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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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dquo二哥從旁邊詫異地問:&ldquo有事情回家再說罷。

    &rdquo &ldquo我去買點東西。

    &rdquo劉思揚轉頭看了看二哥,不願說明中途下車的目的。

    其實,他想得很周到,一下車,到百貨公司轉上一陣,他就可以出乎敵人的意料,突然擺脫敵人安排的一切陰謀,象龍歸大海似的,從人叢中逃出敵人的控制。

    他微笑着說: &ldquo你看我這一身,肥皂、牙刷,總該去買一點呀。

    &rdquo 可是,就在這時候,他們的轎車速度稍一放慢,一輛吉普車突然出現在他們的車後。

    劉思揚立刻發現了這輛跟蹤的吉普車。

    二哥也回頭看了看。

     &ldquo三弟,别下車了,二處有車子跟在後面。

    &rdquo 劉思揚冷冷一笑,&ldquo這就是朱介說的&lsquo和平誠意&rsquo?真是無恥!&rdquo 二哥沉默了,隻低聲地說道:&ldquo三弟,我們回到家裡,再仔細談吧。

    &rdquo 劉思揚也沉默了。

    他的心裡,想着新的情況,希望尋找對策。

     轎車轉過行人稀少的上清寺,徑直開到樹木茂密的&ldquo劉莊&rdquo門前。

     &ldquo到家了,下車吧,三弟。

    &rdquo 從轎車上下來,劉思揚發現,吉普車跟到上清寺街角,就轉向國府路去了。

    可是&ldquo劉莊&rdquo附近,卻徘徊着一些形迹可疑的人。

    &ldquo被軟禁了&rdquo這個念頭,立刻清楚地出現在劉思揚心頭。

    他沉着地站在&ldquo劉莊&rdquo門口,觀察那些形迹可疑的人物。

     過了好一陣,才在二哥的催促下,跨進大門。

     劉思揚回到他以前住過的寝室。

    這間寝室,在這棟漂亮公館的二樓上,正對着日夜奔流的嘉陵江。

    翠綠的樹木和花圃,環繞着樓房。

    花園中的假山,假山旁的金魚池,在花木叢中,隐約可見。

    這一切,豪華的公館,漂亮的設備,對劉思揚來說,仿佛都隔得很遠很遠,是那樣的陌生。

    回到了家裡,卻絲毫沒有&ldquo家&rdquo的感覺,他的思緒還留在那遙遠的充滿戰鬥激情的渣滓洞樓七室。

     &ldquo三弟。

    &rdquo二哥殷勤地給劉思揚泡上一杯茶,又指點着室内的陳設說:&ldquo這裡的東西,都是照你被捕前的情景來擺設的,你的衣服,都在衣櫃裡,洗過澡,把衣服換了。

    你的書桌,收音機,電爐&hellip&hellip啊,牛奶已經送來了,我幫你熱一下吧。

    &rdquo說着,二哥拿起了那一磅裝的奶瓶,撕開了紙蓋,把滿瓶牛奶都倒進一隻鋼精小鍋裡,放在電爐上炖着。

     &ldquo三弟,在集中營裡,苦得很吧?你比以前瘦多了。

    回家來,好好補一補。

    抽屜裡有通紅銀耳,你把它炖在牛奶裡。

    過兩天,找大夫檢查一下身體,開個藥方,多吃點補劑&hellip&hellip看你滿臉的胡須,應該先理個發&hellip&hellip&rdquo &ldquo我的身體很好,也不需要理發,因為我并未恢複自由。

    &rdquo 劉思揚打斷了二哥的話,突然問道:&ldquo徐鵬飛和你談了些甚麼?&rdquo 二哥遲疑地站住了。

    過了半晌,才揮揮手說:&ldquo還談它幹甚麼。

    從你被捕起,我就和他打交道,請客、送禮,這個人心計毒辣,貪得無厭,說要多少金條,就要多少,少一分錢也不賣賬!&rdquo 劉思揚并不想聽這些。

    他走向窗前,推開窗戶。

    窗外,濃厚的雲層遮住了陽光,天空是霧蒙蒙的。

    回過頭來,劉思揚又問道: &ldquo你同意把我軟禁在家裡?&rdquo &ldquo徐處長說,為了保障你的安全,大門以外,二處有人布防,暫時不準你上街。

    你在家裡出了差錯,他要向我要人。

    三弟,這不是我的本意&hellip&hellip&rdquo 劉思揚沒有插話。

     &ldquo徐處長說,他的釋放條件是:不參加政治活動。

    &rdquo 劉思揚更沉默了,他深深感到,憤怒不能給自己以幫助,需要冷靜地對付當前的處境。

     &ldquo徐鵬飛還向你談了什麼?&rdquo &ldquo沒有。

    &rdquo二哥也沉思了,&ldquo我想,過些時候,我找徐處長談談,再花點錢,讓他同意你去香港,免得留在重慶諸多不便。

    &rdquo &ldquo不,我不去香港。

    &rdquo劉思揚堅決地表示。

     &ldquo我是想,到香港以後,你就可以到解放區去&hellip&hellip&rdquo &ldquo從目前形勢看,上街都不可能,哪能到香港?&rdquo劉思揚忽然問道:&ldquo二哥,你設法幫我送一封信,到一家報館裡去。

    &rdquo &ldquo不行。

    徐處長說過,不準你在報上發表聲明或者登啟事,我就是送去,也沒有一家報館敢登。

    &rdquo 劉思揚清楚地感到一種沉重的壓力,擺脫不開。

    他不願屈服,不能聽任敵人的擺布。

    他慢慢走到書桌邊,看見筆筒裡,幾支毛筆像往常一樣的插着。

    他拉開抽屜,看見被捕前留下的記錄稿,還藏在夾縫裡,于是,自然地升起新的念頭: 繼續收聽廣播,不是可以和外界變相接觸麼?他用熟練的指頭,撥動着收音機上的螺旋,把波長調整到他需要的地方,然後,扭開電路。

    可是過了好一會,收音機裡沒有出現應有的聲音,連那種來自太空的沙沙作響的雜音,也沒有聽到。

     &ldquo三弟,&rdquo二哥在旁邊代他關上收音機。

    &ldquo當局禁止收聽共方廣播,南京、上海、各地收音機裡的短波都奉命撤除了。

    &rdquo 通宵不眠,劉思揚一早就起來散步。

     在花園裡轉了一陣,沉思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離江邊不遠的那扇角門上。

    角門的鐵鎖已經多時不開,鏽迹斑斑了。

    他心中一動,不禁想到:如果從這扇角門出去,直沖江邊,隻要兩三分鐘,就可以躍進嘉陵江的碧波之中。

    總共三四百米的距離,隻要遊過去,就可以進出敵人的魔掌,重新回到戰鬥的隊伍中去。

    劉思揚默默地看着那角門,像看見了一線自由的希望。

    可是,現在還不是時候,角門外一定也有便衣特務來回巡邏着。

    過幾天吧,等敵人稍稍松懈時,找一個漆黑的深夜,從角門出走,定有脫險的希望。

    有了這個突圍的計劃,劉思揚不願過久地留在花園中了。

    四面都有敵人監視,一切行動,必須加倍警惕。

    轉過樹叢,到了金魚池邊,金色和紅色的魚群,迎着雲縫中透出的幾縷朝陽的光彩,浮到水面,把圓圓的嘴唇半露的水面,怡然自得地悠遊着。

    他茫然地站在池邊,過了一會,看看表,已經七點多鐘。

    報紙該來了。

    他穿過林蔭路,回到樓房底下,靠着青石圓柱,在階沿上站着。

     傳來輕微的響聲,大門旁邊的一道側門開了。

    進來的不是報童,是一個送牛奶的工人。

    工人從車上取下幾瓶牛奶,走過來,跨上階沿,把幾瓶牛奶放進牛奶箱裡,轉過身來,瞥了劉思揚一眼,又從側門出去,推着送奶車走了。

    劉思揚冷眼看着送奶工人進來,出去,象在旁觀察人們的生活和行動,他覺得這都市的生活,每天為了别人的享受而奔忙的人群,對自己都是十分陌生的了&hellip&hellip 又過了好一陣,報童來了。

    劉思揚趕快翻開報紙,果然,和他預先猜想的一樣,在《中央日報》的本市新聞版上,登着大字标題:&ldquo政府和談見誠意,在押政治犯獲釋&rdquo,小标題是:&ldquo共黨分子劉思揚,昨首批恢複自由&rdquo。

    他咬緊牙關,盯着那張報紙。

    消息旁邊,還登了一篇中央社特派記者瑪麗寫的訪問記。

    劉思揚粗略地浏覽了一下,大意是說:&ldquo記者瑪麗趨訪時,劉本人狀至愉快,對政府寬大政策表示感謝,對當局的和平誠意,表示支持!而且還登上一段劉思揚的談話,說劉思揚自己宣布,目前在家休養,暫不參加政治活動&hellip&hellip &ldquo無恥的造謠!&rdquo劉思揚把《中央日報》往地下一擲,轉身上樓。

    雖然報上出現的誣蔑文字,是他早就估計到的,但是敵人的卑鄙無恥,比他所能想象的還要惡劣,竟至僞造他的談話,來欺騙群衆,誣蔑共産黨人。

    他激怒地去找二哥,可是二哥一早就出去了,更使他的憤火無處發洩。

     過了好久,劉思揚終于想到,一定要使群衆知道事情的真相,一定要揭露敵人的僞裝和陰謀,讓群衆知道還有許許多多的革命者,囚禁在歌樂山下;而他們,一點被釋放的迹象也沒有。

    他應該盡快從家裡逃走,突破敵人的一切封鎖,花園中角門的影子,又一次在眼前閃過。

    劉思揚在心裡迅速地作了決定,今天晚上,對,就是今天晚上,盡快設法逃走。

    隻要沖進江水,隻要遊過了江。

    劉思揚估計了一下敵人巡邏特務可能的分布,又考慮了遇到敵人攔截的各種可能,他覺得,隻要堅決出走,一定有成功的可能。

    在軟禁中,無論如何總比從集中營裡越獄逃跑容易得多。

    而且,經過一年來的監獄生活,他懂得了許多和特務作鬥争的辦法,如果引起敵人大規模的鳴槍追捕,那就剛好公開揭露了敵人所謂的&ldquo釋放誠意&rdquo。

     上午很快就過去了。

    二哥出街未歸,家裡再沒有人打擾他,為了養精蓄銳,中午,劉思揚強迫自己睡了一個長長的午覺。

     下午,劉思揚感到自己的精神很好。

    他居然能夠強迫自己平靜地翻閱過去一些時候的報紙。

    首先引起他注意的,是幾家民辦報紙上刊載的解放區情況和有關中共動态的報道。

     &ldquo中共發布八條二十四款,作為和談基礎。

    &rdquo 劉思揚愉快地念了念标題,便聚精會神地研讀下去。

    大概花了半個鐘頭的時間,強記下這段報道中的重要内容。

    他沉思了一陣,倒了杯開水,重新翻閱舊報。

     &ldquo國防部發表文告:宣布北平和平解放!&rdquo 劉思揚立刻念道: &ldquo中央社二十七日電:華北方面,為了縮短戰争,獲緻和平,借以保全北平故都基礎與文物古迹,傅總司令作義曾于二十二日發表文告,宣布自二十二日上午十時起休戰&hellip&hellip&rdquo &ldquo真是荒唐之至!&rdquo劉思揚忍不住笑了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