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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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中營裡，吃了不少苦頭吧？&rdquo
&ldquo我支持得住。
&rdquo劉思揚漫聲回答着，開亮了桌上的台燈，鋪開了紙。
黨派人來了，他意想不到，照理，象他這樣被軟禁在家裡的情況，是不應和黨發生聯系的，黨也不會來找他，可是，畢竟來了，來得這麼急&hellip&hellip然而，老朱的談吐中含有另外的東西，黨還有懷疑，對自己存在着戒備。
這使劉思揚深深地感到委屈，但他覺得，這種委屈的心情，是不健康的，任何人，能對黨的審查懷着這種情緒麼？幫助黨查清情況，才是自己該做的事。
第二天早上，劉思揚把夜裡寫好的一份個人署名的公開聲明，用毛筆抄錄一遍，交給老朱。
但這隻是一份聲明，而不是機密材料，和老朱的要求并不相同。
他用這份公開聲明，來表明自己的态度，揭露國民黨釋放政治犯是徹頭徹尾的欺騙。
這份聲明，可以在任何報上發表，絲毫也不會洩漏黨的機密。
接過這份聲明，老朱看了看工整的字迹，贊揚道： &ldquo你這一手字，寫得不壞。
&rdquo 劉思揚悒郁地笑了。
他過去給《挺進報》抄錄新聞，也是這樣寫的。
但他不願在同志面前，誇談自己的過去，隻簡單地解釋道： &ldquo老朱，這份聲明，我把到二處的情況，朱介和我的談話，怎樣強迫釋放我，又軟禁在家裡，都寫了。
我根本沒見過什麼瑪麗，更沒有發表任何談話。
&rdquo &ldquo好的，我先看看再說。
&rdquo老朱把聲明放在桌上，親切地拍了拍劉思揚的肩頭：&ldquo現在你該睡覺了。
其他事情，以後再談。
&rdquo &ldquo我不疲倦。
&rdquo &ldquo不行，非休息不可！&rdquo 正在這時候，二哥忽然推門進來了。
他看見房内有個陌生人，吃了一驚，停住腳步，過了一陣，才說道： &ldquo快吃早飯了，我以為你還沒有起床&hellip&hellip思揚，你出來一下。
&rdquo &ldquo老劉，&rdquo老朱點點頭，低聲說道：&ldquo你去罷。
&rdquo 劉思揚略一遲疑，便随着二哥，走出房門。
&ldquo房間裡的人是誰？&rdquo二哥低聲問道，掩蓋不住内心的憂懼。
&ldquo我的朋友。
&rdquo劉思揚回答。
&ldquo他怎麼進來的？&rdquo &ldquo翻牆。
晚上來的。
&rdquo &ldquo唉呀！特務就在大門外，你怎麼又&hellip&hellip&rdquo說到這裡，二哥憂慮重重地埋怨起來：&ldquo三弟，你簡直要我的命啊，萬一特務發現了，豈不連我也要吃官司。
&rdquo &ldquo你既然知道有危險，就應該保護他的安全。
&rdquo &ldquo保護他的安全？我辦不到。
&rdquo &ldquo你忘記了我昨天告訴你的話？&rdquo劉思揚嚴肅地說道：&ldquo就說他是大哥從上海進出口公司派來的人，到重慶辦貨。
給他布置一間客房。
&rdquo 二哥遲疑了半晌，終于說：&ldquo這可是有點危險。
&rdquo &ldquo你不是想給人民做點事嗎？這次給了你一個機會。
&rdquo 二哥沉默了片刻，放低聲音，勉強說道：&ldquo你請他下樓吃早飯吧。
&rdquo 在餐室裡，二哥隻和老朱簡單地應酬了幾句。
三個人，都默默無言地吃飯。
飯後，老朱命令劉思揚休息，劉思揚勉強服從，睡了幾個鐘頭。
下午，老朱看過了劉思揚寫的聲明，又對他談了一些地下黨最近的活動情況，接着，便提起了老李交代的，要他詳細書面彙報獄中黨的情況，以便進一步設法加強聯系，營救被捕的同志。
老朱談得很含蓄，很有信心。
劉思揚卻不像寫公開聲明那樣，很容易就答應下來。
他知道，雖然自己沒有掌握全部情況，可是知道的事也不算少，如地下黨和渣滓洞有比較經常的聯系，不時送去文件，藥物；又如老許對獄中鬥争的意見；監獄黨的組織情況&hellip&hellip這些，都是極其機密的情報，能輕易告訴任何同志麼？地下黨當然急需這些材料，可是，一年來的複雜鬥争，使他有了較多的經驗，他知道，這種機密情報，隻能口頭告訴負責同志，而不應該寫成文字。
隻能向李敬原同志本人報告，不能寫成文字的東西交給聯絡的同志。
何況老朱和自己一樣，現在也處在敵人的包圍圈裡。
不過，拒絕寫出機密材料，會不會加深黨對自己的懷疑呢？劉思揚覺得，不應該多想自己，隻該根據黨的原則辦事。
這不是寫自己的聲明，不能因為怕自己蒙受委屈，而把黨的機密輕易告訴任何人。
&ldquo讓我考慮一下。
&rdquo劉思揚終于回答了。
&ldquo好吧。
&rdquo老朱諒解地笑了笑。
&ldquo地下黨之所以急切需要獄中的材料，是為了根據情況，便于組織營救。
&rdquo老朱略一遲疑，又說了下去：&ldquo上饒集中營，不是組織過暴動嗎？集中營裡的同志最好和地下黨的武裝力量結合起來，裡應外合。
我認為，必須加強地下黨和集中營裡黨組織的聯系。
等黨對你的審查作出結論以後，我想，黨可以派你參加和獄中黨組織保持經常聯系的工作。
&rdquo 老朱說罷，用煙頭接上一支新的香煙，看到劉思揚不願多講話，便深吸了兩口，接着說道：&ldquo你掌握的情況，明天，或者今晚上，把它詳細地寫出來。
詳盡地寫出獄中黨的組織情況，活動規律，包括你知道的同志們的表現，今後可能采取的聯系方法等等。
用書面報告，有它的好處，它比口頭彙報準确得多；當然也有缺點，比較危險。
可是，我相信，你的報告一定能夠順利地帶出去交給黨。
現在，我有了你大哥進出口公司代理人的身分，就能用你二哥的汽車，公開出入&lsquo劉莊&rsquo。
老劉，我希望你嚴肅地完成黨交給你的這一重要任務。
這對于查清你在獄中的表現，也很有幫助。
&rdquo 劉思揚沉思了片刻，終于緩慢地回答： &ldquo我沒有什麼可寫的。
&rdquo &ldquo不！&rdquo老朱搖搖頭，聲音緩而輕，卻帶着很大的壓力： &ldquo你仔細想想。
任何人，對黨不能有任何保留，這是我們黨的原則！&rdquo 老朱離開座位，站了起來。
帶着不太信任，也不重視的神情，把劉思揚早上交給他的那份聲明，随手抛在桌上，轉身向客房踱去。
劉思揚陷入深沉的痛苦中了，這天晚上，怎麼也睡不着。
他感到老朱擲還了自己寫的聲明，是一種明顯的威脅，似乎表明：如果不寫出機密材料，便根本不考慮自己恢複黨籍的申請。
這使劉思揚十分為難，并且産生了新的懷疑，他覺得老朱的這種态度，不象一個共産黨員&hellip&hellip天亮的時候，劉思揚憂悒不安地來到花園裡，作了幾下深呼吸，頭腦似乎清醒了一些。
突然，一個念頭在腦子裡一閃：老朱為什麼這樣急切？他的注意力為什麼集中在獄中黨的情況上，而不是像他剛來時說的，他的任務是審查自己？為什麼要把寫不寫這份材料和處理自己黨籍的問題混在一起？一個明顯的疑團，立刻橫梗在劉思揚心頭。
劉思揚警惕起來。
他覺得應該更加冷靜地深思，仔細研究一下這自稱為地下黨代表的人不正常的出現。
這時候，大門口的側門輕輕地開了。
送牛奶的工人，走了進來。
和每天早晨一樣，送奶的工人走過林蔭道，把幾瓶牛奶放進台階附近的牛奶箱。
劉思揚慢慢走向前去，想拿一瓶鮮奶。
那送奶工人，像知道劉思揚的心思似的，特地挑了瓶牛奶，遞到他手上，說道： &ldquo這瓶是你的。
&rdquo 送奶工人說到&ldquo你的&rdquo兩字時，頗有深意地看了劉思揚一眼，便轉身走了。
劉思揚拿着牛奶瓶，心裡一動，&ldquo這瓶是你的。
&rdquo話說得有點蹊跷。
劉思揚上樓時經過老朱寝室門口，立刻放輕了腳步，悄悄地走了過去，他已明顯地感到處境的危險。
他把牛奶拿回寝室，仔細端詳着，瓶子和其他奶瓶一樣，沒有不同之處。
把牛奶倒進鋼精禍裡，牛奶裡面也沒有其它東西。
劉思揚茫然地坐在桌邊望着奶瓶，慢慢地目光落在剛才丢進廢紙簍裡的奶瓶紙蓋上。
他立刻毫不遲疑地拾起紙蓋，仔細地摸了摸，發現紙蓋比平常的稍厚一些。
他匆忙地撕開紙蓋，一張紙條，立刻出現在眼前。
紙條上有着他熟悉的李敬原的筆迹。
敵人對你極為注意。
處境危險，立刻出走！脫險之後，堅決隐蔽，勿輕率找黨。
&ldquo勿輕率找黨？&rdquo劉思揚緊張地重複着紙條上的這句話。
啊，&ldquo就是遇到化為美女的毒蛇，我們也要把它識破！&rdquo老大哥的話，清楚地出現在耳邊。
劉思揚想起，前天晚上那張雖然有着李敬原姓名的紙條，卻是明礬水寫的，而且在夜裡，辨認不出筆迹。
現在手上這張紙條，才是老李的親筆。
那個自稱老朱的家夥，正是一條毒蛇！ 劉思揚搶步關上房門，上了鎖。
氣急敗壞地取出被敵特擲在桌上的那份聲明，投在電爐上點燃燒掉。
直到紙張變成灰燼，又将紙灰捧進洗臉盆，放開水龍頭，把紙灰全部沖進排水管去。
他燒掉這份聲明，不是為了保密，而是發洩内心的極度憤怒。
接着，他想立刻出走。
可是，天色已經大亮，白天裡無論如何出不去了。
他藏好開角門的鑰匙，正要仔細考慮一下當前的對策，突然聽見一陣腳步聲，接着，有人敲門。
&ldquo誰？&rdquo劉思揚大聲問道。
&ldquo是我，老朱。
&rdquo 一個念頭在腦際一閃，劉思揚立刻冷靜下來。
他需要穩住這條毒蛇，主動向他彙報&ldquo情況&rdquo，用假材料将他引入歧途，粉碎敵人的陰謀。
然後，拖到晚上，趁這奸狡的&ldquo紅旗特務&rdquo①得意忘形之際，尋找機會，突然出走。
于是，他沉着地答應了一聲，便走過去，輕輕地開了鎖，并且毫不遲疑地拉開房門。
①&ldquo紅旗特務&rdquo，僞裝進步面孔進行破壞活動的特務。
&rdquo劉思揚漫聲回答着，開亮了桌上的台燈，鋪開了紙。
黨派人來了，他意想不到，照理，象他這樣被軟禁在家裡的情況，是不應和黨發生聯系的，黨也不會來找他，可是，畢竟來了，來得這麼急&hellip&hellip然而，老朱的談吐中含有另外的東西，黨還有懷疑，對自己存在着戒備。
這使劉思揚深深地感到委屈，但他覺得，這種委屈的心情，是不健康的，任何人，能對黨的審查懷着這種情緒麼？幫助黨查清情況，才是自己該做的事。
第二天早上，劉思揚把夜裡寫好的一份個人署名的公開聲明，用毛筆抄錄一遍，交給老朱。
但這隻是一份聲明，而不是機密材料，和老朱的要求并不相同。
他用這份公開聲明，來表明自己的态度，揭露國民黨釋放政治犯是徹頭徹尾的欺騙。
這份聲明，可以在任何報上發表，絲毫也不會洩漏黨的機密。
接過這份聲明，老朱看了看工整的字迹，贊揚道： &ldquo你這一手字，寫得不壞。
&rdquo 劉思揚悒郁地笑了。
他過去給《挺進報》抄錄新聞，也是這樣寫的。
但他不願在同志面前，誇談自己的過去，隻簡單地解釋道： &ldquo老朱，這份聲明，我把到二處的情況，朱介和我的談話，怎樣強迫釋放我，又軟禁在家裡，都寫了。
我根本沒見過什麼瑪麗，更沒有發表任何談話。
&rdquo &ldquo好的，我先看看再說。
&rdquo老朱把聲明放在桌上，親切地拍了拍劉思揚的肩頭：&ldquo現在你該睡覺了。
其他事情，以後再談。
&rdquo &ldquo我不疲倦。
&rdquo &ldquo不行，非休息不可！&rdquo 正在這時候，二哥忽然推門進來了。
他看見房内有個陌生人，吃了一驚，停住腳步，過了一陣，才說道： &ldquo快吃早飯了，我以為你還沒有起床&hellip&hellip思揚，你出來一下。
&rdquo &ldquo老劉，&rdquo老朱點點頭，低聲說道：&ldquo你去罷。
&rdquo 劉思揚略一遲疑，便随着二哥，走出房門。
&ldquo房間裡的人是誰？&rdquo二哥低聲問道，掩蓋不住内心的憂懼。
&ldquo我的朋友。
&rdquo劉思揚回答。
&ldquo他怎麼進來的？&rdquo &ldquo翻牆。
晚上來的。
&rdquo &ldquo唉呀！特務就在大門外，你怎麼又&hellip&hellip&rdquo說到這裡，二哥憂慮重重地埋怨起來：&ldquo三弟，你簡直要我的命啊，萬一特務發現了，豈不連我也要吃官司。
&rdquo &ldquo你既然知道有危險，就應該保護他的安全。
&rdquo &ldquo保護他的安全？我辦不到。
&rdquo &ldquo你忘記了我昨天告訴你的話？&rdquo劉思揚嚴肅地說道：&ldquo就說他是大哥從上海進出口公司派來的人，到重慶辦貨。
給他布置一間客房。
&rdquo 二哥遲疑了半晌，終于說：&ldquo這可是有點危險。
&rdquo &ldquo你不是想給人民做點事嗎？這次給了你一個機會。
&rdquo 二哥沉默了片刻，放低聲音，勉強說道：&ldquo你請他下樓吃早飯吧。
&rdquo 在餐室裡，二哥隻和老朱簡單地應酬了幾句。
三個人，都默默無言地吃飯。
飯後，老朱命令劉思揚休息，劉思揚勉強服從，睡了幾個鐘頭。
下午，老朱看過了劉思揚寫的聲明，又對他談了一些地下黨最近的活動情況，接着，便提起了老李交代的，要他詳細書面彙報獄中黨的情況，以便進一步設法加強聯系，營救被捕的同志。
老朱談得很含蓄，很有信心。
劉思揚卻不像寫公開聲明那樣，很容易就答應下來。
他知道，雖然自己沒有掌握全部情況，可是知道的事也不算少，如地下黨和渣滓洞有比較經常的聯系，不時送去文件，藥物；又如老許對獄中鬥争的意見；監獄黨的組織情況&hellip&hellip這些，都是極其機密的情報，能輕易告訴任何同志麼？地下黨當然急需這些材料，可是，一年來的複雜鬥争，使他有了較多的經驗，他知道，這種機密情報，隻能口頭告訴負責同志，而不應該寫成文字。
隻能向李敬原同志本人報告，不能寫成文字的東西交給聯絡的同志。
何況老朱和自己一樣，現在也處在敵人的包圍圈裡。
不過，拒絕寫出機密材料，會不會加深黨對自己的懷疑呢？劉思揚覺得，不應該多想自己，隻該根據黨的原則辦事。
這不是寫自己的聲明，不能因為怕自己蒙受委屈，而把黨的機密輕易告訴任何人。
&ldquo讓我考慮一下。
&rdquo劉思揚終于回答了。
&ldquo好吧。
&rdquo老朱諒解地笑了笑。
&ldquo地下黨之所以急切需要獄中的材料，是為了根據情況，便于組織營救。
&rdquo老朱略一遲疑，又說了下去：&ldquo上饒集中營，不是組織過暴動嗎？集中營裡的同志最好和地下黨的武裝力量結合起來，裡應外合。
我認為，必須加強地下黨和集中營裡黨組織的聯系。
等黨對你的審查作出結論以後，我想，黨可以派你參加和獄中黨組織保持經常聯系的工作。
&rdquo 老朱說罷，用煙頭接上一支新的香煙，看到劉思揚不願多講話，便深吸了兩口，接着說道：&ldquo你掌握的情況，明天，或者今晚上，把它詳細地寫出來。
詳盡地寫出獄中黨的組織情況，活動規律，包括你知道的同志們的表現，今後可能采取的聯系方法等等。
用書面報告，有它的好處，它比口頭彙報準确得多；當然也有缺點，比較危險。
可是，我相信，你的報告一定能夠順利地帶出去交給黨。
現在，我有了你大哥進出口公司代理人的身分，就能用你二哥的汽車，公開出入&lsquo劉莊&rsquo。
老劉，我希望你嚴肅地完成黨交給你的這一重要任務。
這對于查清你在獄中的表現，也很有幫助。
&rdquo 劉思揚沉思了片刻，終于緩慢地回答： &ldquo我沒有什麼可寫的。
&rdquo &ldquo不！&rdquo老朱搖搖頭，聲音緩而輕，卻帶着很大的壓力： &ldquo你仔細想想。
任何人，對黨不能有任何保留，這是我們黨的原則！&rdquo 老朱離開座位，站了起來。
帶着不太信任，也不重視的神情，把劉思揚早上交給他的那份聲明，随手抛在桌上，轉身向客房踱去。
劉思揚陷入深沉的痛苦中了，這天晚上，怎麼也睡不着。
他感到老朱擲還了自己寫的聲明，是一種明顯的威脅，似乎表明：如果不寫出機密材料，便根本不考慮自己恢複黨籍的申請。
這使劉思揚十分為難，并且産生了新的懷疑，他覺得老朱的這種态度，不象一個共産黨員&hellip&hellip天亮的時候，劉思揚憂悒不安地來到花園裡，作了幾下深呼吸，頭腦似乎清醒了一些。
突然，一個念頭在腦子裡一閃：老朱為什麼這樣急切？他的注意力為什麼集中在獄中黨的情況上，而不是像他剛來時說的，他的任務是審查自己？為什麼要把寫不寫這份材料和處理自己黨籍的問題混在一起？一個明顯的疑團，立刻橫梗在劉思揚心頭。
劉思揚警惕起來。
他覺得應該更加冷靜地深思，仔細研究一下這自稱為地下黨代表的人不正常的出現。
這時候，大門口的側門輕輕地開了。
送牛奶的工人，走了進來。
和每天早晨一樣，送奶的工人走過林蔭道，把幾瓶牛奶放進台階附近的牛奶箱。
劉思揚慢慢走向前去，想拿一瓶鮮奶。
那送奶工人，像知道劉思揚的心思似的，特地挑了瓶牛奶，遞到他手上，說道： &ldquo這瓶是你的。
&rdquo 送奶工人說到&ldquo你的&rdquo兩字時，頗有深意地看了劉思揚一眼，便轉身走了。
劉思揚拿着牛奶瓶，心裡一動，&ldquo這瓶是你的。
&rdquo話說得有點蹊跷。
劉思揚上樓時經過老朱寝室門口，立刻放輕了腳步，悄悄地走了過去，他已明顯地感到處境的危險。
他把牛奶拿回寝室，仔細端詳着，瓶子和其他奶瓶一樣，沒有不同之處。
把牛奶倒進鋼精禍裡，牛奶裡面也沒有其它東西。
劉思揚茫然地坐在桌邊望着奶瓶，慢慢地目光落在剛才丢進廢紙簍裡的奶瓶紙蓋上。
他立刻毫不遲疑地拾起紙蓋，仔細地摸了摸，發現紙蓋比平常的稍厚一些。
他匆忙地撕開紙蓋，一張紙條，立刻出現在眼前。
紙條上有着他熟悉的李敬原的筆迹。
敵人對你極為注意。
處境危險，立刻出走！脫險之後，堅決隐蔽，勿輕率找黨。
&ldquo勿輕率找黨？&rdquo劉思揚緊張地重複着紙條上的這句話。
啊，&ldquo就是遇到化為美女的毒蛇，我們也要把它識破！&rdquo老大哥的話，清楚地出現在耳邊。
劉思揚想起，前天晚上那張雖然有着李敬原姓名的紙條，卻是明礬水寫的，而且在夜裡，辨認不出筆迹。
現在手上這張紙條，才是老李的親筆。
那個自稱老朱的家夥，正是一條毒蛇！ 劉思揚搶步關上房門，上了鎖。
氣急敗壞地取出被敵特擲在桌上的那份聲明，投在電爐上點燃燒掉。
直到紙張變成灰燼，又将紙灰捧進洗臉盆，放開水龍頭，把紙灰全部沖進排水管去。
他燒掉這份聲明，不是為了保密，而是發洩内心的極度憤怒。
接着，他想立刻出走。
可是，天色已經大亮，白天裡無論如何出不去了。
他藏好開角門的鑰匙，正要仔細考慮一下當前的對策，突然聽見一陣腳步聲，接着，有人敲門。
&ldquo誰？&rdquo劉思揚大聲問道。
&ldquo是我，老朱。
&rdquo 一個念頭在腦際一閃，劉思揚立刻冷靜下來。
他需要穩住這條毒蛇，主動向他彙報&ldquo情況&rdquo，用假材料将他引入歧途，粉碎敵人的陰謀。
然後，拖到晚上，趁這奸狡的&ldquo紅旗特務&rdquo①得意忘形之際，尋找機會，突然出走。
于是，他沉着地答應了一聲，便走過去，輕輕地開了鎖，并且毫不遲疑地拉開房門。
①&ldquo紅旗特務&rdquo，僞裝進步面孔進行破壞活動的特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