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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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蒙細雨中,阿蘭獨自站在法院的鐵栅欄前,不知道該何去何從。

    他拒絕承認自己驚慌了,深信隻要再給他多一點時間,給他一支筆和一張紙,他就能理清思緒。

     從小他就以一種犬儒的心态活着。

    高中時,阿蘭成立了自己的小幫派。

    高中畢業會考失敗後,他這樣和大夥兒說: &ldquo傻子才在乎文憑呢!&rdquo 他說着就穿過馬路,走進酒吧。

     &ldquo威士忌&hellip&hellip兩杯&hellip&hellip&rdquo 這是他一直以來的習慣。

    他的朋友們和他性情相近,不過大都沒有他能喝,可能是怕醉或者怕第二天難受吧。

     這不是一家威士忌酒吧。

    櫃台裡隻有一瓶威士忌。

    周圍别的客人喝的都是咖啡或者白葡萄酒。

     &ldquo你還是應該有個工作,阿蘭。

    &rdquo 這句話他母親不知道跟他說過多少遍!但他每天還是到街頭和咖啡館閑逛。

    他有時也會像母親一樣對自己的未來感到焦慮,不過強烈的自尊心使他不願意承認這一點。

     &ldquo我絕對不會過一種奴隸似的生活!&rdquo 奴隸似的生活! 像他父親那樣,每天花十三四個小時撥弄病人的壞牙。

     或者像他當鄉村醫生的祖父那樣,由于心髒病突發,死在自己的破車裡。

     又或者像他做糖果的叔祖父那樣,每天在一間悶熱潮濕的小房間裡調配糖果和焦糖,而他的妻子則每天在後面的櫃台上忙來忙去。

     &ldquo這個世界上有兩種人,媽媽,一種人被别人打屁股;另一種人打别人的屁股。

    &rdquo 他還會傲慢地加上一句: &ldquo我是打别人屁股的那類人。

    &rdquo 他無所事事地在街上閑逛六個月後從軍了。

    接着就是三年駐紮非洲的軍旅生涯。

     阿蘭差一點就去克裡希廣場找父母了。

    他的父親不會阻止他做任何事,可能覺得越阻攔,阿蘭越叛逆吧。

     為什麼小貓剛剛請求他原諒呢?這是她剛剛對阿蘭說的唯一一句話,她說這話時毫無感情。

     他差點又要了一杯酒,但最後還是走出咖啡館,朝停在很遠處的車走去。

     阿蘭滑進方向盤後面,啟動發動機。

    可是去哪裡呢?他認識許多人,可以說和成百上千的人都是老熟人。

    他又是一個賺了很多錢、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成功人士。

    一直以來,他都知道自己不是被打屁股的那種人。

     《你》的總發行量已經達到十億冊,唱片也賣得很好。

    他正在籌辦一份面向十到十五歲年輕人的雜志。

     此時此刻,他應該和誰說說話,說說心裡話?誰又能懂他,願意和他說心裡話呢? 他又回到馬裡涅街,他到底還是需要這種被人簇擁的感覺。

    這裡的人需要他,而他把這些人稱作&ldquo親愛的&rdquo。

    他和小貓的關系也是如此,是他取了這個名字,就像電影《遙遠的西方》裡面,人們用通紅的烙鐵标記牲畜那樣。

    他和安德麗娜的關系也是如此。

     什麼東西突然發出爆裂聲。

    阿蘭竟然突然害怕起來,他也不知道為何會如此。

     大廳裡,很多人(大部分是女人)在窗口前排隊。

    她們是來參加比賽的。

    雜志社總是用比賽來吸引讀者,然後再利用讀者做雜志社真正想做的事。

     他爬上樓。

    隻有第二層不屬于雜志社,被一家外貿公司占據着。

    不過,他已經買下他們家的租約,再過六個月,他就會擁有整棟樓。

    他計劃到時候把這座樓翻修一遍。

     他今年三十二歲。

     這麼多年來,誰和他提過諾奈街?誰又問過他和小貓的家庭生活? 沒有人!他們諾奈街的房子,其實是一棟半像農舍半像莊園的舊房子。

    每周末,村裡的人都會來這裡趕集。

    他第二天醒來,經常看到床上、沙發上睡着陌生人。

     &ldquo你好!鮑裡斯!&rdquo 馬萊斯基看着阿蘭,想看看逆境中的阿蘭怎麼挺住這一擊。

     &ldquo你連襟剛剛來過電話。

    他讓你給他打回去。

    &rdquo &ldquo打他家的電話?&rdquo &ldquo不是,辦公室的電話。

    &rdquo &ldquo裝模作樣!蠢貨一個。

    &rdquo 他經常這樣說。

    他憎恨所有裝模作樣的人。

    他也痛恨愚蠢的人。

     &ldquo親愛的,幫我接法蘭西銀行。

    對,高管部,弗裡利埃街。

    找一下布朗謝先生。

    &rdquo 編輯部的秘書加尼翁這時抱着一摞報紙走進來。

     &ldquo打擾到您了嗎?&rdquo &ldquo一點也沒有,這是給我的嗎?&rdquo &ldquo有篇很讓我心煩的文章,我想讓鮑裡斯看看。

    &rdquo 阿蘭已經不過問這星期雜志的事情。

    今天是星期四。

    十月十九日,星期四。

    也就是說,一切都發生在十八日星期三。

    昨天這個時候,他還坐在鮑裡斯現在坐的位子上,随後還去了沙迪倫街上的印刷室。

    那時,在他眼裡,沒有比馬上要出版的新一期《你》更重要的事情。

     &ldquo布朗謝先生在線。

    &rdquo 阿蘭按下接聽鍵。

     &ldquo阿蘭。

    &rdquo &ldquo我給你打電話是想問你該怎麼做。

    安德麗娜的父親到了巴黎,現在住在魯特蒂亞大酒店。

    &rdquo &ldquo他和所有外省或者外國高級知識分子一樣!&rdquo &ldquo他想見我們兩個。

    &rdquo &ldquo為什麼是兩個?&rdquo &ldquo關系到他的兩個女兒,不是嗎?&rdquo 一個已經死了,一個被關在監獄。

     &ldquo我請他今晚來我家吃飯,因為你知道,我們基本上不可能在飯店吃飯。

    我跟他說跟你确定了再告訴他。

    &rdquo &ldquo幾點?&rdquo &ldquo八點吧。

    &rdquo 一陣沉默。

     &ldquo我們明天去取安德麗娜的屍體,這個星期六舉行葬禮。

    &rdquo 阿蘭還沒有想過葬禮的事情。

     &ldquo今晚可以。

    &rdquo &ldquo你見過她了?&rdquo &ldquo對。

    &rdquo &ldquo她沒說什麼?&rdquo &ldquo她跟我說對不起。

    &rdquo &ldquo跟你說?&rdquo &ldquo可能讓你驚訝了,不過事實就是這樣。

    &rdquo &ldquo法官怎麼想?&rdquo &ldquo不太滿意。

    &rdquo &ldquo他同意為她辯護了?&rdqu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