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關燈
小
中
大
。
他突然站定，固執地回過頭來，高舉雙手向熟悉的無數牢房告别。
這時，他看見同志們正不停地在一間間牢門裡，向他揮手，揮手&hellip&hellip 劉思揚被押到二處，獨自坐在客廳的沙發上。
暫時，沒有人來打擾他，勤務兵給他倒上一杯香茶，退了出來。
快一年沒有嘗到茶味了，他端着杯子，慢慢喝着。
将會發生什麼事情呢？将會出現什麼新的考驗呢？他不知道。
但是他的情緒，不像去年剛押進這神秘的地方時那樣不安。
心房的跳動也比較正常。
幾個鐘頭以前那種告别集體和戰友時的滿懷離群之感，已平靜下來，變成一股支持他的無形力量。
他随意地看着房間裡的富麗而又顯得十分陌生的陳設，心裡什麼也沒有想，也無需去想。
反正，要發生的新的事情，不久就會出現的。
芬芳的茉莉花，從茶杯裡散發出濃郁的誘人清香。
劉思揚呷上兩口，望着手上精巧的茶杯出神。
&ldquo三弟，你已經來了？&rdquo 聽見聲音，劉思揚緩緩把茶杯擱在茶幾上，扭頭一看，走進來的，是他的二哥。
二哥比以前更胖，腦頂也微秃了，在最初的一瞬間，幾乎沒有認出來。
和二哥一道進來的，還有骨瘦如柴的主任法官朱介。
&ldquo三弟，你消瘦多了，看守所裡生活很清苦吧？&rdquo &ldquo沒有什麼。
&rdquo &ldquo我們真是擔心！&rdquo二哥顯出慣常出現的親人似的關切，&ldquo這一次，國共雙方舉行和談，李代總統一再下令釋放政治犯，大哥特地叫我從上海回來，保你出去。
&rdquo 朱介在旁邊靜聽着，點頭微笑。
&ldquo保我出去？&rdquo劉思揚詫異地反問着。
&ldquo我已經和徐處長談妥了，徐處長滿口同意，毫無難色。
&rdquo &ldquo釋放政治犯？沒有這樣容易的事。
&rdquo劉思揚淡淡地笑了起來：&ldquo我根本不相信國民黨這一套！全國解放那一天，才是我們重獲自由的時候。
&rdquo &ldquo劉先生，近來政局變化很快，恐怕有些情況你還不夠了解。
&rdquo朱介的聲音故意顯得十分和緩而善良，招呼劉思揚和他二哥坐下以後，才慢吞吞地解釋起來： &ldquo自從總裁在今年元旦發表和談文告以後，形勢已經有很大變化。
李代總統就職，又三令五申，一再明令釋放全國政治犯。
和談期間，政府為了表現和平誠意，準備逐步釋放在押人員。
令長兄在社會上的地位，徐處長當然優先考慮。
共産黨一向重視現實，善于分析形勢，我想劉先生也不必拘于政府過去的作為，而對釋放政治犯一事有所懷疑。
為了取信于民，劉先生被作為政府首批釋放的中共人員處理。
從今天起&hellip&hellip&rdquo朱介上前一步，滿臉帶笑，露出嘴裡閃光的金牙，向劉思揚伸出手來。
&ldquo我祝賀劉先生恢複自由。
&rdquo 劉思揚陡然離開沙發，站了起來，推開朱介的手，質問道： &ldquo你們釋放多少人？&rdquo &ldquo首批嘛&hellip&hellip&rdquo朱介搓着兩手說：&ldquo人數問題，政府正在磋商，劉先生情況特殊，自當優先考慮。
&rdquo &ldquo你們就放我一個？&rdquo劉思揚大聲說：&ldquo你們明令釋放全國政治犯，結果隻放我一個！渣滓洞，白公館，中美合作所集中營關的共産黨員和愛國民主人士，你們為什麼不釋放，國民黨統治區多少集中營，囚禁了多少革命者，你們為什麼不釋放？張學良、楊虎城，關到現在，十幾年了，你們為什麼不釋放？如果你們有和談的誠意，為什麼不立刻釋放全部政治犯？還在&lsquo磋商&rsquo什麼？&rdquo &ldquo三弟，你&hellip&hellip&rdquo &ldquo&lsquo和談期間&rsquo，&lsquo和平誠意&rsquo，你們是在自欺欺人！這一年，我見了多少血腥的罪行，任何花言巧語，掩蓋不了血寫的事實。
你們無休止地迫害失去自由的革命者，連一口水也不供給！美國式的、中國式的毒刑，拷打，摧殘過我們多少同志？你們屠殺我們黨的幹部，屠殺了解放軍戰士龍光華！告訴你們，這些罪行人民必須清算！今天，你們又想玩弄什麼和談陰謀，妄想放我一個人來欺騙群衆。
告訴你，這是夢想，你們欺騙不了人民雪亮的眼睛！&rdquo &ldquo唉，三弟，你少說兩句行不行？&rdquo &ldquo國民黨可以造謠誣蔑，可以倒行逆施，共産黨人為什麼不可以講話？&rdquo &ldquo劉先生，你用不着如此動意氣。
&rdquo朱介冷冷地從嘴角迸出幾個字來：&ldquo此刻，你還在二處，我想你應該以個人的自由為重。
&rdquo &ldquo你說什麼？&rdquo劉思揚上前一步，鄙夷地說：&ldquo這種廉價的自由，難道能夠封住我的口？&rdquo劉思揚站在客廳正中，睥睨着，他仿佛是這間客廳裡的主人似的，大聲命令道： &ldquo我不希罕這種自由，馬上送我回渣滓洞去！&rdquo &ldquo三弟！&rdquo二哥慌忙站了起來，對着劉思揚，像對着共産黨的重要代表人物似的，勸道：&ldquo三弟，你不知道啊，為了你這頂&lsquo紅帽子&rsquo，我們托了多少人情，花了多少&hellip&hellip&rdquo他不便當着朱介說出那個&ldquo錢&rdquo字，馬上轉口說：&ldquo徐處長說你表現不好，要不是和談期間，他還不同意呢！&rdquo &ldquo我們表現有甚麼不好？共産黨員懂得怎樣作人。
我們和他們沒有共同語言。
&rdquo劉思揚嚴正地說：&ldquo二哥，你回去吧！&rdquo &ldquo劉先生！&rdquo朱介趕快打斷劉思揚的話，&ldquo雖然你本人對政府諸多不滿，但是政府一言既出，驷馬難追；即使你攻擊政府，政府也仍然寬大為懷，堅決釋放！我相信，無論如何，政府是有決心取信于民的。
而且，不僅釋放你一人，目前正在清造名冊，準備逐步釋放政治犯&hellip&hellip&rdquo &ldquo不釋放全部政治犯，我決不出去。
&rdquo劉思揚斬釘截鐵地回答。
&ldquo我可以向你保證，一定釋放。
&rdquo朱介谄笑着：&ldquo劉先生，你先出去吧，否則兄弟也不好向處長交差。
政府的辦事速度，大家是知道的，美國盟友也一再批評我們缺乏效率。
不過這一次，兄弟一定盡力催辦，釋放政治犯這件大事，兄弟一定促其實現。
&rdquo &ldquo那麼，主任法官，我們這就走了。
再沒有什麼手續了吧？&rdquo 二哥笑着，向朱介點頭，&ldquo徐處長那兒，我改日再來面謝&hellip&hellip&rdquo說着，便去攙扶崛立着的劉思揚。
&ldquo二哥，你松手！&rdquo劉思揚避開二哥殷切的手臂，轉身走回沙發旁邊，沉着地坐下。
他擡頭注視看朱介的眼睛，朱介趕快把目光閃開。
&ldquo我不出去。
&rdquo劉思揚平靜地說道。
朱介不知所措地看了劉思揚一眼，說不出話來。
二哥茫然地看着劉思揚，喃喃地問： &ldquo三弟，你怎麼呐？&rdquo &ldquo不和中美合作所被關的全部戰友一道恢複自由，我一個人決不出去！&rdquo &ldquo唉呀，三弟！朱主任法官剛才不是說過麼，政府辦事就是效率不高。
和談成功了，國共合作，那些政治犯遲早都要出來的，你又何必固執？早一天恢複自由，也叫家裡少擔些心呵！&rdquo &ldquo不行，我一個人決不出去。
&rdquo劉思揚嚴肅地搖搖頭，站起身來，走向朱介，再一次說：&ldquo馬上送我回集中營。
&rdquo 朱介冷笑了一下，突然沉下了臉：&ldquo劉先生，出不出去也由不得你，這是政府的決定。
&rdquo說完，朱介走到門口，一招手，幾個全副武裝的特務一擁而入，立刻架住劉思揚的雙臂，徑直向外拖去。
劉思揚憤激地斥責着，怒罵着，終于被特務拖下樓，接着，就被推到他二哥的小轎車上去了。
&ldquo主任法官，這回麻煩你們了。
&rdquo二哥在車上和朱介招手告别，一邊擔心地問：&ldquo主任法官還有什麼吩咐？&rdquo &ldquo這簡直是綁架！&rdquo劉思揚激動得滿臉通紅。
汽車窗外飛快地閃過繁華的街道，他一眼也不願看，心裡被敵人無恥的伎倆激起的怒火充塞着，他決不承認敵人用暴行造成的這種綁架式的&ldquo釋放&rdquo。
車窗外吹進來的冷風，掀動他的頭發，沸騰的思潮稍微冷靜了些，腦子裡疾速地考慮着當前的處境。
他料想到，明天早上，報紙上一定會出現釋放政治犯的消息，說什麼釋放了共産黨員劉思揚，把他的名字作為敵人欺騙人民的工具。
不行，這種陰謀一定要揭穿，一定要讓人民知道事實的真相，知道在中美合作所集中營裡的人都沒有被釋放，一定要讓群衆知道&ldquo釋放政治犯&rdquo是徹頭徹尾的騙局！那麼，此刻該怎麼辦呢？是先設法找黨，找李敬原同志彙報情況，研究對策，還是先謹慎一點，不立刻去找自己的同志，而首先找新聞界的朋友，發表自己的聲明，說明真相，揭穿敵人的騙局呢？劉思揚深思着，忽然一個陰影從他心底升起，一個新的懷疑使他擔心起來：如果敵人一方面公開&ldquo釋放&rdquo他，另一方面又秘密地派遣特務跟蹤，那麼，他走到哪裡，就會把危險以及敵人的注意力引向哪裡。
難道狡猾的敵人不會利用他急于找黨的心情，布置更大的陰謀嗎？敵人一定會這樣做的！劉思揚仿佛已經看到了那些無形的，然而死死盯着他的行動的特務的眼睛。
&ldquo停車！&rdquo當轎車駛過華華百貨公司時，劉思揚突然說道： &ldquo我要下去。
&rdquo &ldquo三弟，你下車幹什麼？&
他突然站定，固執地回過頭來，高舉雙手向熟悉的無數牢房告别。
這時，他看見同志們正不停地在一間間牢門裡，向他揮手，揮手&hellip&hellip 劉思揚被押到二處，獨自坐在客廳的沙發上。
暫時，沒有人來打擾他，勤務兵給他倒上一杯香茶，退了出來。
快一年沒有嘗到茶味了，他端着杯子，慢慢喝着。
将會發生什麼事情呢？将會出現什麼新的考驗呢？他不知道。
但是他的情緒，不像去年剛押進這神秘的地方時那樣不安。
心房的跳動也比較正常。
幾個鐘頭以前那種告别集體和戰友時的滿懷離群之感，已平靜下來，變成一股支持他的無形力量。
他随意地看着房間裡的富麗而又顯得十分陌生的陳設，心裡什麼也沒有想，也無需去想。
反正，要發生的新的事情，不久就會出現的。
芬芳的茉莉花，從茶杯裡散發出濃郁的誘人清香。
劉思揚呷上兩口，望着手上精巧的茶杯出神。
&ldquo三弟，你已經來了？&rdquo 聽見聲音，劉思揚緩緩把茶杯擱在茶幾上，扭頭一看，走進來的，是他的二哥。
二哥比以前更胖，腦頂也微秃了，在最初的一瞬間，幾乎沒有認出來。
和二哥一道進來的，還有骨瘦如柴的主任法官朱介。
&ldquo三弟，你消瘦多了，看守所裡生活很清苦吧？&rdquo &ldquo沒有什麼。
&rdquo &ldquo我們真是擔心！&rdquo二哥顯出慣常出現的親人似的關切，&ldquo這一次，國共雙方舉行和談，李代總統一再下令釋放政治犯，大哥特地叫我從上海回來，保你出去。
&rdquo 朱介在旁邊靜聽着，點頭微笑。
&ldquo保我出去？&rdquo劉思揚詫異地反問着。
&ldquo我已經和徐處長談妥了，徐處長滿口同意，毫無難色。
&rdquo &ldquo釋放政治犯？沒有這樣容易的事。
&rdquo劉思揚淡淡地笑了起來：&ldquo我根本不相信國民黨這一套！全國解放那一天，才是我們重獲自由的時候。
&rdquo &ldquo劉先生，近來政局變化很快，恐怕有些情況你還不夠了解。
&rdquo朱介的聲音故意顯得十分和緩而善良，招呼劉思揚和他二哥坐下以後，才慢吞吞地解釋起來： &ldquo自從總裁在今年元旦發表和談文告以後，形勢已經有很大變化。
李代總統就職，又三令五申，一再明令釋放全國政治犯。
和談期間，政府為了表現和平誠意，準備逐步釋放在押人員。
令長兄在社會上的地位，徐處長當然優先考慮。
共産黨一向重視現實，善于分析形勢，我想劉先生也不必拘于政府過去的作為，而對釋放政治犯一事有所懷疑。
為了取信于民，劉先生被作為政府首批釋放的中共人員處理。
從今天起&hellip&hellip&rdquo朱介上前一步，滿臉帶笑，露出嘴裡閃光的金牙，向劉思揚伸出手來。
&ldquo我祝賀劉先生恢複自由。
&rdquo 劉思揚陡然離開沙發，站了起來，推開朱介的手，質問道： &ldquo你們釋放多少人？&rdquo &ldquo首批嘛&hellip&hellip&rdquo朱介搓着兩手說：&ldquo人數問題，政府正在磋商，劉先生情況特殊，自當優先考慮。
&rdquo &ldquo你們就放我一個？&rdquo劉思揚大聲說：&ldquo你們明令釋放全國政治犯，結果隻放我一個！渣滓洞，白公館，中美合作所集中營關的共産黨員和愛國民主人士，你們為什麼不釋放，國民黨統治區多少集中營，囚禁了多少革命者，你們為什麼不釋放？張學良、楊虎城，關到現在，十幾年了，你們為什麼不釋放？如果你們有和談的誠意，為什麼不立刻釋放全部政治犯？還在&lsquo磋商&rsquo什麼？&rdquo &ldquo三弟，你&hellip&hellip&rdquo &ldquo&lsquo和談期間&rsquo，&lsquo和平誠意&rsquo，你們是在自欺欺人！這一年，我見了多少血腥的罪行，任何花言巧語，掩蓋不了血寫的事實。
你們無休止地迫害失去自由的革命者，連一口水也不供給！美國式的、中國式的毒刑，拷打，摧殘過我們多少同志？你們屠殺我們黨的幹部，屠殺了解放軍戰士龍光華！告訴你們，這些罪行人民必須清算！今天，你們又想玩弄什麼和談陰謀，妄想放我一個人來欺騙群衆。
告訴你，這是夢想，你們欺騙不了人民雪亮的眼睛！&rdquo &ldquo唉，三弟，你少說兩句行不行？&rdquo &ldquo國民黨可以造謠誣蔑，可以倒行逆施，共産黨人為什麼不可以講話？&rdquo &ldquo劉先生，你用不着如此動意氣。
&rdquo朱介冷冷地從嘴角迸出幾個字來：&ldquo此刻，你還在二處，我想你應該以個人的自由為重。
&rdquo &ldquo你說什麼？&rdquo劉思揚上前一步，鄙夷地說：&ldquo這種廉價的自由，難道能夠封住我的口？&rdquo劉思揚站在客廳正中，睥睨着，他仿佛是這間客廳裡的主人似的，大聲命令道： &ldquo我不希罕這種自由，馬上送我回渣滓洞去！&rdquo &ldquo三弟！&rdquo二哥慌忙站了起來，對着劉思揚，像對着共産黨的重要代表人物似的，勸道：&ldquo三弟，你不知道啊，為了你這頂&lsquo紅帽子&rsquo，我們托了多少人情，花了多少&hellip&hellip&rdquo他不便當着朱介說出那個&ldquo錢&rdquo字，馬上轉口說：&ldquo徐處長說你表現不好，要不是和談期間，他還不同意呢！&rdquo &ldquo我們表現有甚麼不好？共産黨員懂得怎樣作人。
我們和他們沒有共同語言。
&rdquo劉思揚嚴正地說：&ldquo二哥，你回去吧！&rdquo &ldquo劉先生！&rdquo朱介趕快打斷劉思揚的話，&ldquo雖然你本人對政府諸多不滿，但是政府一言既出，驷馬難追；即使你攻擊政府，政府也仍然寬大為懷，堅決釋放！我相信，無論如何，政府是有決心取信于民的。
而且，不僅釋放你一人，目前正在清造名冊，準備逐步釋放政治犯&hellip&hellip&rdquo &ldquo不釋放全部政治犯，我決不出去。
&rdquo劉思揚斬釘截鐵地回答。
&ldquo我可以向你保證，一定釋放。
&rdquo朱介谄笑着：&ldquo劉先生，你先出去吧，否則兄弟也不好向處長交差。
政府的辦事速度，大家是知道的，美國盟友也一再批評我們缺乏效率。
不過這一次，兄弟一定盡力催辦，釋放政治犯這件大事，兄弟一定促其實現。
&rdquo &ldquo那麼，主任法官，我們這就走了。
再沒有什麼手續了吧？&rdquo 二哥笑着，向朱介點頭，&ldquo徐處長那兒，我改日再來面謝&hellip&hellip&rdquo說着，便去攙扶崛立着的劉思揚。
&ldquo二哥，你松手！&rdquo劉思揚避開二哥殷切的手臂，轉身走回沙發旁邊，沉着地坐下。
他擡頭注視看朱介的眼睛，朱介趕快把目光閃開。
&ldquo我不出去。
&rdquo劉思揚平靜地說道。
朱介不知所措地看了劉思揚一眼，說不出話來。
二哥茫然地看着劉思揚，喃喃地問： &ldquo三弟，你怎麼呐？&rdquo &ldquo不和中美合作所被關的全部戰友一道恢複自由，我一個人決不出去！&rdquo &ldquo唉呀，三弟！朱主任法官剛才不是說過麼，政府辦事就是效率不高。
和談成功了，國共合作，那些政治犯遲早都要出來的，你又何必固執？早一天恢複自由，也叫家裡少擔些心呵！&rdquo &ldquo不行，我一個人決不出去。
&rdquo劉思揚嚴肅地搖搖頭，站起身來，走向朱介，再一次說：&ldquo馬上送我回集中營。
&rdquo 朱介冷笑了一下，突然沉下了臉：&ldquo劉先生，出不出去也由不得你，這是政府的決定。
&rdquo說完，朱介走到門口，一招手，幾個全副武裝的特務一擁而入，立刻架住劉思揚的雙臂，徑直向外拖去。
劉思揚憤激地斥責着，怒罵着，終于被特務拖下樓，接着，就被推到他二哥的小轎車上去了。
&ldquo主任法官，這回麻煩你們了。
&rdquo二哥在車上和朱介招手告别，一邊擔心地問：&ldquo主任法官還有什麼吩咐？&rdquo &ldquo這簡直是綁架！&rdquo劉思揚激動得滿臉通紅。
汽車窗外飛快地閃過繁華的街道，他一眼也不願看，心裡被敵人無恥的伎倆激起的怒火充塞着，他決不承認敵人用暴行造成的這種綁架式的&ldquo釋放&rdquo。
車窗外吹進來的冷風，掀動他的頭發，沸騰的思潮稍微冷靜了些，腦子裡疾速地考慮着當前的處境。
他料想到，明天早上，報紙上一定會出現釋放政治犯的消息，說什麼釋放了共産黨員劉思揚，把他的名字作為敵人欺騙人民的工具。
不行，這種陰謀一定要揭穿，一定要讓人民知道事實的真相，知道在中美合作所集中營裡的人都沒有被釋放，一定要讓群衆知道&ldquo釋放政治犯&rdquo是徹頭徹尾的騙局！那麼，此刻該怎麼辦呢？是先設法找黨，找李敬原同志彙報情況，研究對策，還是先謹慎一點，不立刻去找自己的同志，而首先找新聞界的朋友，發表自己的聲明，說明真相，揭穿敵人的騙局呢？劉思揚深思着，忽然一個陰影從他心底升起，一個新的懷疑使他擔心起來：如果敵人一方面公開&ldquo釋放&rdquo他，另一方面又秘密地派遣特務跟蹤，那麼，他走到哪裡，就會把危險以及敵人的注意力引向哪裡。
難道狡猾的敵人不會利用他急于找黨的心情，布置更大的陰謀嗎？敵人一定會這樣做的！劉思揚仿佛已經看到了那些無形的，然而死死盯着他的行動的特務的眼睛。
&ldquo停車！&rdquo當轎車駛過華華百貨公司時，劉思揚突然說道： &ldquo我要下去。
&rdquo &ldquo三弟，你下車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