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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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遊船和駁船裝卸貨物、上客下客，水從船隻的自動水泵裡流出。
海鷗時而滑翔，時而俯沖。
&ldquo我們明天去巴黎，&rdquo午餐上桌後，湯姆說，&ldquo怎麼樣？&rdquo 法蘭克馬上警惕起來，但是看得出他努力讓自己心平氣和。
湯姆想，要麼明天去巴黎，要麼等他某一天情緒爆發，堅持一個人離開漢堡去别的地方。
&ldquo我不愛對别人的生活指手畫腳，但你終究要面對家人，對吧？&rdquo湯姆一邊輕聲說，一邊左顧右盼。
左側是一面玻璃牆，鄰近的餐桌在法蘭克身後至少一米遠的地方。
&ldquo你總不能接下來幾個月一直飛來飛去吧？天天吃你的&lsquo農夫早餐&rsquo？&rdquo 男孩繼續吃飯，吃得很慢。
剛才他見菜單上有&ldquo農夫早餐&rdquo，覺得很有趣，就點了這道菜&mdash&mdash魚、家常炸薯條、培根、洋蔥，都混在一個大盤子上。
&ldquo你明天也回巴黎？&rdquo &ldquo當然，我要回家。
&rdquo 吃完午餐，他們散了會兒步，越過一道威尼斯風格的水灣，岸邊立着漂亮的尖頂老屋。
走在一條商業街的人行道時，法蘭克說：&ldquo我想換點錢。
我能進去幾分鐘嗎？&rdquo 他是指去銀行。
&ldquo行。
&rdquo湯姆陪他一起走進銀行，男孩排在标記&ldquo外币兌換&rdquo的窗口前，排隊的人不多。
法蘭克應該沒有帶本傑明·安德魯斯的護照，但是用法郎兌換馬克不需要護照。
湯姆很放心，他早上在法蘭克的痣上抹了另外一種藥膏。
他為啥老想到那顆該死的痣？現在就算有人真的認出法蘭克，又有什麼關系？法蘭克笑着走回來，把馬克塞進錢夾。
他們又去了民俗和史前博物館，湯姆來過一次。
這裡有各種桌面模型，模拟二戰時盟軍扔下的燃燒彈把漢堡港炸成平地的場景：九英寸高的倉庫着了火，升騰起黃藍色的火焰。
法蘭克幾乎趴在一個沉船打撈模型上，小船長約三英寸，靠在沙灘邊，下面似乎有數米深的海水。
又過了一小時，看完身着本傑明·富蘭克林時代裝束的漢堡市長簽署文件、主持紀念儀式的油畫後，湯姆開始揉眼睛，想抽根煙。
幾分鐘後，兩人走進一條有許多商店和販賣鮮花水果的小推車的大道，法蘭克問：&ldquo可以等我一下嗎？就五分鐘？&rdquo &ldquo你要去哪兒？&rdquo &ldquo我馬上就回來。
在這棵樹下碰頭。
&rdquo法蘭克指着附近的一棵法國梧桐。
&ldquo我想知道你去哪兒。
&rdquo湯姆說。
&ldquo相信我。
&rdquo &ldquo好吧。
&rdquo湯姆轉過身，慢慢地往前走了幾步，他懷疑男孩又要逃跑，但同時又提醒自己，不能永遠當法蘭克·皮爾森的保姆。
沒錯，要是他跑了怎麼辦&mdash&mdash他去銀行換了多少錢？他還剩多少法郎或美金？&mdash&mdash湯姆就把法蘭克的行李箱帶回巴黎，送到露特西亞酒店。
法蘭克今天早上有沒有把護照帶在身上？湯姆轉身朝約好的碰頭地點走去，他一眼就認出了那棵法國梧桐，因為樹下有位老先生坐在椅子上看報紙。
男孩不在那兒，已經不止五分鐘了。
又過了一陣，法蘭克的身影出現在幾個行人中間，他提着一個紅白相間的大塑料袋，笑着說：&ldquo謝謝。
&rdquo 湯姆松了口氣。
&ldquo買了東西？&rdquo &ldquo對，待會兒給你看。
&rdquo 下一站是處女堤。
湯姆記得這條街或者步道的名字，因為裡夫斯曾經告訴他從前這裡是漢堡的漂亮姑娘們閑逛的地方。
遊船從與處女堤垂直的一個碼頭出發，環遊阿爾斯特湖。
湯姆和法蘭克登上其中一艘。
&ldquo最後一個自由之日啦！&rdquo法蘭克說，風把他棕色的頭發往後吹，吹得褲子貼在腿上。
他們都不想坐，于是站在遊船上層不擋道的一個角落。
有個戴白帽子的男人口若懸河地拿着擴音器介紹經過的景點，尤其是一家家建在傾斜的綠草坪上、俯瞰湖水的大酒店，他向衆人吹噓那裡的房間價格&ldquo貴得數一數二&rdquo。
湯姆被逗樂了，男孩則望着遠處發呆，也許在看海鷗，也許在想特瑞莎，湯姆猜不透。
剛過六點，他們就回到裡夫斯家。
裡夫斯不在，但他在客房收拾整齊的床上留了一張字條：&ldquo七點前回來，裡。
&rdquo幸虧裡夫斯還沒回來，湯姆想單獨和法蘭克聊聊。
&ldquo還記得我在麗影對你說過的話吧&mdash&mdash跟你父親有關？&rdquo湯姆說。
法蘭克先是一愣，然後說：&ldquo我記得你對我說過的每一句話。
&rdquo 他們在客廳，湯姆站在窗旁，男孩坐在沙發上。
&ldquo當時我說，别告訴任何人你做了什麼。
千萬不要承認。
千萬不要有一分一秒産生認罪的念頭。
&rdquo 法蘭克的視線從湯姆移到地闆。
&ldquo你是在考慮告訴别人嗎？你哥哥？&rdquo湯姆随便說了個人，希望能引他開口。
&ldquo我沒有。
&rdquo 男孩的聲音堅定而低沉，但湯姆還是不大相信他。
他很想攥着男孩的肩膀，把他搖醒。
他敢這麼做嗎？不敢。
他在害怕什麼？無論怎樣都搖不醒他？&ldquo這件事該讓你知道&mdash&mdash那東西在哪兒？&rdquo湯姆走到沙發一側的一小疊報紙旁，找出昨天那份，翻到刊登有盧巴斯死者照片的頭版，&ldquo你昨天在飛機上看過。
這個&mdash&mdash這個人是我在盧巴斯殺的，在柏林城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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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鷗時而滑翔，時而俯沖。
&ldquo我們明天去巴黎，&rdquo午餐上桌後，湯姆說，&ldquo怎麼樣？&rdquo 法蘭克馬上警惕起來，但是看得出他努力讓自己心平氣和。
湯姆想，要麼明天去巴黎，要麼等他某一天情緒爆發，堅持一個人離開漢堡去别的地方。
&ldquo我不愛對别人的生活指手畫腳，但你終究要面對家人，對吧？&rdquo湯姆一邊輕聲說，一邊左顧右盼。
左側是一面玻璃牆，鄰近的餐桌在法蘭克身後至少一米遠的地方。
&ldquo你總不能接下來幾個月一直飛來飛去吧？天天吃你的&lsquo農夫早餐&rsquo？&rdquo 男孩繼續吃飯，吃得很慢。
剛才他見菜單上有&ldquo農夫早餐&rdquo，覺得很有趣，就點了這道菜&mdash&mdash魚、家常炸薯條、培根、洋蔥，都混在一個大盤子上。
&ldquo你明天也回巴黎？&rdquo &ldquo當然，我要回家。
&rdquo 吃完午餐，他們散了會兒步，越過一道威尼斯風格的水灣，岸邊立着漂亮的尖頂老屋。
走在一條商業街的人行道時，法蘭克說：&ldquo我想換點錢。
我能進去幾分鐘嗎？&rdquo 他是指去銀行。
&ldquo行。
&rdquo湯姆陪他一起走進銀行，男孩排在标記&ldquo外币兌換&rdquo的窗口前，排隊的人不多。
法蘭克應該沒有帶本傑明·安德魯斯的護照，但是用法郎兌換馬克不需要護照。
湯姆很放心，他早上在法蘭克的痣上抹了另外一種藥膏。
他為啥老想到那顆該死的痣？現在就算有人真的認出法蘭克，又有什麼關系？法蘭克笑着走回來，把馬克塞進錢夾。
他們又去了民俗和史前博物館，湯姆來過一次。
這裡有各種桌面模型，模拟二戰時盟軍扔下的燃燒彈把漢堡港炸成平地的場景：九英寸高的倉庫着了火，升騰起黃藍色的火焰。
法蘭克幾乎趴在一個沉船打撈模型上，小船長約三英寸，靠在沙灘邊，下面似乎有數米深的海水。
又過了一小時，看完身着本傑明·富蘭克林時代裝束的漢堡市長簽署文件、主持紀念儀式的油畫後，湯姆開始揉眼睛，想抽根煙。
幾分鐘後，兩人走進一條有許多商店和販賣鮮花水果的小推車的大道，法蘭克問：&ldquo可以等我一下嗎？就五分鐘？&rdquo &ldquo你要去哪兒？&rdquo &ldquo我馬上就回來。
在這棵樹下碰頭。
&rdquo法蘭克指着附近的一棵法國梧桐。
&ldquo我想知道你去哪兒。
&rdquo湯姆說。
&ldquo相信我。
&rdquo &ldquo好吧。
&rdquo湯姆轉過身，慢慢地往前走了幾步，他懷疑男孩又要逃跑，但同時又提醒自己，不能永遠當法蘭克·皮爾森的保姆。
沒錯，要是他跑了怎麼辦&mdash&mdash他去銀行換了多少錢？他還剩多少法郎或美金？&mdash&mdash湯姆就把法蘭克的行李箱帶回巴黎，送到露特西亞酒店。
法蘭克今天早上有沒有把護照帶在身上？湯姆轉身朝約好的碰頭地點走去，他一眼就認出了那棵法國梧桐，因為樹下有位老先生坐在椅子上看報紙。
男孩不在那兒，已經不止五分鐘了。
又過了一陣，法蘭克的身影出現在幾個行人中間，他提着一個紅白相間的大塑料袋，笑着說：&ldquo謝謝。
&rdquo 湯姆松了口氣。
&ldquo買了東西？&rdquo &ldquo對，待會兒給你看。
&rdquo 下一站是處女堤。
湯姆記得這條街或者步道的名字，因為裡夫斯曾經告訴他從前這裡是漢堡的漂亮姑娘們閑逛的地方。
遊船從與處女堤垂直的一個碼頭出發，環遊阿爾斯特湖。
湯姆和法蘭克登上其中一艘。
&ldquo最後一個自由之日啦！&rdquo法蘭克說，風把他棕色的頭發往後吹，吹得褲子貼在腿上。
他們都不想坐，于是站在遊船上層不擋道的一個角落。
有個戴白帽子的男人口若懸河地拿着擴音器介紹經過的景點，尤其是一家家建在傾斜的綠草坪上、俯瞰湖水的大酒店，他向衆人吹噓那裡的房間價格&ldquo貴得數一數二&rdquo。
湯姆被逗樂了，男孩則望着遠處發呆，也許在看海鷗，也許在想特瑞莎，湯姆猜不透。
剛過六點，他們就回到裡夫斯家。
裡夫斯不在，但他在客房收拾整齊的床上留了一張字條：&ldquo七點前回來，裡。
&rdquo幸虧裡夫斯還沒回來，湯姆想單獨和法蘭克聊聊。
&ldquo還記得我在麗影對你說過的話吧&mdash&mdash跟你父親有關？&rdquo湯姆說。
法蘭克先是一愣，然後說：&ldquo我記得你對我說過的每一句話。
&rdquo 他們在客廳，湯姆站在窗旁，男孩坐在沙發上。
&ldquo當時我說，别告訴任何人你做了什麼。
千萬不要承認。
千萬不要有一分一秒産生認罪的念頭。
&rdquo 法蘭克的視線從湯姆移到地闆。
&ldquo你是在考慮告訴别人嗎？你哥哥？&rdquo湯姆随便說了個人，希望能引他開口。
&ldquo我沒有。
&rdquo 男孩的聲音堅定而低沉，但湯姆還是不大相信他。
他很想攥着男孩的肩膀，把他搖醒。
他敢這麼做嗎？不敢。
他在害怕什麼？無論怎樣都搖不醒他？&ldquo這件事該讓你知道&mdash&mdash那東西在哪兒？&rdquo湯姆走到沙發一側的一小疊報紙旁，找出昨天那份，翻到刊登有盧巴斯死者照片的頭版，&ldquo你昨天在飛機上看過。
這個&mdash&mdash這個人是我在盧巴斯殺的，在柏林城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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