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回 骊姬巧計殺申生獻公臨終囑荀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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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晉獻公既并①虞、虢二國,群臣皆賀。

    惟骊姬心中不樂。

    他本意欲遣世子申生伐虢,卻被裡克代行,又一舉成功,一時間無題目可做。

    乃複與優施相儀,言:“裡克乃申生之一黨一,功高位重,我無以敵之,奈何?”優施曰:“荀息以一璧、馬,滅虞、虢二國,其智在裡克之上,其功亦不在裡克之下。

    若求荀息為奚齊卓子之傅,則可以敵裡克有餘矣。

    ”骊姬請于獻公,遂使荀息傅奚齊卓子。

    骊姬又謂優施曰:“荀息已入我一黨一矣。

    裡克在朝,必破我謀,何計可以去之?克去而申生乃可圖也。

    ”優施曰:“裡克為人,外強而中多顧慮。

    誠以利害動之,彼必持兩端,然後可收而為我用。

    克好飲,夫人能為我具特羊②之飨,我因侍飲而以言探之。

    其入,則夫人之福也;即不入,我優人亦聊與為戲,何罪焉?”骊姬曰:“善。

    ”乃代為優施治飲具。

     優施預請于裡克曰:“大夫驅馳虞、虢間,勞苦甚。

    施有一杯之獻,願取閑邀大夫片刻之歡,何如?”裡克許之。

    乃攜酒至克家。

    克與内子孟,皆西坐為客。

    施再拜進觞,因侍飲于側,調笑甚洽①。

    酒至半酣,施起舞為壽。

    因謂孟曰:“主啗②我。

    我有新歌,為主歌之。

    ”孟酌兕觥以賜施,啗以羊脾。

    問曰:“新歌何名?”施對曰:“名《暇豫》,大夫得此事君,可保富貴也。

    ”乃頓③嗓而歌。

    歌曰: 暇豫④之吾吾⑤兮,不如烏烏⑥。

    衆皆集于菀兮,爾獨子枯。

    菀何榮且茂兮?枯招斧柯!矮柯行及兮,奈爾枯何! 歌訖,裡克笑曰:“何謂菀?何謂枯?”施曰:“譬之于人,其母為夫人,其子将為君。

    本深枝茂,衆鳥依托,所謂菀也。

    若其母已死,其子又得謗,禍害将及。

    本搖葉落,鳥無所栖,斯為枯矣。

    ”言罷,遂出門。

    裡克心中怏怏,即命撤馔。

    起身徑入書房,獨步庭中,回旋良久。

     是夕,不用晚餐,挑燈就寝,展轉一床一褥,不能成寐。

    左思右想:“優施内外俱一寵一,出入宮禁。

    今日之歌,必非無謂而發。

    彼欲言未竟,俟天明當再叩之。

    ”捱至半夜,心中急不能忍,遂吩咐左右:“密喚優施到此問話。

    ”優施已心知其故,連忙衣冠整齊,跟着來人直達寝所。

    裡克召優施坐于一床一間,以手撫其膝,問曰:“适來‘菀枯’之說,我已略喻,豈非謂曲沃乎,汝必有所聞,可與我詳言,不可隐也。

    ”施對曰:“久欲告知,因大夫乃曲沃之傅,且未敢直言,恐見怪耳。

    ”裡克曰:“使我預圖免禍之地,是汝一愛一我也,何怪之有?”施乃俯首就枕畔,低語曰:“君已許夫人,殺太子而立奚齊,有成謀矣。

    ”裡克曰:“猶可止乎?”施對曰:“君夫人之得君,子所知也。

    中大夫之得君,亦子所知也。

    夫人主乎内,中大夫主乎外,雖欲止,得乎?”裡克曰:“從君而殺太子,我不忍也。

    輔太子以抗君,我不及也。

    中立而兩無所為,可以自脫否?”施對曰:“可。

    ”施退,裡克坐以待旦,取往日所書之簡視之,屈指恰是十年。

    歎曰:“蔔筮之理,何其神也!”遂造大夫卆鄭父之家,屏去左右,告之曰:“史蘇蔔偃之言,驗于今矣!”卆鄭父曰:“有聞乎?”裡克曰:“夜來優施告我曰:‘君将殺太子而立奚齊也。

    ’”卆鄭父曰:“子何以複之?”裡克曰:“我告以中立。

    ”卆鄭父曰:“子之言,如見火而益之薪也。

    為子計,宜陽為不信,彼見子不信,必中忌而緩其謀。

    子乃多樹太子之一黨一,以固其位,然後乘間而進言,以奪君之志,成敗猶未有定。

    今子曰‘中立’,則太子孤矣,禍可立而待也!”裡克頓足曰:“惜哉!不早與吾子商之!”裡克别去登車,詐墜于車下。

    次日遂稱傷足,不能赴朝。

    史臣有詩雲: 特羊具享優人舞,斷送儲君一曲歌。

     堪笑大臣無遠識,卻将中立佐一操一戈。

     優施回複骊姬,騁姬大悅。

    乃夜謂獻公曰:“太子久居曲沃,君何不召之,但言妾之思見太子。

    妾因以為德于太子,冀免旦夕何如?”獻公果如其言,以召申生。

    申生應呼而至,先見獻公,再拜問安。

    禮畢,入宮參見骊姬。

    骊姬設飨待之,言語甚歡。

    次日,申生入宮謝宴,骊姬又留飯。

    是夜,骊姬複向獻公垂淚言曰:“妾欲回太子之心,故召而禮之。

    不意太子無禮更甚。

    ”獻公曰:“何如?”骊姬曰:“妾留太子午餐,索飲,半酣,戲謂妾曰:‘我父老矣,若母何?’妾怒而不應。

    太子又曰:‘昔我祖老,而以我母姜氏,遺于我父。

    今我父老,必有所遺,非子而誰?’欲前執妾手,妾拒之乃免。

    君若不信,妾試與太子同遊于囿,君從台上觀之,必有睹焉。

    ”獻公曰:“諾。

    ”及明,骊姬召申生同遊于囿。

    骊姬預以蜜塗其發,蜂蝶紛紛,皆集其鬓。

    姬曰:“太子盍①為我驅蜂蝶乎?”申生從後以袖麾②之。

    獻公望見,以為真有調一戲之事矣。

    心中大怒,即欲執申生行誅。

    骊姬跪而告曰:“妾召之而殺之,是妾殺太子也。

    且宮中暖昧之事,外人未知,姑忍之。

    ”獻公乃使申生還曲沃,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