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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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晚上,一個矮矮瘦瘦的老紳士跑到那鋪子裡,很高興地說:‘你是這裡的老闆娘嗎?’‘是呀,’她說。

    ‘唔,你好,老闆娘,’他說,‘我是來告訴你,我和我家裡人可不願意被什麼東西噎死的呵。

    還有呢,老闆娘,’他說,‘請你允許我多說一句,既然你們不能用頂好的肉做香腸,那麼我想你們不妨用點牛肉,因為牛肉的價錢也不比鈕子貴多少呀。

    ’‘什麼鈕子,先生!’她說。

    ‘鈕子呵,老闆娘,’那矮小的老紳士說,打開一包紙,裡面包着二三十顆半爿頭的鈕子。

    ‘褲子鈕扣作香腸的作料可不錯呀,老闆娘。

    ’‘那是我丈夫的鈕子呀!’寡婦說,要暈過去了。

    ‘什麼!’矮小的老紳士喊,臉色非常灰白。

    ‘我懂了,’寡婦說,‘他肯定是發了神經,冒冒失失的把自己做成了香腸!’他正是這樣的羅,先生,”維勒先生說,緊盯着匹克威克先生的吓得不成樣的臉,“要不然就是把他拖進了機器;但是不管怎麼吧,總之,那位一生一世特别歡喜香腸的小老頭兒發瘋似的沖出了鋪子,從此以後就不知去向了!” 在講這段關于私生活的悲慘事件的同時,主仆兩人走到了潘卡先生的房間。

    勞頓先生正把門半開着,他正在和一個衣服污垢、神色可憐、穿着破了頭的鞋子和沒了手指的手套的男子談話。

    那人的瘦長憂患的臉上帶着貧窮困苦的——幾乎是絕望的——痕迹;匹克威克先生走近的時候,他向樓梯口的黑角裡退縮,顯然是感覺到自己的狼狽相。

     “非常地不幸呵,”那客人說,然後歎了一口氣。

     “非常,”勞頓說,用筆在門框上亂塗他的名字,然後又用羽毛擦掉。

    “你要不要我告訴你什麼呢?” “你想讓他什麼時候會回來呢?”客人問。

     “完全說不準的,”勞頓答,當客人的眼睛看着地面的時候,他就對匹克威克先生霎霎眼睛。

     “你認為我等他是沒有用的吧?”客人說,又不甘心地對辦公室裡張望。

     “呵,當然,我想是一定沒有用的,”那位辦事員回答,稍稍移動到門口的中央。

    “他這個星期是一定不會回來的,下個星期還說不定;因為潘卡每次下鄉總是不急于回來的。

    ” “下了鄉!”匹克威克先生說:“啊呀,真是不幸!” “請别走,匹克威克先生,”勞頓說,“有一封信要給你。

    ”那個客人似乎懷疑,又低頭看着地面,于是辦事員偷偷地向匹克威克先生霎霎眼睛,像是暗示有一件很幽默的事情正在進行;但那究竟是什麼,匹克威克先生卻無論如何也猜想不到。

     “進來吧,匹克威克先生,”勞頓說。

    “那麼,你要我轉達什麼嗎,華迪先生,還是你再來呢?” “請他務必通知一聲我的事情進行的怎麼樣了,”那人說:“看在上帝面上不要忘掉呵,勞頓先生。

    ” “不,不,我不會忘掉的,”辦事員答。

    “進來吧,匹克威克先生。

    早上好,華迪先生;這個天氣步行很好呵,不是嗎?”他看見那客人仍然逗留未去,就招呼山姆-維勒跟他主人進來,随即當着那人的面狠狠的把門關上。

     “我相信,自從開天辟地以來,決沒有像這窮鬼這麼讨厭的人!”勞頓說,像受了損害的人的樣子把手裡的筆掼開。

    “他的案子送到法院裡還沒有滿四年,而他——該死的東西——他卻一個星期要來麻煩兩次。

    這邊來吧,匹克威克先生。

    潘卡在家,他想要見你,我知道。

    冷的要命,”他恨恨地加上一句,“站在門口跟這樣一個破破爛爛的流氓浪費時間!”這位辦事員用一根很小的撥火棒猛然撥起了一片特别大的火之後,就領路走向他的上司的辦公室,通報匹克威克先生來訪。

     “啊,我親愛的先生,”矮小的潘卡先生說,連忙從坐椅上起身:“唔,我的好先生,你的事情有什麼消息嗎——呃?關于我們的在弗利曼胡同的朋友有什麼新消息嗎?他們并沒有休息,我是知道的。

    啊,他們是非常精明的家夥呵——真是非常精明的。

    ” 這位小矮子說完之後,吸一大撮鼻煙,作為對于道孫和福格兩位的精明表示滿意。

     “他們是大流氓,”匹克威克先生說。

     “呃,呃,”小矮子說,“那可是你個人的見解問題,你知道呵,我們并不在字眼上争執;當然不能希望你用專門的眼光來看這種問題。

    那麼,我們已經把一切必需的都做了。

    我聘了最好的史納賓大律師。

    ” “他是個好人嗎?”匹克威克先生問。

     “好人!”潘卡回答說:“上帝保佑你的心和靈魂,我親愛的先生,史納賓大律師是他這一行裡的頭等角色。

    法庭上的本事比任何人要好的多——每件案子都參加。

    你對外面人,不要說;但是我們——我們本行的人——都說史納賓大律師牽着法庭的鼻子走。

    ” 小矮子說了這話之後又吸了一撮鼻煙,對匹克威克先生神秘地點點頭。

     “他們給我的三個朋友送了傳票,”匹克威克先生說。

     “啊!他們當然會這樣的,”潘卡回答。

    “重要的證人,看見過你那次微妙的處境的人。

    ” “可是她是自己昏厥過去的,”匹克威克先生說。

    “她自己投到我懷裡來的。

    ” “很像是真的,我的好先生,”潘卡先生回答:“很像,也很真實。

    再像不過了,我的好先生——真是。

    可是誰來為你作證呢?” “他們也給我的仆人一張傳票,”匹克威克避開上面那一點說;因為潘卡先生所提出的問題使他有點回答不上來。

     “是山姆?”潘卡說。

     匹克威克先生回答說當然是。

     “當然羅,我的好先生;當然羅。

    我知道他們會這樣做的;一個月之前我就可以叫你知道的。

    你知道嗎,我的好先生,即使你把事情委托了律師之後又要自作主張,那你就要自食其果。

    ”說到這裡,潘卡先生懷着沉重的尊嚴挺一挺腰,從襯衫褶裥上拂掉些鼻煙屑。

     “他們讓他去證明什麼?”匹克威克先生沉默了兩三分鐘之後說。

     “我想是說你差他到原告那裡去提議和解,”潘卡答。

    “不過那沒有多大關系;我不相信人家會從他嘴裡知道些什麼事情。

    ” “我想是的,”匹克威克先生說;雖然很煩,但是想像山姆出庭作證的情景不禁發笑起來。

    “我們用什麼辦法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