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螳螂捕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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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我們的事。
&rdquo于是就和号裡兩個負責人在帳房裡将帳目結清。
約莫在十二點鐘附近，曲芝生就搖了個電話到商梓材家裡去，說法子是有，還得當面商量，夜已深了，怎麼辦呢？那邊答應有車子不要緊，再來拜訪，挂上電話，不到十分鐘，門外汽車喇叭響，曲芝生看看經理室布置已好，便口銜了大半支雪茄，在屋子裡踱來踱去。
一掀門簾，商梓材走了進來。
見曲芝生也是在想心事的樣子，便兩手拱了一拱笑道：&ldquo對不起，深夜還來打攪。
&rdquo曲芝生裝出強為歡笑的樣子，搖搖頭道：&ldquo不要緊，我也不是現在能睡覺的，請坐，請坐。
&rdquo他自己坐在一邊，将經理位子那把椅子給客人坐了。
商梓材坐下，就見桌上玻璃闆闆下壓住了一張貨單子，這種半公開的東西，倒不用怎樣避嫌。
大略的看了一下，上面寫着全是五金材料的名色，什麼七号線多少圈，九号線多少圈，五号洋釘多少鎊，三号銅釘多少鎊，還有許多名色，是自己不知道的。
因笑道：&ldquo曲兄真有辦法，又進了許許多多的貨。
&rdquo曲芝生坐在旁邊，昂着頭先歎了口氣，接着笑道：&ldquo你老哥真是開玩笑，現在我還有錢進貨嗎？這都是拿去向老萬抵押的。
實在的話，我還差幾十萬。
同時我也真想進一點貨。
這家夥把仰光、加爾各答當大路走，明後天就要坐飛機走。
我說要錢用，并托他在仰光替我弄一點貨。
他說：&lsquo那不成問題，我給你白盡義務，要什麼貨，開張單子來吧，不過運輸你自己料理。
我能給你帶，我自己就會多帶了。
&rsquo商兄，這就是他的生意經啦。
我就許了許多條件，幹脆的說，他簡直要賺一半，第一步談好了。
第二步，就問我在仰光有多少外彙。
我說：&lsquo有外彙那還說什麼！知道你老兄的作風，一切現實，五金、西藥、股票，你要什麼抵押，我就把什麼抵押給你。
&rsquo他也毫不客氣，指定了要五金，而且說他本來要把這批錢買外彙的。
他又說：&lsquo但是這兩天，那幾個熟人，有的不在重慶，有的已做多了外彙，不能再想辦法，所以省下這筆買外彙的錢來。
你若是有外彙，貨倒是可以買，最好是開仰光或加爾各答的支票，若不然，盧比現貨也好。
&rsquo你想，他這不是風涼話嗎？我有外彙，我怕換不到錢，還拿貨去押款？&rdquo 商梓材聽他說了一大片話，插不進嘴去。
這就忍不住搶着問了一句道：&ldquo他出什麼價錢？&rdquo曲芝生道：&ldquo我根本沒有外彙，問價錢作什麼？我就乘機問他：&lsquo那買不到外彙的錢，自然是暫時留在重慶，可不可以暫時移給我一個朋友度過明天的比期，你不是願意五金嗎？再把五金材料來抵押。
&rsquo于是他想了一想，答應了可以再移動三百萬。
&rdquo商梓材笑道：&ldquo你這又是和我開玩笑了，我哪裡有五金材料呢？&rdquo曲芝生道：&ldquo我當然知道你沒有五金材料。
可是你說過，曾移挪着頭寸，買了一批貨，這一批貨我想總不會是過于冷門的東西。
你若是肯拿出來押給我同行，我可讓我同行再押一批五金給老萬，這圈子就兜過來了。
&rdquo 商梓材吸了煙卷，望着玻璃闆下那張貨單子，很是出了一會神，因沉吟道；&ldquo以你和他這樣交情之厚，還要抵押品，當然是陌生人再無辦法。
承你的情，叫我把東西押給你同行，你同行再把五金押給老萬，這要出個雙層子金，萬一兩個星期内，我還周轉不動，我的東西陷住了不要緊，把你同行的五金陷在老萬手上，那更是纏夾不清。
&rdquo曲芝生道：&ldquo有倒有個辦法，可以幹脆解決。
我一個朋友的太太，手上有一批盧比，約略值三百萬出頭，你若是把貨押給她，她把盧比暫讓給你，你就照市價賣給老萬。
我保證今天晚上兩點鐘以前，有大批的頭寸在你手上，明天你可以太太平平度過這個比期，老萬不是買不到盧比的人，就是受了時間的限制，急于在行期前撈一個是一個。
将來他兜得轉的時候，再給你買一批盧比，還那位太太就是了。
&rdquo 商梓材銜了煙卷望着他，見他臉色很自然，便笑道：&ldquo這事太冒險了。
我現在照市價要了人家的外彙，将來外彙漲了價，我既賠本，又出利錢，那豈不是雙蝕？&rdquo曲芝生道：&ldquo我當然知道這一點，可是因為你連夜出來抓頭寸，總怕你着急，所以在無辦法中想辦法。
&rdquo商梓材且不作聲，那支煙卷深深吸了一口，一氣把煙吸到根上，把煙頭子送到煙灰缸裡，還按了兩按，笑道；&ldquo我實說了吧。
我就掌握着一票盧比，若是肯把它抛出去，我也不會在外面跑到深夜了。
将心比心，誰有盧比在手上，又肯抛出來？&rdquo曲芝生倒是站起來和他作了兩個揖，笑道：&ldquo對不起，我真不知道你是錢關在保險箱子裡，到外面來忙頭寸的。
要不然，我就說的這些話，倒好像是打趣你的。
這還發什麼愁來，我這裡熬得有很好的稀飯，有朋友送的宣腿和大頭菜，吃點兒半夜餐吧。
你若是願意吃甜的，我有糖蓮子，立刻加進去熬上一熬也好。
&rdquo商梓材道：&ldquo不必費事，就是白粥好。
&rdquo 曲芝生好像把所談找頭寸的話，丢到九霄雲外，馬上把店中夥計叫來，叫他預備稀飯。
又問道：&ldquo那一小聽可可粉還有嗎？給我們先熬兩杯來喝。
&rdquo店夥答應了。
曲芝生又忙着開屋角裡那個小茶櫃，捧出一盒呂宋煙放到寫字台上，掀開蓋來向客人笑道：&ldquo真的，來一根，夜深了，先提一提神吧，别太苦了。
&rdquo商梓材道：&ldquo你怎麼立刻松懈起來了？&rdquo曲芝生笑道：&ldquo我的頭寸有了，你根本不發愁，你有盧比，還怕換不到法币嗎？來吸根煙提提神。
&rdquo說着便取了一支雪茄遞到他手上，笑道：&ldquo這兩天跳舞來沒有？&rdquo 商梓材因他隻管松懈，也就湊趣說了一句道：&ldquo在重慶跳舞，那有什麼意思。
偷偷摸摸且不說了，地闆不滑，而且沒有音樂，隻管用話匣子開音樂片，實是不過瘾。
&rdquo曲芝生笑道：&ldquo上個禮拜六，在郊外玩了半夜，相當過瘾。
他們用播音筒，接上話匣子音樂，聲音響亮，電燈都用紫色的泡子，頗有點跳舞廳的意味。
&rdquo說時，店夥已送着兩杯可可來了。
曲芝生端着茶杯，很坦然地喝可可。
商梓材坐在他經理席上，也很默然地喝可可。
約莫有五分鐘之久，商梓材笑道：&ldquo曲兄，你說那位萬先生，将來還可以買到盧比，那是真話嗎？&rdquo曲芝生道：&ldquo這又何必騙你，自然，你以為他現在就設法買外彙，将來他果真有了外彙，又豈肯讓給别人？你要知道，現在他是想帶點資金出去，不能不收買。
而且也是湊巧，和他有聯絡的兩個人，都不在重慶。
兩三個星期之後，他回來了，那兩位也回來了。
他暫時不需要外彙的時候，他向朋友買一點，又有什麼關系？&rdquo商梓材沉吟道：&ldquo不知道這位萬先生能出什麼價錢？&rdquo曲芝生笑道：&ldquo你若是想在他面前作點人情的話，就不必敲他的竹杠，照今天的黑市賣給他。
這樣，你至少不吃虧，等于拿這個賣給别人一樣。
&rdquo商梓材喝着可可，緊緊地皺了眉頭子笑道：&ldquo如此作法，我要吃好幾十萬元的虧。
管他呢，我圖他下次幫忙，就賣掉他吧。
夜深了，我也不再去找别人了，煩你打個電話給他，我們在什麼地方交付？&rdquo曲芝生道：&ldquo你也不必再跑，吃過稀飯，你就回府吧。
他開給我的三張支票，我先給你。
你若是怕有退票的嫌疑，你的盧比可以明天交給我，我替你擔上這個擔子。
請他明天一早補給我三張支票。
反正我在明日十二點鐘以前有錢，就太平無事。
&rdquo說着他就在身上摸出三張支票，很痛快地交了過去。
姓商的雖疑心這裡面多少有點槍花，但接過支票去一看，支票果然是别人出的，也許曲芝生是真肯幫忙，把人家給他的支票，先拿出來墊用一下。
或者他可以借此向姓萬的賣點人情，隻要自己不吃虧，也就不必追問了。
于是就在這經理桌
&rdquo于是就和号裡兩個負責人在帳房裡将帳目結清。
約莫在十二點鐘附近，曲芝生就搖了個電話到商梓材家裡去，說法子是有，還得當面商量，夜已深了，怎麼辦呢？那邊答應有車子不要緊，再來拜訪，挂上電話，不到十分鐘，門外汽車喇叭響，曲芝生看看經理室布置已好，便口銜了大半支雪茄，在屋子裡踱來踱去。
一掀門簾，商梓材走了進來。
見曲芝生也是在想心事的樣子，便兩手拱了一拱笑道：&ldquo對不起，深夜還來打攪。
&rdquo曲芝生裝出強為歡笑的樣子，搖搖頭道：&ldquo不要緊，我也不是現在能睡覺的，請坐，請坐。
&rdquo他自己坐在一邊，将經理位子那把椅子給客人坐了。
商梓材坐下，就見桌上玻璃闆闆下壓住了一張貨單子，這種半公開的東西，倒不用怎樣避嫌。
大略的看了一下，上面寫着全是五金材料的名色，什麼七号線多少圈，九号線多少圈，五号洋釘多少鎊，三号銅釘多少鎊，還有許多名色，是自己不知道的。
因笑道：&ldquo曲兄真有辦法，又進了許許多多的貨。
&rdquo曲芝生坐在旁邊，昂着頭先歎了口氣，接着笑道：&ldquo你老哥真是開玩笑，現在我還有錢進貨嗎？這都是拿去向老萬抵押的。
實在的話，我還差幾十萬。
同時我也真想進一點貨。
這家夥把仰光、加爾各答當大路走，明後天就要坐飛機走。
我說要錢用，并托他在仰光替我弄一點貨。
他說：&lsquo那不成問題，我給你白盡義務，要什麼貨，開張單子來吧，不過運輸你自己料理。
我能給你帶，我自己就會多帶了。
&rsquo商兄，這就是他的生意經啦。
我就許了許多條件，幹脆的說，他簡直要賺一半，第一步談好了。
第二步，就問我在仰光有多少外彙。
我說：&lsquo有外彙那還說什麼！知道你老兄的作風，一切現實，五金、西藥、股票，你要什麼抵押，我就把什麼抵押給你。
&rsquo他也毫不客氣，指定了要五金，而且說他本來要把這批錢買外彙的。
他又說：&lsquo但是這兩天，那幾個熟人，有的不在重慶，有的已做多了外彙，不能再想辦法，所以省下這筆買外彙的錢來。
你若是有外彙，貨倒是可以買，最好是開仰光或加爾各答的支票，若不然，盧比現貨也好。
&rsquo你想，他這不是風涼話嗎？我有外彙，我怕換不到錢，還拿貨去押款？&rdquo 商梓材聽他說了一大片話，插不進嘴去。
這就忍不住搶着問了一句道：&ldquo他出什麼價錢？&rdquo曲芝生道：&ldquo我根本沒有外彙，問價錢作什麼？我就乘機問他：&lsquo那買不到外彙的錢，自然是暫時留在重慶，可不可以暫時移給我一個朋友度過明天的比期，你不是願意五金嗎？再把五金材料來抵押。
&rsquo于是他想了一想，答應了可以再移動三百萬。
&rdquo商梓材笑道：&ldquo你這又是和我開玩笑了，我哪裡有五金材料呢？&rdquo曲芝生道：&ldquo我當然知道你沒有五金材料。
可是你說過，曾移挪着頭寸，買了一批貨，這一批貨我想總不會是過于冷門的東西。
你若是肯拿出來押給我同行，我可讓我同行再押一批五金給老萬，這圈子就兜過來了。
&rdquo 商梓材吸了煙卷，望着玻璃闆下那張貨單子，很是出了一會神，因沉吟道；&ldquo以你和他這樣交情之厚，還要抵押品，當然是陌生人再無辦法。
承你的情，叫我把東西押給你同行，你同行再把五金押給老萬，這要出個雙層子金，萬一兩個星期内，我還周轉不動，我的東西陷住了不要緊，把你同行的五金陷在老萬手上，那更是纏夾不清。
&rdquo曲芝生道：&ldquo有倒有個辦法，可以幹脆解決。
我一個朋友的太太，手上有一批盧比，約略值三百萬出頭，你若是把貨押給她，她把盧比暫讓給你，你就照市價賣給老萬。
我保證今天晚上兩點鐘以前，有大批的頭寸在你手上，明天你可以太太平平度過這個比期，老萬不是買不到盧比的人，就是受了時間的限制，急于在行期前撈一個是一個。
将來他兜得轉的時候，再給你買一批盧比，還那位太太就是了。
&rdquo 商梓材銜了煙卷望着他，見他臉色很自然，便笑道：&ldquo這事太冒險了。
我現在照市價要了人家的外彙，将來外彙漲了價，我既賠本，又出利錢，那豈不是雙蝕？&rdquo曲芝生道：&ldquo我當然知道這一點，可是因為你連夜出來抓頭寸，總怕你着急，所以在無辦法中想辦法。
&rdquo商梓材且不作聲，那支煙卷深深吸了一口，一氣把煙吸到根上，把煙頭子送到煙灰缸裡，還按了兩按，笑道；&ldquo我實說了吧。
我就掌握着一票盧比，若是肯把它抛出去，我也不會在外面跑到深夜了。
将心比心，誰有盧比在手上，又肯抛出來？&rdquo曲芝生倒是站起來和他作了兩個揖，笑道：&ldquo對不起，我真不知道你是錢關在保險箱子裡，到外面來忙頭寸的。
要不然，我就說的這些話，倒好像是打趣你的。
這還發什麼愁來，我這裡熬得有很好的稀飯，有朋友送的宣腿和大頭菜，吃點兒半夜餐吧。
你若是願意吃甜的，我有糖蓮子，立刻加進去熬上一熬也好。
&rdquo商梓材道：&ldquo不必費事，就是白粥好。
&rdquo 曲芝生好像把所談找頭寸的話，丢到九霄雲外，馬上把店中夥計叫來，叫他預備稀飯。
又問道：&ldquo那一小聽可可粉還有嗎？給我們先熬兩杯來喝。
&rdquo店夥答應了。
曲芝生又忙着開屋角裡那個小茶櫃，捧出一盒呂宋煙放到寫字台上，掀開蓋來向客人笑道：&ldquo真的，來一根，夜深了，先提一提神吧，别太苦了。
&rdquo商梓材道：&ldquo你怎麼立刻松懈起來了？&rdquo曲芝生笑道：&ldquo我的頭寸有了，你根本不發愁，你有盧比，還怕換不到法币嗎？來吸根煙提提神。
&rdquo說着便取了一支雪茄遞到他手上，笑道：&ldquo這兩天跳舞來沒有？&rdquo 商梓材因他隻管松懈，也就湊趣說了一句道：&ldquo在重慶跳舞，那有什麼意思。
偷偷摸摸且不說了，地闆不滑，而且沒有音樂，隻管用話匣子開音樂片，實是不過瘾。
&rdquo曲芝生笑道：&ldquo上個禮拜六，在郊外玩了半夜，相當過瘾。
他們用播音筒，接上話匣子音樂，聲音響亮，電燈都用紫色的泡子，頗有點跳舞廳的意味。
&rdquo說時，店夥已送着兩杯可可來了。
曲芝生端着茶杯，很坦然地喝可可。
商梓材坐在他經理席上，也很默然地喝可可。
約莫有五分鐘之久，商梓材笑道：&ldquo曲兄，你說那位萬先生，将來還可以買到盧比，那是真話嗎？&rdquo曲芝生道：&ldquo這又何必騙你，自然，你以為他現在就設法買外彙，将來他果真有了外彙，又豈肯讓給别人？你要知道，現在他是想帶點資金出去，不能不收買。
而且也是湊巧，和他有聯絡的兩個人，都不在重慶。
兩三個星期之後，他回來了，那兩位也回來了。
他暫時不需要外彙的時候，他向朋友買一點，又有什麼關系？&rdquo商梓材沉吟道：&ldquo不知道這位萬先生能出什麼價錢？&rdquo曲芝生笑道：&ldquo你若是想在他面前作點人情的話，就不必敲他的竹杠，照今天的黑市賣給他。
這樣，你至少不吃虧，等于拿這個賣給别人一樣。
&rdquo商梓材喝着可可，緊緊地皺了眉頭子笑道：&ldquo如此作法，我要吃好幾十萬元的虧。
管他呢，我圖他下次幫忙，就賣掉他吧。
夜深了，我也不再去找别人了，煩你打個電話給他，我們在什麼地方交付？&rdquo曲芝生道：&ldquo你也不必再跑，吃過稀飯，你就回府吧。
他開給我的三張支票，我先給你。
你若是怕有退票的嫌疑，你的盧比可以明天交給我，我替你擔上這個擔子。
請他明天一早補給我三張支票。
反正我在明日十二點鐘以前有錢，就太平無事。
&rdquo說着他就在身上摸出三張支票，很痛快地交了過去。
姓商的雖疑心這裡面多少有點槍花，但接過支票去一看，支票果然是别人出的，也許曲芝生是真肯幫忙，把人家給他的支票，先拿出來墊用一下。
或者他可以借此向姓萬的賣點人情，隻要自己不吃虧，也就不必追問了。
于是就在這經理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