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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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ldquo打了敗仗,國民黨國防部還要厚起臉皮宣布和平,真是别開生面的大傑作!&rdquo &ldquo李代總統再次下令釋放政治犯&hellip&hellip&rdquo劉思揚心裡又鄙棄地笑了一下,&ldquo好話說盡,壞事做絕!&rdquo &ldquo政府要求各工廠工人與當局合作,盡快複工&hellip&hellip&rdquo &ldquo&hellip&hellip全市學生昨整隊遊行,并向當局請願&hellip&hellip張群接見學生代表,洽談甚歡,并代表政府欣然接受學生所提之四項條件&hellip&hellip&rdquo劉思揚看了看日期,原來是好久以前的消息了。

     忽然,劉思揚翻到一段奇怪的報道。

     &ldquo楊虎城将軍被囚本市磁器口附近秘密監獄中!&rdquo &ldquo啊,這消息是從哪裡來的?&rdquo劉思揚暗暗問道。

    居然連楊虎城将軍的情況都揭露出來了。

    他趕快看看這條新聞。

     &ldquo全國各地在和平聲浪中,一再要求政府表示誠意,釋放張、楊。

    據各界傳說楊虎城将軍即被囚本市。

    本報記者曾多次走訪楊森市長等政府大員,均答稱不知此事,并謂,若楊虎城将軍确在重慶,隻需查明地址,當可立即釋放&hellip&hellip&rdquo &ldquo最近,記者已獲确息,楊虎城将軍,自抗戰勝利時起,即押來本市,刻正被拘于磁器口附近之歌樂山下某秘密監獄中。

    若蒙政府允許,記者願即前往探視&hellip&hellip&rdquo &ldquo已獲确息,&rdquo這是哪裡供給的材料?記者的署名是陳靜,這名字對他是陌生的,也許是個化名?劉思揚記得,前些時候,渣滓洞曾經整理、送出過一批名單和材料;但是楊虎城在重慶這件事,他不知道,渣滓洞大概也少有人知道,是誰,能這樣準确地送出情報? 劉思揚陷入了深思。

    從這段報道上,他清楚地感到力量,感到黨的活動。

    他确信,不管有多麼困難,不管是銅牆鐵壁,黨都能夠把它砸開,把敵人的罪惡和陰謀揭發出來,公諸于世。

    聯想到自己,他完全相信,幾天以後,一定能設法公開駁斥反動派的造謠誣蔑,揭露敵人的卑鄙無恥。

     樹葉撞擊着窗戶,沙沙作響,黃昏時,起風了。

    大片的烏雲蓋住天空,細小的雨點稀疏地滴落着。

     春風一陣陣在窗外拂過,像在安慰,像在鼓勵,像在歡迎和烏雲一道降臨的薄暮。

    劉思揚把火熱的臉貼在窗上,迎接着即将到臨的風雨之夜。

    仿佛是天從人願似的,風雨愈來愈大,天空愈來愈黑,正好掩護他安然脫離敵人的陷阱。

     夜深了。

    劉思揚并不急于行動。

    他要等到風雨再大一點,等到黎明前的兩三小時,風雨,春寒,陣黑,等敵人的監視松懈下去的時候,才好出人意料地,猛然突破特務強力的封鎖而脫險。

    他躺在床上,關熄了燈,半醒半睡地等着,靜聽手表的達的達的響聲。

    窗外,夜空裡暴風發出陣陣的呼嘯,雨滴拍打着樹葉淅瀝作響&hellip 夜更深沉了,劉思揚把手伸到面前,看看夜光表,表面上閃爍着淡綠的微光,三點過了。

    行動的時機已到,他輕輕翻身起床,換上了軟底膠鞋,披上一件深色的外衣。

    然後,他站在窗前探望,心裡盤算着行動的快速步驟&hellip&hellip最後,他靜了一下,審查自己是否遺忘或者忽略了什麼事情。

    一切都準備好了。

    他決定立刻行動。

    恰在這時,傳來了輕微的敲門的聲音&hellip&hellip敲門聲靜止了一陣,又出現了。

    是午夜歸來的二哥有什麼事?劉思揚開亮了電燈,脫下外衣,卻把外衣口袋裡裝着的那把開角門鐵鎖的鑰匙,改放在襯衫口袋中,這才走到門口,開了房門。

     一個穿雨衣的陌生人,出現在他面前。

    陌生人頭上戴着鴨舌雨帽,帽上的水珠,還在滴落。

     &ldquo你是劉思揚?&rdquo &ldquo晤。

    &rdquo劉思揚尚未看清來人的面容,來客已經從容地走進房門;回頭關上了門,才低聲說道: &ldquo我是黨派來的。

    &rdquo來客脫下濕漉漉的雨衣,挂上衣架。

    嚴肅的目光,掃視了一下堂皇的房間,不慌不忙地撕開襯衫袖口的針腳,抽出一小卷薄紙,遞給懷疑地望着他的劉思揚。

    劉思揚勉強接過紙條,展開,上面沒有任何痕迹。

     &ldquo把它放在水裡。

    &rdquo來客吸燃香煙,指點着。

     劉思揚滿懷疑慮地把紙條放進面盆的水中,他不相信黨會冒險派人來找他。

    然而,紙條上隐隐約約出現了字迹: &ldquo思揚同志,茲派老朱同志前來聯系。

    李敬原&rdquo 劉思揚撈出紙條,揉爛,撕成粉碎。

    回轉身便問: &ldquo你是老朱同志?&rdquo 來客笑了笑,點頭說道:&ldquo老李派我來的。

    &rdquo 劉思揚仍然不肯深信,他慢慢地說:&ldquo太意外了,外邊有特務監視&hellip&hellip&rdquo &ldquo老李熟悉你的家,叫我從江邊翻牆進來。

    剛才雨大,特務躲雨去了,僥幸沒有出事。

    &rdquo老朱停了一下,聲音漸漸變得嚴肅起來,像盤問,又像批評:&ldquo老李很不滿意你在報上發表的談話。

    你忘記了你曾經是個共産黨員?&rdquo &ldquo作為一個共産黨員,我沒有任何喪失立場或者損害黨的利益的行為。

    &rdquo &ldquo不,你現在還不能自稱為共産黨員。

    &rdquo老朱冷冷地說。

     劉思揚陡然站立起來,這句沉重的話使他馬上失去了冷靜。

    他的臉漲紅了,他不相信自己竟不再是共産黨員。

    他永遠也不能聽到這樣的話,他要申辯,忍不住急切而簡單地驚問: &ldquo為什麼?&rdquo &ldquo根據黨的規定,任何同志從被捕時起,便脫黨了,這點,我想你是懂得的。

    現在,你又發表了一些言論,向反動派&lsquo表示感謝&rsquo!&lsquo表示支持&rsquo!&lsquo表示不參加政治活動&rsquo!你覺得這和共産黨員的稱号,能相容嗎?&rdquo &ldquo不,我沒有這樣做,&rdquo劉思揚提高了聲音:&ldquo這全是敵人的造謠誣蔑!&rdquo &ldquo事實當然勝過雄辯。

    &rdquo老朱稍微平靜了些,解釋道:&ldquo老李分析了你的出身、曆史和過去的表現,他對你的出獄有許多懷疑之點。

    雖然你的談話發表在一貫造謠的《中央日報》上,不過,無風不起浪&hellip&hellip所以決定派我來查清事實。

    如果你并沒有喪失立場的行為,那麼,黨必須設法公開揭穿國民黨對你的無恥誣蔑。

    &rdquo 劉思揚毫不猶豫地說:&ldquo這種誣蔑,不僅是對我個人,更主要的是誣蔑了我們的黨,而且在群衆中造成&lsquo釋放政治犯&rsquo的假象。

    &rdquo &ldquo你的黨籍是否恢複,現在還不能确定。

    我這次來的任務,是代表黨審查你在獄中的表現。

    根據你的表現和旁證材料,來嚴肅考慮你的黨籍問題。

    前些時候,從中美合作所裡送出的名單上有你的名字,但是缺乏更多的材料&hellip&hellip&rdquo 劉思揚憤懑地感到黨不信任自己,同時又仔細觀察對方的一舉一動。

    當他聽見老朱談到渣滓洞送出名單的事,心裡猛烈地動了一下。

    他确信,隻有地下黨才知道這件極其秘密的事情。

    直到這時,他才确定,這深夜來客是自己人。

     &ldquo特别是你出獄的情況可疑。

    &rdquo老朱不顧劉思揚臉色的變化,繼續說:&ldquo敵人借口和談,欺蒙群衆,當然是可能的。

    但是為什麼不釋放别人,連民主人士也沒有放,單單釋放了你這個&lsquo共産黨員&rsquo?我代表黨正式通知你,把自己的獄中情況和表現,忠實地向黨彙報,接受黨對你的審查,即使有悔過、自首等等情節,也不能對黨隐瞞,應該老老實實向黨交代清楚,讓黨給你的表現作出客觀的結論。

    &rdquo &ldquo我沒有任何喪失立場的行為。

    &rdquo劉思揚有許多理由可以立刻辯解,但他盡力抑制着自己的沖動和痛苦,隻簡單地說: &ldquo黨可以嚴格審查我的言行。

    &rdquo &ldquo當然,事情應該,也可以調查清楚,通過和集中營的聯系,黨也能取得你在獄中情況的材料。

    而且,我是黨派來的代表,在你家裡安全與否,還可以從另一個角度來證實你的表現。

    &rdquo &ldquo啊,老朱!&rdquo劉思揚被這意外的考驗驚住了,而且感到氣憤,自己也處在特務的嚴密監視下,他怎能保證對方的安全? &ldquo老李也估計過,我進來以後,一時很難再冒險出去,因此,不能不在你家裡住上幾天,看看情況的變化,再決定下一步的行動。

    在你家裡,如果我的安全出了問題,你難道沒有責任?&rdquo 劉思揚為難地沉默了。

     &ldquo四點過了,今天就談到這裡吧。

    &rdquo老朱靠在沙發上,呷着濃茶,慢慢說道:&ldquo先把你被釋放的真相寫出來,如果報上的消息是出于反動派的捏造,黨可以向群衆公布你寫的材料,給敵人一個意想不到的回擊。

    &rdquo 劉思揚覺得,揭露敵人的陰謀完全必要,也是他早就想作的事,可是他說:&ldquo報紙可能不敢刊載。

    &rdquo &ldquo重慶的報紙也許登不出來,可是香港可以發表;而且,《挺進報》也可以刊載你對敵人的揭發。

    &rdquo &ldquo我現在就寫。

    老朱,你就在我的床上睡吧。

    明天,我再設法安排你的生活。

    &rdquo劉思揚不喜歡老朱傲慢的神情,說話時心情很不舒暢。

     &ldquo何必現在就寫?我們有的是時間,多談談不好嗎?&rdquo老朱嘴角上叼着煙,坐到床邊,用力脫下被雨水濕透的皮靴,擡起頭來,看了看不願休息的劉思揚,語氣稍微緩和下來:&ldquo我了解你急切的心情,現在寫也可以。

    不過,黨需要我們作更多的工作,你要注定身體才好。

    你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