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手足兩參商挾衣佯遁家庭一牢獄投筆終逃

關燈
,紅了眼睛眶子,一話不發。

    蕙芬看她已經不作聲了,就用手拍了她的肩膀,笑道:&ldquo好吧,就是這樣吧,不要再鬧了。

    我有兩封信要寫,把信寫完了,我再來陪你。

    &rdquo說畢,她悄悄地走出門去,将房門向外反帶上。

    寶珠始終是不說什麼,雖是一個人坐在屋子裡,她還是捧了下巴颏那樣發呆。

    在這個态度中,隔壁母親屋子裡說話的聲音,卻聽得很清楚的。

    隻聽到姑母張太太在屋子裡低聲說道:&ldquo她說是要走,無非是吓吓大家罷了,一個小姑娘往哪裡跑呢?&rdquo她說畢,卻聽到邵太太歎了一口氣,寶珠心想:好哇,這位姑母大人,當了面,什麼批評沒有,在背後,她就小看了我,以為我不能離開家庭?哼,這有什麼了不得的事情,我至少可以到女青年會寄宿舍先住兩個月,經濟問題,我慢慢地再打算盤。

    原來他們認定我脫離家庭,不是真的,所以在我當面,敢把言語壓迫我,無論怎麼,我也不能讓他們把我諒定我是個不能獨立生活的人。

    自己想到這裡,不覺得把腳在樓闆上頓了兩頓,表示她的決心。

    又坐着定了定神,先把房門關上,然後悄悄地打開自己的衣箱來,檢點檢點,有些什麼東西,可以帶着走的。

    她不檢點則已,一檢點之後,覺得什麼東西都不能丢下。

    然而一個逃走的女子,絕不是尋常出門的女子,如何可以帶上許多行李,至多隻能夾一個小小的包裹,要把其餘的東西都犧牲了。

    當然不是自己心愛之物,也不會都收在箱子裡。

    于今将東西全不要,自然都會由兩個嫂子拿去,真令人不服這口氣。

    可是話又說回來了,東西是小,自己的前途是大,難道為了一些銀錢可以買的東西,就不逃走嗎?她手扶了箱子蓋,沉沉地向下想着,想了很久的時候,索性坐到床上去,望了箱子發呆。

    想着東西固然有些舍不得,就是自己這位老太太,也有些舍不得,她對我多麼仁慈呀,從來沒有紅着臉說過我一句的。

    她躊躇了很久的工夫,忽然站起來,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ldquo走,我走定了。

    &rdquo她心裡可又想着,這個母親又不是我生身之母,我理會她做什麼?她若是真疼愛我的話,就不該和兩位哥哥站在一條戰線上,而且她和姑太太談話,是料定我沒有逃走那種勇氣的,我為什麼讓她把我料定了呢?住在青年會裡,也不過十幾塊錢一個月,我是個中學畢業生,大事不想幹,到外面去找兩堂家庭課教教就可以維持生活,這很是容易的事。

    現在外面女子謀職業的也很多,不見得到了我這裡,就沒有辦法。

    曾見了不少的機關,都有女子辦事了,而且那辦事的女子,比自己還年輕,我何必輕自菲薄呢?他如此想着,增加了自己不少的勇氣,就決定辦法,所有衣服及零用東西一概不帶,隻穿了随身的衣服出去,一來表示自己幹幹淨淨;二來也省得累累贅贅的。

    走是決定了,心裡就覺得空空洞洞的,不必和家裡人争論了,也不必生什麼氣了。

    于是展開被褥來在床上睡了一大覺,吃飯的時候照樣地和家人在一處吃飯,這一餐飯吃得更是安穩,大家都沒有說什麼話,最大的原因,就因為恪忱在這天晚上,還要出門去會兩個朋友,怕是和寶珠開起談判來,會耽誤時間。

    倒不如不談,留待明天解決,所以她首先不開口。

    月清又在暗下說恪孚,說他是個呆子,寶珠的事,落得讓大哥主持,何必多嘴多舌,平白地得罪了人,因之恪孚也就不作聲了。

     寶珠外表是很坦然的樣子,可是她的心裡,卻如小鹿撞鐘一般怦怦亂跳,她隻吃了大半碗飯,倒舀了好幾回湯喝。

    吃過了飯,她還不肯先自回房去,故意在飯廳旁邊一張椅子上坐了。

    等大家都已散席了,她将小書房裡擱置經年的話匣子,親自搬到樓上卧室裡去,唱起話片來。

    自己在話匣邊來回走着,還跟了話片唱着,第一張唱的是《木蘭從軍》,學了一段,第二張唱的是《女起解》,隻跟着唱了兩句。

    到了第三張是《花園贈金》,她不愛聽了,隻将話片唱了一半,就把話匣子關起來。

    于是在書架子上,随手抽了一本小說,斜躺在床上,就了電燈看着。

    可是這小說給予她的印象,也是很壞,乃是《紅樓夢》上薛寶钗演講女子無才便是德的一段,這一段小說,還不曾看一二十行,就把它扔下了,自己坐在椅子上,望了光桌子面。

    這桌面上,有筆,有墨,有硯台,有墨水瓶,有鋼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