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二

關燈
了什麼事情,使她的想法有了根本的轉變。

    以前她無論如何都不願意生孩子,她再三說:“我不要!”想起去年的塔什幹之行,她就變得粗暴起來。

    她說,“現在後方的女人多得很,男人卻屈指可數。

    你怎麼能叫我離開你呢!你以為我們中間沒有那種可憐的女人嗎?她們做夢也想到前方來,為的是要做一個女人!在這兒至少有人看看她。

    在那兒連看也沒人看!”她講的話。

    同今天伊林提到他妹妹時所講的話,完全一樣。

     她患了傷寒症住院,并在後方生活了四個月以後,在去年六月間回到了前線,頭發剪得短短的,人變瘦了,手裡一直夾着自己卷的紙煙,連說話也跟以往不同,變得生硬、粗魯起來。

    她竭力打起精神,掩飾自己的虛弱。

    他覺得她整個人就象沒有愈合的創傷,隻是面上結着一層痂。

     在這兒前線,她對人們的苦難看慣了,習以為常了。

    但是在後方;她卻對人們困苦的生活忍受不了。

    她可憐他們,但愛莫能助,所以她變得粗暴起來,動不動就生氣,而他正首當其沖。

     她抱怨他們見面的次數太少:不是她不能留在他那兒,就是他不能到她這兒來.雖然她為此作了一切努力,但是他們仍舊象生活在兩個城市裡一樣。

    在前線,如果不忘掉别人,就無幸福可言。

    連一夜的幸福也不會有。

    在前線,幸福總是短暫的,總得要不顧其他的一切才能得到,因為别人就連這一點也得不到!至于在其他的時間裡,如果你要别人把你當人看待,你就得考慮什麼可以做,什麼不可以做。

     有一次,她害怕自己已經懷了孕,就責罵自己,說這是逃兵行為,還說了其他一些話……怎麼勸也沒用,直到後來,她自己弄清楚,這不過是一場虛驚而已。

    事情弄清楚後,她卻噙着眼淚,顯出疲勞、痛苦的神情,低聲對他說:“大概是傷寒幫了我的忙,沒出什麼事。

    我瘦成這個樣子,今後怕是不會生育了。

    ” 但是,以後她仍然忘不了這件事,而且經常提醒他。

    她惱恨地說:“你怎麼啦?想把我從戰場上攆走嗎?” 他有時真的想把她從戰場上攆走。

    這樣,就隻需要讓她為他擔憂,而他自己可以不必為她擔憂了。

     當他提到孩子的時侯,她氣呼呼地打斷他的話說:“住口!要是我不會生育,戰後我們去領一個。

    ”或者,當她想到她的女兒還可能找到時,她就要他相信,她會成為一個很好的後母。

     “你應該有自己的孩子,”他表示反對。

     “應該,當然應該,”她突然同意了。

    “隻要戰争一結束,我們就找個地方住下,每夜都盡力而為。

    ” 她怨恨戰争,故意用粗魯的話撩惹他。

    但是,在這些粗魯的話中,有時會透露出一縷柔情,為此,他似乎更愛她了。

     “夠了,别抽了,戒了吧!”他看到她一支接一支地卷着煙卷,就責備她。

     “不抽……戰争一結束,我第二天就不抽。

    要是你要我這樣做的話,當天就不抽!”她繼續抽着煙說。

     “抽得渾身都是煙味。

    ” “你讨厭的話,就别吻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