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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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指針指到十點鐘。

    我心神不甯,心急如焚,但我仍能盡力地克制住自己,毫不表現出來。

    十點鐘終于到了。

    我聽見了車夫揮動鞭子的聲響,聽見馬車已進了院子。

    布裡吉将坐在我的旁邊。

    我抓起她的手,問她是否準備好動身了。

    她吃驚地看着我,想必以為我是在說笑。

    我對她說,吃晚飯時,我覺得她主意已定,便毫不猶豫地去訂了車子,說我剛才出去就是叫車子的。

    這時候,旅館侍應也走了進來,說是行李已經裝上車,就等我們上車了。

     “這是當真的?”布裡吉特問道,“您打算今夜就走?” “為什麼不呢,”我回答道,“既然我們已一緻同意我們應該離開巴黎?” “什麼!現在?馬上就走?” “當然。

    我們不是都已經準備了有一個月了嗎?您都看見了,隻需把行李在車上捆好就行了。

    既然我們決定不在這兒呆了,那盡快地離去不是更好嗎?我同意必須說做就做,無須拖到第二天。

    您今晚的心情很适合旅行,所以我便趕緊利用這個好機會了。

    為什麼還要拖來拖去,猶豫再三呢?我受不了這種生活了。

    您想走,難道不是這樣嗎?那好,咱們就走吧,全看您了。

    ” 頓時,房間裡像死一般地沉寂。

    片刻過後,布裡吉特走到窗前,看到馬車确實已經備好了。

    再說,聽我說話的口氣,她不可能有任何的懷疑的,而且,不管這一決定是如何地倉促,但這畢竟是由她而起的。

    她無法否定自己說的話,也找不到再拖延的借口了。

    于是,她立刻決定了。

    她先問了幾個問題,似乎是想确信一切都安排妥當了。

    她看到沒有任何疏漏,便四下裡張望了一番。

    她拿起披肩和帽子,然後又把它們放下,又在尋找什麼。

    “我準備好了,”她說,“我可以走了。

    咱們就走吧?馬上就走?”她拿過一支蠟,查看了一番我的房間,又看看她的房間,打開箱子和衣櫥。

    她在找寫字台的鑰匙,她說她不知把鑰匙丢哪兒去了。

    鑰匙會在哪兒呢?一小時前她還拿着的。

    “算了,算了!我準備好了,”她極其激動不安地催促道,“咱們走吧,奧克塔夫,下去吧。

    ”她邊說,邊在繼續尋找着,最後,終于走來坐到我們旁邊了。

     我坐在長沙發上,看着站在我面前的史密斯。

    他神态自若,既不心亂也不驚奇。

    但是,他太陽穴上流下兩滴汗水,我還聽見他手指間捏着的一個象牙籌碼發出格格的聲響,然後被捏碎了之後,掉落到地上。

    他向我們同時伸出了雙手,說道:“一路順風,朋友們!” 又是一陣沉默。

    我一直在看着他,等着他說點什麼。

    “假如這其中有什麼秘密的話,”我尋思,“此時此刻弄不清楚的話,我何時才會知曉?這秘密應該是已經到了他倆的嘴邊了。

    如果它從暗處出來,我就将抓住它。

    ” “我親愛的奧克塔夫,”布裡吉特說道,“您準備讓我們在哪兒打尖呀?您會給我們寫信的,對吧,亨利?您将不會忘記我的家庭的吧?而且,您能為我做的事,您會去做的吧?” 他聲音激動地回答了,但外表卻是平靜如常的,說是他将全心全意地盡力為她效勞,而且一定辦好。

    他說:“我不能保證什麼,而且,從您收到的那些信來看,希望渺茫。

    如果我無可奈何地不能給您帶去點好的消息的話,那也不能怪我。

    相信我好了,我對您是忠』0耿耿的。

    ” 他又說了幾句客氣話之後,便準備走了。

    我站了起來,搶在了他的前面,我想最後再讓他倆單獨在一起呆一會兒。

    我随手把門帶上,但因為失望而醋意大發,便把臉貼在門上,從鎖孔裡往裡窺視。

     “我什麼時候再能見到您?”他問道。

     “再也見不到了,”布裡吉特回答道,“永别了,亨利。

    ”她向他伸出手去。

    他彎下身子,在她手上吻了一下,我隻來得及往暗處退過去。

    他走了過來,沒有看見我,走出去了。

     當我送到屋裡,和布裡吉特單獨在一起時,我覺得心裡頭很難受。

    她胳膊上搭着大衣,在等着我,臉上表情十分激動,一眼就能看出來,不可能誤會的。

    她已經找到了她在尋找的鑰匙,她的寫字台已經打開了。

    我走過去在壁爐旁邊坐了下來。

     “聽我說,”我對她說,但卻不敢看着她,“我以前對您罪孽深重,所以我隻能期待着,忍受着痛苦,而無權抱怨。

    您态度的改變曾讓我感到非常失望,所以我曾不得不要向您向清楚原因。

    但是,今天,我不再問您是什麼原因了。

    我們這樣走要讓您付出很大的代價嗎?請您告訴我,我将聽天由命。

    ” “咱們走吧,咱們走吧廣她回答道。

     ‘随您的便,不過,請您直言相告。

    不管我會受到多大的打擊,我甚至都不該問這打擊因何而來,我将毫無怨言地忍受它,不過,要是我非得失去您不可,請您就别讓我懷有希望,因為,上帝知道!我是不會在希望中僥幸活下去的。

    ” 她急忙扭過頭來對我說道:“跟我談談您的愛情吧,别跟我談您的痛苦了。

    ” “好吧!我愛你勝過愛我的生命!與我的愛情相比,我的痛苦隻不過是一場夢。

    跟我一起走遍天涯海角吧,要麼我将死去,要麼我将因體而活下去!” 我一邊這麼說,一邊向她邁上一步,但我看見她面色蒼白,在往後退縮。

    她的嘴在抽搐,她在盡量地要裝出笑來,但卻未能奏效。

    然後,她俯身朝着書桌說道:‘等一等,再稍等片刻,我有點信件什麼的要燒掉。

    ”她指給我看了那些N城的來信,然後,把它們撕碎,扔到火裡,接着,她又拿起另一些信件,又看了一遍,就把它們放在了桌子上。

    這是她與商家往來的一些賬單,其中有一些尚未結清。

    她一面審核賬單,一面滔滔不絕地說着,雙頰好似發高燒時一樣通紅。

    她請求我原諒她到巴黎之後,一直這麼緘口不言及其行為舉止之怪異。

    她對我顯出比先前更加溫存體貼,更加信任。

    她拍着手在笑,還保證要心情十分愉快地去旅行。

    總之,她完全墜入愛河,或者起碼是一切都似乎說明她已墜入了愛河。

    我無法描述我看到她這麼假裝快樂有多麼地痛苦。

    在這種以笑來掩飾的痛苦之中,深藏着一種比眼淚更凄慘北責怪更苦澀的悲哀。

    我甯願她冷漠和無情,也不願看見她這樣拼命壓抑着自己,裝出快活的樣子來,我似乎看見她在滑稽地模仿我們在以前最幸福的時光中的情景。

    同樣的話語,同一個女人,同樣的愛撫,半個月前,這使我因愛情和幸福的陶醉,可是現在這麼一表演,卻讓我毛骨驚然。

     “布裡吉特,”我突然對她說道,“您到底對我隐瞞着什麼秘密?如果您愛我的話,您為什麼在我面前演這種可怕的喜劇呀?” “我!’仙幾乎像是受到莫大侮辱似的說道,“誰讓您以為我在演戲了?” “誰讓我以為的?我親愛的,您就實說了吧,您的心已經死了,而且您在像殉道者似的受苦受難。

    我的雙臂正準備給您以支持,您把頭靠在我的懷裡,痛痛快快地哭吧。

    那樣的話,我也許會帶您走,但是,像現在這樣是絕對不成的。

    ” “咱們走吧,咱們走吧!”她又這麼說了一遍。

     “不,這絕對不成!不,現在不成,不,隻要是在我倆之間有一個謊言或假面具存在,那就不成。

    我甯可不幸也不喜歡這樣的快樂。

    ”她尴尬地看到我沒有被她的話騙住,而且盡管她在盡量假裝,但我已猜到其中的股跷來了,所以她便默不作聲了。

     “我們為什麼要欺騙呢?’哦繼續說道,“我難道已經那麼地堕落了,讓您不可信賴了,所以您才在我面前這麼假裝快活?您難道認為您注定逃不脫這次悲慘、憂傷的旅行不成?難道我是個暴君。

    武夫?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