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世明言 第三十卷 明悟禅師趕五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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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酒肉乃養生之物,依你不殺生。

    不吃肉,羊、豕,雞、鵝,填街塞巷,人也沒處安身了。

    況酒是米做的,又不害性命,吃些何傷?”每常二人相會,瑞卿便勸子瞻學佛,子瞻便勸瑞卿做官。

    瑞卿道:“你那做官,是不了之事,不如學佛三生結果。

    ”子瞻道:“你那學佛,是無影之談,不如做官實在事業。

    ”終日議論,各不相勝。

     仁宗天子嘉-改元,子瞻往東京應舉,要拉謝瑞卿同去,瑞卿不從。

    子瞻一舉成名,禦筆除翰林學士,錦衣玉食,前呼後擁,富貴非常。

    思念:“窗友謝瑞卿不肯出仕,吾今接他到東京,他見我如此富貴,必然動了功名之念。

    ”于是修書一封,差人到眉山縣接謝瑞卿到來。

    謝瑞卿也恐怕子瞻一旦富貴,果然謗佛滅僧,也要勸化他回心改念,遂随着差人到東京,與子瞻相見。

    兩人終日談論,依舊各執己見,不相上下。

     你說事有湊巧,物有偶然。

    适值東京大旱,赤地千裡。

    仁宗天子降旨,特于内庭修建七日黃羅大醮,為萬民祈雨。

    仁宗一日親自行香二次,百官皆素服奔走執事。

    翰林官專管撰青詞,子瞻奉旨修撰,要拉瑞卿同去,共觀勝會。

    瑞卿心中卻不願行。

    子瞻道:“你平昔最喜佛事,今日朝廷請下三十六處名僧,建下祈場誦經設醮,你不去随喜卻不挫過?”瑞卿道:“朝廷設醮,雖然儀文好看,都是套數,那有什麼高僧談經說法,使人傾聽?”看起來也是子瞻法緣該到,自然生出機會來。

     當日子瞻定要瑞卿作伴同往,瑞卿拗他不過,隻得從命。

    二人到了佛場,子瞻随班效勞。

    瑞卿打扮個道人模樣,往來觀看法事。

     忽然仁宗天子駕到,衆官迎入,在佛前拈香下拜。

    瑞卿上前一步偷看聖容,被仁宗龍目觀見。

    瑞卿生得面方耳大,豐儀出衆。

    仁宗金口玉言,問道:“這漢子何人?”蘇轼一時着了忙,使個急智,跪下奏道:“此乃大相國寺新來一個道人,為他深通經典,在此供香火之役。

    ”仁宗道:“好個相貌,既然深通經典,賜你度牒一道,欽度為僧。

    ”謝瑞卿自小便要出家做和尚,恰好聖旨分付,正中其意,當下謝恩已畢,奏道:“既蒙聖恩剃度,願求禦定法名。

    ”仁宗天子問禮部取一道度牒,禦筆判定“佛穎二字。

    瑞卿領了度牒,重又叩謝。

    候聖駕退了,瑞卿就于釀壇佛前祝發,自此隻叫佛印,不叫謝瑞卿了。

    那大相國寺衆僧,見佛印參透佛法,又且聖旨剃度,蘇學士的鄉親好友,誰敢怠慢?都稱他做“禅師”,不在話下。

     且說蘇子瞻特地接謝瑞卿來東京,指望勸他出仕,誰知帶他到醮壇行走,累他落發改名為僧,心上好不過意。

    謝瑞卿向來勸子瞻信心學佛,子瞻不從,今日到是子瞻作成他落發,豈非天數,前緣注定?那佛印雖然心愛出家,故意埋怨子瞻許多言語,子瞻惶恐無任,隻是謝罪,再不敢說做和尚的半個字兒不好。

    任憑佛印談經說法,隻得悉心聽受;若不聽受時,佛印就發惱起來。

    聽了多遍,漸漸相習,也覺佛經講得有理,不似向來水火不投的光景了。

    朔望日,佛印定要子瞻到相國寺中禮佛奉齋,子瞻隻得依他。

    又子瞻素愛佛印談論,日常無事,便到寺中與佛印閑講,或分韻吟詩。

    佛印不動葷酒,子瞻也随着吃素,把個毀僧謗佛的蘇學士,變做了護法敬僧的蘇子瞻了。

    佛印乘機又勸子瞻棄官修行。

    子瞻道:“待我宦成名就,築室寺東,與師同隐。

    ”因此别号東坡居士,人都稱為蘇東坡。

     那蘇東坡在翰林數年,到神宗皇帝熙甯改元,差他知貢舉,出策題内譏诮了當朝宰相王安石。

    安石在天子面前谮他恃才輕薄,不宜在史館,遂出為杭州通判。

    與佛印相别,自去杭州赴任。

    一日在府中閑坐,忽見門吏報說:“有一和尚說是本處靈隐寺住持,要見學士相公。

    ”東坡教門吏出問:“何事要見相公?”佛印見問,于門吏處借紙筆墨來,便寫四字送入府去。

    東坡看其四字:“詩僧谒見。

    ”東坡取筆來批一筆雲:“詩僧焉敢谒王侯?”教門吏把與和尚,和尚又寫四句詩道:大海尚容蛟龍隐,高山也許鳳皇遊。

     笑卻小人無度量,詩僧焉敢谒王侯! 東坡見此詩,方才認出字迹,驚訝道:“他為何也到此處?快請相見。

    ”你道那和尚是誰?正是佛印禅師。

    因為蘇學士谪官杭州,他辭下大相國寺,行腳到杭州靈隐寺住持,又與東坡朝夕往來。

    後來東坡自杭州遷任徐州,又自徐州遷任湖州,佛印到處相随。

     神宗天子元豐二年,東坡在湖州做知府,偶感觸時事,做了幾首詩,詩中未免含着譏諷立意。

    禦史李定、王-等交章劾奏蘇轼诽謗朝政。

    天子震怒,遣校尉拿蘇轼來京,下禦史台獄,就命李定勘問。

    李定是王安石門生,正是蘇家對頭,坐他大逆不道,問成死罪。

    東坡在獄中思想着:“甚來由,讀書做官,今日為幾句詩上便喪了性命?”乃吟詩一首自歎,詩曰:人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