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絕陽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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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漸漸地熱鬧起來。

    山上隻有我的一個師兄——他不是七十多歲了麼?過了一輩子,廟産有幾十畝,還有兩個小徒弟與兩個長工。

    ……本是偏僻地方,雖然到處殺人放火,佛門所在總沒見說出亂子,然而誰會想到那一群東西偏會揀中了山頂開會。

    ……” “會?他們有什麼會?……”沒看清楚哪個的問話。

     “也一樣,是他們的聯合會呀!聽說原來約定的。

    還有一大股,再等一天便到齊了。

    不知道究竟有什麼大舉動,這隻可問捆在古榆樹上燒死的那幾個,可也怪!那時候,大家攻進去問也不問一句。

    便一股氣殺的殺,燒的燒。

    ……法如說:他到山還沒黑天,因為一天走路累乏了,一煞黑與我們那位老師兄在一個屋子裡睡下。

    ……你想,十月天氣剛剛黑天,不很早麼?山下的村莊正收秋場,農人早熄了燈火。

    法如說:他脫衣的時候還從窗裡望望山下的小莊子,隻有一兩星燈火。

    他躺下不多時,土匪便從土堡上跳過來了。

     “不用說,老住持被綁在廟院大樹上,徒弟與長工都鎖在屋裡——在後進的韋馱殿裡。

    法如幸而醒得早,從後門跑到佛爺殿,有一口寄存的白木棺,他在那裡藏了半夜。

     “聽後來那廟裡長工說:這一群是十個,其中隻五六個看去是久幹的土匪,還有兩三個穿大襟銅鈕子短小襖與笨鞋的,鄉下年輕人,——定是進夥不久。

    從後來他們拿手槍與鄉團對打,放不出子彈來便是證明。

    有一個老長工正給他們燒飯,看的很清楚。

     “據說這十個東西——他們的失敗自然是糟蹋佛門的報應,大約也是累壞了的緣故。

    他們跑了多少路,進門以後有的簡直站都站不穩,捆老住持的時候十分吃力,像幾天沒吃飽飯。

    等不及做出飯來,連廟裡曬下的白薯幹大口吞下。

    雖然每人都有一隻短槍,據那長工親眼看見說,似乎手裡沒有勁了。

    知道沒有抵抗的,便坐在土炕上,拿起大餅、白薯,叫長工煮飯,也有幾個躺在住持的屋中馬上死困。

    其實山上并沒毀壞東西,正殿也沒到。

    他們隻是借兩宿,等待什麼首領。

    後來把老住持解了繩子,叫他不要害怕。

    ……更可笑,也許是神鬼差撥,他們在土堡上崗位也不站,仿佛到了自己的家,先有一多半關起門來睡覺了。

    ” “該死!——”縣視學的評論。

     “可不是!說起來還是念書人心裡有數:大家是知道這案子怎麼破的?”和尚在提出疑問了。

     “不是長工下山偷報各莊的鄉團?”鄉董記憶力仿佛頗壞,聚起眉頭答複。

     “長工不行,……還是那小學堂裡的教員先生!……哈哈!……有點膽力的也有點方法。

    原來這小學堂晚上獨有教員先生宿在廟裡,學生是一早上山,不等黑天便各自散去。

    這群東西進去以後,教員先生藏在床下。

    被他們拖出,倒沒難為他,卻十分放心,叫他夜裡下山給他們買雞子,預備第二天晚上迎接他們的首領,因為白天不便……” “這就不合情理,土匪就這麼放心,不怕他走漏消息,信托他麼?”主人侄子的這句疑問也是大家一緻的疑問。

     “怪呢!”和尚道,“這就叫作因果報應!你見過有這麼笨的土匪?也不知是餓昏了,他們居然把聰明的教員先生認成他們一夥。

    真令人不懂,并不派一個人跟去,便給他銀元,放他下山。

    ” “所以是氣數喽!”鄉董點點頭。

     “以下的事大家知道,幸虧教員先生将這信息傳出,各莊子一遞‘轉牌’,沒到天明到了一千多人将山圍住,打上去,這些蠢東西還正在做他們的好夢。

    鄉團用擡槍把土堡轟破,點起火來,不是一個也沒有逃?” “痛快!真的報應。

    ……”幾乎人人在演劇場中喝采似的這麼說。

     “故事多呢,該當是那麼樣。

    不是我那師弟法如在白木棺材裡打牙戰麼?天色剛亮,外面槍炮炒豆般響,突然有人把棺蓋順在一頭!法如吓得坐都坐不起,其實棺口上爬動着的那一個也一樣是全身發顫,黑面皮上一點血色沒有。

    雙手空空的,鐵器沒了,盡在打手勢,意思是叫法如出去讓他占這個位置。

    法如明白這是一個弱種,要躲避攻入者的搜索的。

    他說:‘看那小子的雛樣兒,一把毛松辮子,垂在背上,一件淺色毛藍布短襖,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