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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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quo說到他&hellip&hellip&rdquo &ldquo今晚見。

    &rdquo &ldquo今晚見。

    &rdquo 他看着在一邊低聲讨論文章的鮑裡斯和加尼翁,差點就打算選一個他以前睡過的打字員或者接線員,去随便什麼地方做愛。

     男人總是有這樣設想,但女人總是可以拒絕的。

     &ldquo回頭見或者明天見。

    &rdquo 現在才四點鐘,阿蘭走進克洛謝頓酒吧。

     &ldquo兩杯?&rdquo 他其實并不想喝酒,但機械地說: &ldquo啊,對對,親愛的。

    &rdquo &ldquo您見過她了?&rdquo 酒保認識阿蘭,這毫無疑問。

    所有人都認識小貓,因為她總是在阿蘭的右手邊。

     &ldquo不到一個小時前。

    &rdquo &ldquo她沒有太沮喪吧?&rdquo &ldquo她隻需要一杯上好的威士忌。

    &rdquo 酒保不知道該不該笑。

    阿蘭讓他感到意外?哈哈!他總是故意讓别人感到震驚。

    這麼多年來,這種故意已經變成習慣。

     &ldquo據說雨快停了。

    &rdquo &ldquo我沒發現下雨了啊。

    &rdquo 阿蘭在吧台待了一刻鐘,又開車上了香榭麗舍大道。

    天氣開始放晴,在阿蘭看來,這天氣很像一個無賴、痞子。

     他又穿過瓦格朗大街,開上庫塞爾林蔭道。

    但是他并沒有左拐(那是回家的路),而是把車停在巴蒂尼奧勒大道上。

     城市華燈初上。

    阿蘭對克裡希廣場再熟悉不過了。

    白天從各個地鐵口湧入或湧出黑壓壓的人群,淩晨六點荒蕪街道上僅剩清潔工,大雪飄飛,急風驟雨,寒冬,酷暑&hellip&hellip 阿蘭從窗戶看了這個地方十八年,确切地說是十七年。

    因為他一歲時還夠不着窗戶。

    十七年,這個地方已經讓他厭煩和惡心。

     他走進一條小巷。

    一家小酒館和鞋店之間挂着一塊牌子,上面的字從來沒變過: 奧斯卡·波多 牙科醫生 (三層右拐) 從他上幼兒園開始,再到小學、初中,最後是高中,這副牌子就立在阿蘭每天放學的必經之路上。

    阿蘭不到八歲,就決定以後絕對不當牙醫。

     阿蘭不屑的還有樓裡的電梯。

    一個星期必定要壞一兩次,人們被困在二樓,鬧哄哄的。

     再說樓梯,那是破舊的老式樓梯,沒鋪地毯。

    在一層和二層中間工作的是一個足醫,二層的每個房間裡,都有不同的人經營着不同的小生意,設施簡陋得隻能讓人想到欺詐。

     在阿蘭的記憶深處,這座樓裡好像總有一個放高利貸的,雖然人總換,樓層總換。

     阿蘭想到自己的童年時一點感動也沒有。

    本應該讓人感覺心中柔軟的童年,在阿蘭看來卻猙獰無比。

    對于那樣一個童年,阿蘭隻有一筆勾銷的沖動。

     阿蘭也并不依戀母親。

    對他而言,母親就像他一年隻在假期才見一次的嬸嬸們一樣陌生。

     母親娘家姓帕默農。

    這邊的阿姨舅母們都一般模樣:矮小渾圓,平時面色嚴肅,有時卻滿臉堆笑。

     阿蘭走進餐廳,或者說客廳,因為家裡的客廳後來被用作候診室。

    隔壁傳來父親診所熟悉的氣味,熟悉的刀絞般的嗡嗡聲。

     母親穿着圍裙迅速地給他開了門,母親很矮,阿蘭不得不俯身親吻她的臉頰。

     母親不敢正面看他,她邊咕哝邊走進擺滿廚具的餐廳: &ldquo我這是生了個敗類啊!&rdquo 阿蘭差點回答: &ldquo對,我就是。

    &rdquo 但那樣太粗魯了。

     &ldquo你爸爸今天早上看了報紙後都吃不下早餐。

    &rdquo 好在父親每一刻鐘就得接待一位病人,現在還在診所裡。

     &ldquo漱一下口&hellip&hellip吐出來&hellip&hellip&rdquo 阿蘭像小孩子一樣把耳朵貼在門上。

     &ldquo會不會疼?&rdquo &ldquo當然不會!您别想就不會疼。

    &rdquo 所以阿蘭隻要不要想那件事,也不會覺得疼。

     &ldquo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阿蘭?她看起來那樣溫柔!&rdquo &ldquo我不知道,媽媽。

    &rdquo &ldquo你覺得是因為嫉妒嗎?&rdquo &ldquo不像。

    &rdquo 母親終于似乎有點擔心地擡頭看了他一眼,像是怕看見的是另外一個人。

     &ldquo你看起來不是很累。

    &rdquo &ldquo不累。

    你知道,這不過是昨天的事。

    &rdquo &ldquo警察是去辦公室通知你的?&rdquo &ldquo在我家。

    一個警察在家門口等我,然後把我帶到了巴黎警署。

    &rdquo &ldquo不是你的錯,對吧?&rdquo 她從櫥櫃裡拿出一瓶酒,一隻高腳杯。

    不管誰來家裡,母親總是這樣來招待他們。

     &ldquo你記得嗎,阿蘭?&rdquo &ldquo記得什麼,媽媽?&rdquo 阿蘭漫不經心地看着牆上的畫:鄉下的羊群躲在羊圈的籬笆後面。

    色彩灰暗,平淡無奇。

     &ldquo記得我常和你說的話。

    你從來都不聽。

    你得有正經工作。

    &rdquo 阿蘭覺得還是不要和她提雜志社的事。

    因為母親一直都覺得這種雜志傷風敗俗。

     &ldquo你父親什麼也沒有說,不過他應該在心裡自責對你放任自流。

    他太由着你的性子,還老說:&rdquo &ldquo&lsquo他以後總會找到自己的出路。

    &rsquo&rdquo 她倒吸一口氣,用圍裙擦了擦眼角的淚。

    阿蘭走過去,穩坐在家裡的皮椅子裡。

    母親站着。

    她總是站着。

     &ldquo你現在打算怎麼辦?&rdquo &ldquo有一場訴訟。

    &rdquo &ldquo你也要參加?&rdquo &ldquo沒辦法。

    &rdquo &ldquo跟我說實話,阿蘭。

    别說謊。

    你一說謊我就知道。

    是你的錯,對吧?&rdquo &ldquo你是什麼意思?&rdquo &ldquo你和你妻妹有不正當關系,你妻子發現以後&hellip&hellip&rdquo &ldquo不是,媽媽,絕對不是那樣。

    &rdquo &ldquo那是因為别人?&rdquo &ldquo可能吧。

    &rdquo &ldquo你認識的人?&rdqu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