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魔鬼之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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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人,他就不得不在别人發現他之前把他的臉緊貼在玻璃上,可是又不見腳印的痕迹。

    難以想象的是,外面的人怎麼能使屋裡的幾個人産生如此可怕的印象;何況我們也沒有發現這種煞費苦心的奇怪舉動究竟是出于什麼動機。

    你看出我們的困難了嗎,華生?” “困難是再清楚不過了,"我明确地回答說。

     “但是,如果材料能再多一些,也許可以證明這些困難不是無法排除的,"福爾摩斯說,“華生,我想你也許可以在你那内容廣泛的案卷中找到某些近于模糊不清的案卷吧。

    此刻,我們且把這個案子擱在一邊,等到有了更加确切的材料再說。

    早上還有一點時間,我們就來追蹤一下新石平時代的人吧。

    ” 我本想談談我朋友聚精會神思考問題時的那股毅力,可是,在這康沃爾春天的早晨,他卻整整談了兩個鐘頭的石鑿、箭頭和碎瓷器,顯得輕松愉快,好象根本不存在有什麼險惡的秘密在等着他去揭露似的,這使我驚奇不已。

    直到下午我們才回到我們的住所,發現已有一位來訪者在等着我們。

    他立刻把我們的思路帶回到我們要辦的那件事上。

    我們兩人都不需别人告訴就知道這位來訪者是誰。

    魁梧的身材,嚴峻而滿布皺紋的臉上的一對兇狠眼睛,鷹鈎鼻子,灰白的、差不多要擦到天花闆了的頭發,腮邊的金黃色的胡子——靠近留有煙斑的嘴唇邊的胡子則是白的,所有這一切,在倫敦如同在非洲一樣都是人所熟習的,并且隻會使人想到這是偉大的獵獅人兼探險家列昂·斯特戴爾博士的高大形象。

     他來到這一帶,我們已經聽說了,有一兩次也在鄉路上瞧見過他那高大的身影。

    他沒有走近我們,我們也沒有想到去接近他,因為他喜歡隐居,這是盡人皆知的。

    在旅行間歇期間,他大都住在布尚阿蘭斯森林裡的一間小起房裡,在書堆裡和地圖堆裡過着絕對孤獨的生活,一心隻顧滿足他那簡樸的欲望,從不過問左鄰右舍的事情。

    因此,當我聽見他以熱情的聲調詢問福爾摩斯在探讨這一神秘插曲方面有無進展時,我感到很驚訝。

    “郡裡的警察毫無路數,"他說,“不過,你經驗豐富,或許已經作出某種可以想象到的解釋。

    我隻求你把我當作知己,因為我在這裡常來常往,對特雷根尼斯一家很了解——說真的,我母親是科尼什人,從我母親那邊來算,他們還是我的遠親哩。

    他們的不幸遭遇當然使我震驚。

    我可以告訴你,我本來是要去非洲,已經到了普利茅斯。

    今天早上得到消息,又一路趕回來幫助打聽情況。

    ” 福爾摩斯擡起頭來。

     “這樣你就誤了船期了吧?” “我趕下一班。

    ” “哎唷!真是友情為重啊。

    ” “我剛才對你說了,我們是親戚。

    ” “是這樣——你母親的遠親。

    你的行李上船了吧?” “有幾樣行李上了船,不過主要行李還在旅館裡。

    ” “知道了。

    但是,這件事想來不至于已經上了普利茅斯晨報吧?” “沒有,先生,我收到了電報。

    ” “請問是誰發來的?” 這位探險家瘦削的臉上掠過一絲陰影。

     “你真能夠追根尋底呀,福爾摩斯先生。

    ” “這是我的工作。

    ” 斯特戴爾博士定定神,恢複了鎮靜。

     “我不妨告訴你,"他說,“是牧師朗德黑先生發電報叫我回來的。

    ” “謝謝你,"福爾摩斯說。

    "我可以這樣來回答你原來的問題:我對這一案件的主題還沒有全部想清楚,但是,作出某種結論是大有希望的。

    作更多的說明則還為時過早。

    ” “如果你的懷疑已經具體有所指,那麼想來你總不至于不願意告訴我吧?” “不,這一點很難回答。

    ” “那麼,我是浪費了我的時間了。

    就此告辭啦。

    "這位聞名的博士走出我們的住宅,似乎大為掃興。

    五分鐘後,福爾摩斯盯上了他。

    到了晚上,才見福爾摩斯回來,拖着疲沓的步子,臉色憔悴。

    我知道,他的調查肯定沒有取得很大進展。

    他把一封等着他的電報看了一眼,扔進了壁爐。

     “電報是從普利茅斯的一家旅館拍來的,華生,"他說。

    “我從牧師那裡了解到旅館的名字,我就拍電報去,查核列昂·斯特戴爾博士所說是否屬實。

    看來,昨天晚上他确實是在旅館度過的,确實曾把一部分行李送上船運到非洲去,自己則回到這裡來了解情況。

    對這一點,你有何想法,華生?” “事情和他利害攸關。

    ” “利害攸關——對。

    有一條線索我們還沒有掌握,但它可能引導我們理清這團亂麻。

    振作品來,華生,全部材料還沒有到手。

    一旦到手,我們就立即可以把困難遠遠丢到我們後面了。

    ” 福爾摩斯的話多久才能實現,将為我們的調查打開一條嶄新出路的新發展又是多麼奇特多麼險惡,這些,我都沒有去想過。

    早晨我正在窗前剃胡子,聽見了嗒嗒的蹄聲。

    我朝外一看,隻見一輛馬車從那頭奔馳而來。

    它在我們門口停下。

    我們的朋友——那位牧師——跳下車向花園小徑跑來。

    福爾摩斯已經穿好衣服,于是我們趕快前去迎他。

     我們的客人激動得話都說不清楚了。

    最後,他氣喘籲籲、不停地叙述其他的可悲故事。

     “我們被魔鬼纏住了,福爾摩斯先生!我這個可憐的教區也被魔鬼纏住了!"他喊道。

    "是撒旦親自施展妖法啦!我們都落入他的魔掌啦!"他指手劃腳激動萬分。

    如果不是他那張蒼白的臉和恐懼的眼睛,他簡直就是個滑稽人了。

    最後他說出了這個可怕的消息。

     “莫梯墨·特雷根尼斯先生在晚上死去了,征候和那三個人一模一樣。

    ” 福爾摩斯頓時精神緊張,站了起來。

     “你的馬車可以把我們兩個帶上嗎?” “可以。

    ” “華生,我們不吃早餐啦。

    朗德黑先生,我們完全聽你的吩咐。

    快——快,趁現場還沒有被破壞。

    ” 這位房客占用了牧師住宅的兩個房間,上下各一,都在一個角落上。

    下面是一間大起居室,上面一間是卧室。

    從這兩間房望出去,外面是一個打槌球的草地,一直伸到窗前。

    我們比醫生和警察先到一步,所以現場的一切如舊,完全沒有動過。

    這是一個三月多霧的早晨。

    且讓我把我們見到的景象描繪一下,它給我留下的印象是永遠無法從我腦海裡抹去的。

     房間裡,氣氛恐怖而陰沉,十分悶熱。

    首先進屋的仆人推開窗子,不然就更加令人無法忍受了,這部分原因可能是因為房正中的一張桌上還點着一盞冒煙的燈。

    死人就在桌旁,仰靠在椅上,稀疏的胡子豎立着,眼鏡已推到前額上,又黑又瘦的臉朝着窗口。

    恐怖已經使他的臉歪扭得不成形了,和他死去的妹妹一樣。

    他四肢痙攣,手指緊扭着,好似死于一陣極度恐懼之中;衣着完整,但有迹象表明他是在慌忙中穿好衣服的。

    我們了解到,他已經上過床。

    他是在淩晨慘遭不幸的。

     隻要你看見福爾摩斯走進那所性命攸關的住房時那一刹那所發生的突然變化,就會看出他那冷靜外表裡面的熱烈活力了。

    他頓時變得緊張而警惕,眼睛炯炯有神,闆起了面孔,四肢由于過分激動而發抖。

    他一會兒走到外面的草地上,一會兒從窗口鑽進屋裡,一會兒在房間四周巡視,一會兒又回到樓上的卧室,真象一隻獵狗從隐蔽處一躍而出。

    他迅速地在卧室裡環顧一周,然後推開窗子。

    這似乎又使他感受到某種新的興奮,因為他把身體探出窗外,大聲歡叫。

    然後,他沖到樓下,從開着的窗口鑽出去,躺下去把臉貼在草地上,又站起來,再一次進到屋裡。

    精力之充沛,好似獵人尋到了獵物的蹤迹。

    那盞燈隻是普通的燈。

    他仔細作了檢查,量了燈盤的尺寸。

    他用放大鏡徹底查看蓋在煙囪頂上的雲母擋闆;他把附着在煙囪頂端外殼上的灰塵刮下來,裝進信封,夾在他的筆記本裡。

    最後,正當醫生和警察出現時,他招手叫牧師過去。

    我們三人來到外面的草地上。

     “我很高興,我的調查并非毫無結果,"他說道。

    “我不能留下來同警官讨論此事,但是,朗德黑先生,如果你能替我向檢查人員緻意,并請他注意卧室的窗子和起居室的燈,我将感激不已。

    卧室的窗子對我們很有啟發,起居室的燈也很有啟發,把兩者聯系起來,幾乎就可以得出結論。

    如果警方想進一步了解情況,我将樂意在我的住所和他們見面。

    華生,現在我想或許還是到别處去看看為好。

    ” 可能是警察對私人偵探插手而感到不滿,或者是警察自以為調查另有途徑,不過,可以肯定的是,我們在随後的兩天裡沒有從警察那裡聽到任何消息。

    在這段時間内,福爾摩斯呆在小别墅裡抽煙、空想。

    更多的時間是獨自在村裡散步,一去就是幾個鐘頭,回來之後也不說去過哪些地方。

    我們曾做過一次實驗,這使我對他的調查情況有了一些眉目。

    他買了一盞燈,和發生悲劇的早晨在莫梯墨·特雷根尼斯房間裡的那盞一模一樣。

    他在燈裡裝滿了牧師住宅所用的那種油,并且仔細記錄燈火燃盡的時間。

    做的另一個實驗則使人難以忍受,我永生不會忘記。

     “華生,你還記得,"有一天下午他對我說,“在我們接觸到的各不相同的見聞中,隻有一點共同相似之處。

    這一點關系到首先進入作案房間的人都感到的那種氣氛。

    莫梯墨·特雷根尼斯描述過他最後一次到他哥哥家裡去的情況。

    他說醫生一走進屋裡就倒在椅子上了。

    你記得嗎?忘了?現在,我可以解答這個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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