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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漂亮的金框裡裝了委拉斯開茲的《單純的X》的複制品,是斯特羅伊夫在羅馬時臨摹的。

    而擺放得最有裝飾效果的是斯特羅伊夫自己的若幹畫作,全都鑲上了最亮麗的畫框。

    斯特羅伊夫向來對自己的審美趣味感到自豪。

    他對這間畫室的浪漫氛圍總會不失時機地欣賞一番,盡管現在眼前的景象如同一把匕首捅在了他的心窩,他仍然不由自主,輕輕地把一張路易十五時代的桌子挪了挪,因為這是他的寶貝之一。

    突然,他一眼看見了一幅畫布面朝牆壁放着,這畫布比他習慣使用的大出很多。

    他一時不明白畫布為什麼擺在那裡。

    他走過去,把它轉過來,以便看清楚上面畫了些什麼。

    這是一張女人裸體畫。

    他的心加速跳起來,因為他馬上猜想到它是斯特裡克蘭德的畫作。

    他生氣地把畫朝牆壁一摔——斯特裡克蘭德把畫留在這裡算什麼意思?但是他這樣一摔,畫掉了下來,面朝地倒了下去。

    不管是誰的畫作,他都不能讓它落在灰塵裡,于是他把畫布扶了起來。

    這時候,好奇心占了上風。

    他想應該心平氣和、好好地看看,于是他把畫放到畫架上擺好。

    然後,他往後站了站,放松地審視一番。

     他倒吸了一口涼氣。

    畫上是一個裸體女人,躺在沙發上,頭枕在一條臂膊上,另一條臂膊沿着身體伸展着,一條腿彎起來,另一條腿伸展出去。

    這個姿勢很經典。

    斯特羅伊夫感覺天旋地轉起來。

    畫上是布蘭奇。

    痛苦、嫉妒、憤怒攫住了他。

    他嘶啞地嚷嚷起來,氣得說不出話來。

    他攥緊拳頭,氣勢洶洶地舉起來,向那個看不見的敵人示威。

    他扯開嗓子一通尖叫。

    他要瘋了。

    他忍受不了了。

    這也太過分了。

    他發瘋似的四處尋找工具,想把這幅畫劃成碎片。

    這畫一分鐘也不能存在下去了。

    他找不到一樣工具能幫他達成目的。

    他在他的繪畫用具裡尋找一番,但不知怎的一樣東西都找不到。

    他完全失去了理智。

    最後,他終于找到了他一心想要的東西——一把大刮刀。

    他一把抓起大刮刀,得意地大喊一聲,仿佛手握一枚匕首,直奔那幅畫而去。

     斯特羅伊夫跟我講述這番話時,激動了起來,如同發生那件事時的狀态一樣。

    随後他在我們之間的餐桌上拿起一把餐刀,握得緊緊的。

    他舉起胳膊,仿佛要紮過去,可緊接着,他松開了手,餐刀哐當一聲掉在了地上。

    他看着我,笑容戰栗。

    他沒有講下去。

     “說啊。

    ”我說。

     “我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

    我一心想把那幅畫捅一個大窟窿,舉起胳膊準備掄過去,突然間,我好像看見它了。

    ” “看見什麼?” “那幅畫。

    它是一件藝術品。

    我不能捅它。

    我害怕起來。

    ” 斯特羅伊夫再次沉默不語,大張着嘴盯着我看,他那兩隻圓圓的藍眼睛好像就要從眼眶裡瞪出來了。

     “那是一幅偉大的畫作、罕見的畫作。

    我一下充滿了敬畏之感。

    我差一點犯下可怕的罪過。

    我動了一下,以便看得更清楚。

    我的腳踩在了那把刮刀上,渾身哆嗦了一下。

    ” 我真切地感覺到那種感情把他死死地控制住了。

    我莫名其妙地被打動了,仿佛我一下子被帶進了一個各種價值一下子颠倒了的世界。

    我站在那裡,茫然失措,如同一個人來到了一個陌生世界,這裡的人對習以為常的東西的反應,和他熟知的反應完全不一樣。

    斯特羅伊夫試圖跟我描繪那幅畫,但是他講得前言不搭後語,我不得不去猜測他到底在說些什麼。

    斯特裡克蘭德這時已經掙脫了束縛他的桎梏。

    他沒有發現自己,如同那句套話說的,而是發現了一個具有毋庸置疑力量的新靈魂。

    這幅畫表現了如此豐富、如此獨特的個性,不隻是因為它大膽的簡單化,不隻是因為它的繪畫藝術——盡管肉體被畫出來一種富有激情的肉欲,可其中含有某些奇迹般的東西,不隻是因為畫中的密度感,讓你能感覺到那具肉體非凡的重量;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