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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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把自己的葉子微微地搖蕩, 欣然地擁抱和溫存着, 死者們的墳墓的肥沃的土壤。

     在這地方猙獰的死亡中藏身, 爬着珍奇的老植物常綠的長春。

     幾個世紀已經過去, 它們的業績已經頹傾, 民族已經經曆了滄桑; 但是壯健的老常春藤永不凋零, 他的綠色年少如常。

     在凄涼寂寞的日子裡, 勇敢的老植物将借助過去而發胖; 因為任何最堂皇宏偉的工程, 終于是長春藤的營養。

     爬呀,在這地方時光留了殘痕, 爬呀,長春将被洗去人生的蒼桑。

     當老紳士把這些詩句重念了第二遍、以便史拿格拉斯先生記錄下來的時候,匹克威克先生帶着緻趣的心态睨視了一下他的臉孔的輪廓。

    老紳士背完了,史拿格拉斯先生把筆記簿放回口袋,匹克威克先生就說: “請諒解,先生,初次見面就說這種話;但是我想像你這樣一位紳士,在你作為傳道師的生活經驗裡是不會沒有觀察到許多值得銘記的景象和事件的。

    ” “我确實鑒賞過這些,”那位老紳士微妙的回答:“但是人物和事情都是十分平凡,因為我的視野是如此有限啊。

    ” “你是做了些筆記的,我想,關于約翰-愛德門德,不是嗎?”華德爾先生問,他似乎是要引出他的朋友的話頭,來給新賓客們一些啟迪。

     老紳士微微點頭以示贊同,剛要轉換話題,但是匹克威克先生說: “請您諒解,先生;但是對不起,我想冒昧問一問,約翰-愛德門德是誰呢?” “我也正想問這句話哪,”史拿格拉斯先生急切地說。

     “你的身子是被鎖住了,”興高采烈的主人說。

    “早晚你總得使這些紳士的好奇心給于滿足;所以你不如利用現在這個好機會,立刻就說。

    ” 老紳士一面把椅子向前移動着,一面和善地微笑;其餘的人都把椅子拉得靠近一些,尤其是特普曼先生和老處女姑母,也許他們是因為耳朵不大靈吧;老太太的聽筒被妥妥當當地安排好了,米勒先生(他在朗誦詩歌的時候睡過去了)被訓誡地一把叫醒了——那是他的前搭檔那位莊嚴的胖子從桌子底下使出來的,——于是老紳士不再用什麼序言,直截了當地開口說了如下的故事,我們自作主張替它加了一個題目,叫做 歸囚 “我初到這村子來住的時候,”老紳士說,“離現在正二十五年了,那時,在我的教民之中有一個惡名最大的人,叫做愛德門德,他租了一塊離這裡很近的小小田地。

    他是一個脾氣粗暴、心腸野蠻的壞人;懶惰和荒淫的習氣,殘酷和兇猛的氣質。

    除了幾個跟他一道在田野裡浪蕩或是在酒店裡縱飲的、懶惰而無賴的流氓之外,他連一個朋友或者熟人都沒有;沒有一個人願意跟這個令人感到恐懼而人人厭煩的人講話,大家都躲避愛德門德。

     “這人有一個妻子和一個兒子,那孩子在我初到這裡的時候大約有十二歲。

    關于這個女人悲痛的強烈程度,關于她用以忍受這些的溫和而忍耐的态度,關于她撫養那個孩子的時候的操心憂慮的苦痛,沒有人能夠恰當地想像出來。

    上天寬恕我這種猜測——假使那是不仁的猜測的話——但是我堅決地相信、而且我從心眼裡相信,那人好多年來有目的有計劃地試着弄碎她的心;但是她這不僅是為了孩子忍受這一切,同時也是為了孩子的父親——雖然這在許多人看來也許是奇怪的;因為,雖然他是一個畜生、雖然他待她很殘酷,然而她曾經一度愛過他:由于回憶到他曾經是她的什麼人,就在她的胸中喚起了在苦難中要容忍和溫順的感情;這種感情,是世間也是宇宙間女人特有的感情。

     “他們很窮——既然那男人過着這種日子,他們當然是非窮不可的;但是女人不停和不倦地操作,夜以繼日地幹,使他們得免于饑寒。

    這種操作隻得到惡意的報答。

    夜裡經過那裡的人們——有時已經是深夜了——告訴大家說聽到一個悲痛的女人的呻吟和嗚咽,還聽到毆打的聲音;不止一次,孩子在半夜以後輕輕地去敲鄰居的門,到那裡躲避他的反常的父親醉後的暴行。

     “在這些日子,這可憐的女子始終是我們的小小教堂的出席者,她來做禮拜的時候常常帶着暴露了曾受虐待的一縷縷不可掩飾的傷痕。

    每個星期日的早晨和下午,她一定來坐在她的老位置上,把孩子帶在身邊,雖然他們兩人都衣衫褴褛——比許多地位不如他們的鄰居們還穿得壞得多——不過他們總是整齊和清潔的。

    每人都對“可憐的愛德門德太太”友善地點一點頭、和藹地打聲招呼;有些時候,當她做完禮拜站在通到教堂大門的一小排榆樹下面和一個鄰居交談幾句的時候,或者懷着母親的驕傲和喜悅在旁邊看着她的健康的孩子和一些小朋友做遊戲的時候,發自内心深處的感恩的表情代替了她那原來憔悴的臉孔,這時她的樣子雖不是高興和幸福的,至少是平靜而充實的。

     “過了五六年;孩子已經長成一個結實而發育健全的小夥子。

    為了把小孩柔弱的身材和四肢培養成一個強壯的男子所花的時間,已經使他的母親的身體彎了,使她的腳力衰弱了;但是那本來應該扶持她的手臂卻不再在她的懷抱裡了,那本來應該是愉快而又幸福的臉孔卻早已消失了,她還是坐在她的老位置上,但是在她身邊有一個位置空着。

    《聖經》還是像往常一樣細緻保存,要讀的地方還是像向來一樣查明了折好;但是卻沒有和她一道讀的人了;眼淚密而快地落在書上,字迹都模糊難辨了。

    鄰居們對她還像從前一樣和藹,可是她掉開頭躲避他們的招呼。

    現在再也不在老榆樹下面逗留了——沒有對未來幸福的欣慰的預期了。

    這孤苦的女人把軟帽拉得更低些這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