以取其芝也。

    每秋駕臨,以行秋猕之典。

     其中有地名半截塔,有一塔傾圮已久,内有字曰“敬德監造”,乃元時物也。

    五峰言半截塔之北,有地忘其名,有一墓,前有二小石,皆作成房室之狀。

    其左者,上一小額曰“孝敬之墓”,以過路未将拓出。

    右者,門半開,露半身小兒。

     大覺寺在圓明園西,金之清水院也,今猶擅泉竹之勝。

    斌笠耕太仆嘗遊憩焉。

     次日晨起,欲窮附近山水因至。

    山有二棧,其山甚高。

    山頂有玉皇廟,惟一老内監盧姓養靜其中,每日下山樵汲自給。

    山有洞,洞口石明淨若有人常摩挲者。

    又至城子山,山上皆磚砌,若城。

    山頂有真武殿一間,其門内塵封,乃返。

    告之方丈慧徹,慧徹戒莫再往。

    問其故,告曰:“二棧之内監,頗有道行。

    前曾有女子至其旁挑之,誦經如故,久之不為動。

    女乃言曰:”本欲食汝,我乃洞中之蟒也,洞中之淨石即我出入所緻。

    汝修行頗堅,不能害。

    自後約為談友,可乎?‘内監許諾。

    女出入必風,于是日至城中,有所見聞,歸必以告。

    因言:“但不能進内城,正陽門有關聖守之,各門皆有神。

    惟外城可至耳。

    ’此處有蟒妖,不可輕至也。

    ” 城子山之麓地名水塔寺,有園一區,本傅東山部郎園也,同年英竹泉少寇瑞得之。

    園固有池,竹泉芟刈古柳而廣大之。

    後歸于霄叟相國師,師乃修葺名之。

     京城貢院内有一白蛇,出則不利于考官。

    十八房,惟第三房屋舍孫辰東沒于其中,孫蓋非考終命者,同考官多不肯居是屋,或于親友同為房考者約共一室,此屋遂空。

    戊寅鄉試,楊編修希铨與某以此舍為會食之所。

    一日甫晚餐,屋牆忽傾倒,如人力推者然,懼而出,不敢食于此,而家人及鄉廚(場中謂鄉官廚為鄉廚)。

    遂以為廁。

    一日有青蛇一自戶下出,了不畏人。

    衆趨視,則更有大白蛇一,巨如茶盂,長六七尺,蟠于舍中,昂首視人,群懼而奔。

    不數日,同考廣東崔舍人槐沒于闱中,貴州某病亦幾危。

    此蛇不知是何怪也?更有青蛇,則又不僅一白蛇矣。

     孫沒于第三房,後頗為厲,拆而改葺,亦複未安。

    自其子河間太守憲緒釋褐後,稍稍安靜。

    某科憲緒以充同考官,衆留此屋與之。

    孫己攜香楮入闱,至舍設奠,哭而祝之。

    此舍由此稍安。

    己巳會試,同年邵編修葆鐘充同考,不知此舍為孫之屋也,居之。

    試事畢,亦無他異。

    揭曉前一日,同人有賀之者,詢得其由,是夕寒熱大作。

    填榜時竟不能升堂出闱,半月而沒。

    甲戌春闱,孫少蘭侍禦入闱最後,惟餘此舍。

    少蘭乃約與餘同居,問之,辛未同考已無人敢居者。

    此舍由此遂廢。

    今複有崔舍人之事,又将廢一屋舍矣。

     都中天主堂有四:一日西堂,久毀于火,其在蠶池口者曰北堂,在東堂子胡同曰東堂,在宣武門内東城根者曰南堂。

    南堂内有郎士甯線法畫二張,張于廳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