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第四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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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裡,就輪到我們向人家拜下風了。

    我們強迫猶太人遵奉他們不十分相信的耶稣基督,如果土耳其人也學我們的榜樣,強迫我們遵奉我們根本就不相信的穆罕默德,我們能不能說土耳其人做得不對?能不能說我們做得有理?我們按什麼公平的原則來解決這個問題呢? "在人類中,有三分之二的人既不是猶太教徒,也不是回教徒或基督教徒;有千千萬萬的人從來就沒有聽說過摩西、耶稣基督和穆罕默德!有些人否認這個事實,他們說:'我們的傳教士走遍了世界的各個地方。

    '這說得很好。

    不過,傳教士可曾深入到我們迄今還不十分了解而且還從來沒有一個歐洲人去過的非洲的腹地?在遠離海岸的鞑靼的遊牧民族,到現在還沒有同外國人接觸過,他們不僅沒有聽說過教皇,甚至還不曉得什麼叫大喇嘛,請問我們的傳教士可曾騎着馬去尋找過他們?傳教士們是否走遍了遼闊的美洲大陸,那裡有好幾個民族的人還一點不知道另一個世界的人已經來到了他們那個世界?在日本,我們的傳教士曾經因為自己的行為而永遠遭到驅逐,他們的先驅被當地好幾代的人都當作是表面上熱心腸的而實際是想悄悄篡奪那個帝國的狡猾的陰謀家,請問我們的傳教士現在還到不到那個國家去?傳教士們可曾走進亞洲各國的國王的王宮向成千上萬的奴隸宣揚福音?那個地區的婦女究竟是什麼原因始終不能聽到任何一個傳教士向她們講道?她們會不會因為與世隔離而全都進入地獄? "如果福音真是傳遍了全世界,那又有什麼好處呢?在頭一個傳教士到達一個國家的前夕,準定有一個人聽不到他講的福音就死去的。

    請你告訴我,我們對這個人怎樣辦?在這個世界上,隻要有那樣一個人,傳教士未向他宣講耶稣基督,那麼,單是因這個人而造成的缺陷,其嚴重的程度是如同未向四分之一的人類宣講一樣的。

     "當傳教士向遠方的民族宣講基督福音的時候,他們所說的話有哪些是可以單憑他們的言辭而不需要确鑿的證明就能為那些民族所接受?你向我宣稱兩千年前在世界上極其遙遠的地方有一個神在我不知道叫什麼地名的小城裡降生和死亡;你告訴我說,凡是不相信這個神秘的事情的人都将受到懲罰。

    這些事情是相當的奇怪,所以不可能叫我僅僅憑一個我不認識的人的權威馬上就相信的!既然你那位上帝一定要我知道那些事情,他為什麼要使那些事情發生在一個離我很遠的地方呢?難道說一個人因為不知道蹠地上發生的事情就算是犯了罪嗎?我怎能猜想另外一個半球上有一個希伯來民族和耶路撒冷城呢?這等于是硬要我知道月球上發生的事情。

    你說,你來告訴我,但是你為什麼不來告訴我的父親呢?你為什麼要因為這個善良的老人不知道這些事情就說他有罪呢?他,這樣一個極其忠厚、極其仁慈、一心追求真理的人,應不應該因為你懶于告訴他而永受懲罰呢?請你公正地替我想一想,我應不應該單單憑你的見證就相信你所說的那些毫不足信的事情,就認為許多不公正的事情同你向我宣講的公正的上帝的旨意是一緻的。

    請你讓我去看一看那出現了許多在此地聞所未聞的奇迹的遙遠的國度,請你讓我去了解一下耶路撒冷的居民為什麼會把上帝當成一個強盜來處置。

    你也許會說他們不知道他就是上帝。

    那麼,我,隻從你的口中才聽說過上帝,又怎麼辦呢?你也許接着就會說,他們已經受到懲罰,已經被趕得四分五散,已經受到壓迫和奴役,而且,他們當中從此就沒有任何一個人再走到那個城市了。

    當然,他們是罪有應得,不過,今天的耶路撒冷的居民對他們的先輩釘死耶稣這件事情抱怎樣的看法呢?他們否認這件事情,而且不把上帝當作上帝來看。

    他們同原先的居民的子孫是一個樣子。

     "怎麼!上帝是死在那個城裡的,但是就連那個城裡過去和現在的居民都不認識他,而你竟要我,兩千年以後才出生在相隔兩千哩遠的人,能夠認識上帝!你未必不知道,這本書你雖然視為神聖,但我是一點也不懂得的,所以,在我對它表示信仰以前,我應當從别人而不從你口裡弄清楚它是什麼時候和哪一個人做的,它是怎樣留傳下來和怎樣達到你的手中的;我應當弄清楚,那個地方的人雖然也象你這樣十分了解你給我講的這一番道理,但為什麼會把這本書棄如敝屣呢?你要知道,我必須到歐洲、亞洲和巴勒斯坦去親自考察一下,除非我是瘋子,否則,在沒有考察以前我是不會聽信你所講的話的。

     "我覺得,這些話不僅是很有道理,而且我認為,所有一切明智的人在這種情況下都要這樣說的,都要把傳教士遠遠地趕開,要是他們在沒有證實他們的證據以前就急于想教訓他和給他施行洗禮的話。

    我認為,沒有哪一個啟示是不能用以上的或類似的道理象駁斥基督教教義那樣加以有力的駁斥的。

    由此可見,如果真正的宗教隻有一種,如果所有的人都應該信奉這種宗教,否則就注定要遭受苦難的話,那麼,大家就需要以畢生的時間把所有一切的宗教都加以深入的研究和比較,就需要遊曆信奉各種宗教的國家。

    沒有哪一個人可以不盡他做人的首要的職責,沒有哪一個人有依賴别人的判斷的權利。

    所以,無論是以手藝糊口的工匠、還是不識字的農民、羞澀嬌弱的少女或幾幾乎連床都不能下的病人,都應該一無例外地進行研究、思考、辯論和周遊天下,這樣一來,就再也沒有什麼人能安然定居了,在全世界處處都可見到朝聖的香客,不惜巨大的用費和長途跋涉的勞苦,去親自比較和考察各個地方所信奉的宗教了。

    因此,就再也沒有什麼人去從事各種手工、藝術、人文科學和社會職業了;除了研究宗教以外,就再也沒有什麼東西可研究的了;一個人即使是身強力壯、寸陰必争、善于運用理智和活到最高的壽數,到了晚年也很難知道他到底是信哪一種宗教才好;要是在臨死以前,他能夠明白他這一生應該信什麼宗教的話,那就算很有收獲了。

     "如果你縮手縮腳地使用這個方法,讓人的權威有一點可乘之機,那你馬上就會一切聽命于它的。

    如果說一個基督徒的兒子不經過一番公正無私和深入細緻的考察就信奉他父親所信奉的宗教,是做得對,那麼,為什麼一個土耳其人的兒子信奉他父親所信奉的宗教就做得不對呢?我敢斷言,所有一切不容異教的人對這個問題都不能夠作出可以使一個明理的人感到滿意的回答。

     "有一種人雖然被這些問題問得無言回答,但他們也甯可使上帝成為不公正的上帝,甯可讓天真無辜的人為他們父親的罪惡而受到懲罰,也不願意放棄他們的野蠻的教義。

    另外一種人的辦法是:見到任何一個極其愚昧然而還過着很好的道德生活的人就好心好意地派一個天使去教導他。

    想出這樣一個天使來,這個辦法真好!他們拿他們妙想天開的東西來愚弄我們還覺得不夠,還要使上帝感到他自己也需要使用他們發明的東西。

     "所以,我的孩子,你看,當每一個人都自以為是,都認為隻有他說得對而别人都說得不對的時候,驕傲和不容異說的做法将導緻多麼荒唐的事情。

    我以我所崇拜和向你宣揚的和平的上帝為證:我進行探讨的時候完全是誠懇的,而當我發現我這番探讨将永遠得不到什麼成果,發現我掉入一個無邊無際的海洋的時候,我馬上就回過頭來,依舊按我原始的觀念保留我的信仰。

    我絕不相信:我不成為那樣博學的人,上帝就要罰我入地獄。

    因此,我把所有一切的書都合起來。

    隻有一本書是打開在大家的眼前的,那就是自然的書。

    正是在這本宏偉的著作中我學會了怎樣崇奉它的作者。

    任何一個人都找不到什麼借口不讀這本書,因為它向大家講的是人人都懂得的語言。

    要是我出生在一個荒島上,要是我除我以外就沒有看見過其他的人,要是我一點也不知道古時候在世界的一個角落裡所發生的事情,那麼,隻要我能運用和培養我的理性,隻要我好好地使用上帝賦予我的固有的本能,我就可以自己學會怎樣認識上帝,怎樣愛上帝和愛上帝創造的事物,怎樣追求他所希望的善,怎樣履行我在地上的天職才能使他感到歡喜。

    難道說人們的學問對我的教益比它對我的教益還大嗎? "談到啟示,如果我是一個高明的推理家或有學問的人,我也許能意識到它的真理,意識到它對那些幸而能理解它的人的用處;不過,雖說我看到了一些我無法反駁的論證它的證據,但另一方面我也看到了一些我無法解決的否定它的疑難。

    在論證和否定兩方面都各有許多充分的理由,以至使我無所适從,因此,我決定:我既不接受啟示,也不否認啟示。

    隻有一點我是要否認的,那就是有些人所說的人有相信啟示的義務,因為,這個所謂的義務和上帝的公正是不相容的,而且,不僅不能排除阻止我們得救的障礙,反而使那些障礙成倍地增加,使它們變成了絕大多數人不能克服的難關。

    我在這個問題上将始終保持一種敬而疑之的态度。

    我不敢自認為是沒有錯的,所以,其他的人要相信我不相信的東西,那就讓他們相信好了;我是為我自己而不是為他們推演這些道理的,我不責怪他們也不摹仿他們:他們的判斷也許比我的判斷更正确,不過,如果說我的判斷和他們的判斷不一緻的話,那也不能怪我。

     "我還要坦率地告訴你:《聖經》是那樣的莊嚴,真使我感到驚奇;《福音書》是那樣的神聖,簡直是說服了我的心。

    你看哲學家的書盡管是這樣的洋洋大觀,但同這本書比較起來,就太藐小了!象這樣一本既莊嚴又樸實的書,是人寫得出來的嗎?書中的故事所叙述的人,哪能是一個凡人?書中的語氣象不象一個狂信者或野心勃勃的鬧宗派的人的語氣?他的心地是多麼溫柔和純潔!他的教訓是多麼循循善誘!他的行為的準則是多麼高尚!他的話說得多麼深刻!他的回答是多麼敏捷、多麼巧妙和多麼中肯!他對他的欲念是多麼有節制!哪裡有這樣一個人,哪個聖者在自己做事、受苦和死亡的時候能夠這樣毫不怯弱和毫不矜誇?當柏拉圖描繪他心目中所想象的一生雖蒙受罪惡的種種羞辱但确實理應享受美德的獎勵的好人時,他所描繪的人和耶稣基督是一模一樣的,其間的相似之處是那樣的明顯,以至所有的神父都可以感覺出來,都不會弄錯。

    一個人要多麼有成見和多麼糊塗才敢同索福隆尼斯克的兒子和瑪麗的兒子相比呢?他們之間的差别是多麼大呀!蘇格拉底在死的時候沒有遭遇痛苦,沒有蒙受羞辱,因此可以很容易地一直到最後都能保持他的人品。

    要不是因為他死得從容而使他一生受到尊敬,我們大可認為蘇格拉底雖然是那樣的睿智,但終究是一個詭辯家。

    有些人說他創立了道德,其實,在他之前已經有人把道德付之實踐了;他隻不過是把人家所做的事情加以叙述,把他們的榜樣拿來教育人罷了。

    在蘇格拉底還沒有闡明什麼叫'公正'以前,亞裡斯泰提為人已經是很公正了;在蘇格拉底還沒有說愛國家是人的天職以前,勒奧尼達斯已經是為他的國家而犧牲了;在蘇格拉底對做事謹嚴表示贊揚以前,斯巴達人已經是做事很謹嚴了;在蘇格拉底還沒有下'道德'的定義以前,在希臘已經是有許多德行素著的人了。

    但是,耶稣在他同時代的人中間,到哪裡去找隻有他才教導過和以身作則地實行過的這樣高尚純潔的道德呢?在最瘋狂的行為中,我們聽到了最智慧的聲音,坦白的英勇的道德行為使人類中最卑賤的人蒙受了榮光。

    蘇格拉底在死的時候還能安祥地同朋友們談論哲學,所以他這種死法是最輕松的;至于耶稣,他臨死的時候還在刑罰中呻吟,受盡了一個民族的侮辱、嘲笑和咒罵,所以他的死是最可怕的。

    蘇格拉底拿着那杯毒酒的時候,向那個流着眼淚把酒杯遞給他的人表示祝福;而耶稣在萬分痛苦中還為屠殺他的殘酷的劊子手祈禱。

    不錯,如果說蘇格拉底的一生是聖人的一生,他的死是聖人的死,那麼,耶稣的一生便是神的一生,他的死便是神的死。

    我們能不能說《福音書》裡的故事是為了消遣而虛構的呢?我的朋友,不是為了消遣而虛構的;蘇格拉底的事迹雖然大家都不懷疑,但不如耶稣的事迹那樣确鑿。

    其實,要回避難題就不能解決其中的疑難;說這本書是由幾個人合起來編造的,比說這本書是以一個人的事迹為其主題,更令人難以相信。

    猶太的著述家從來沒有用過這樣的語氣和寓意,而《福音書》中的那些真實的人物是這樣的偉大,這樣的吸引人和這樣的無法仿效,以至撰述這些人物的作者比書中的主人翁還令人驚異。

    '盡管這樣,在《福音書》中還是有許多的事情不可相信,還是有許多的事情違背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