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天外歸來
關燈
小
中
大
不睬他了。
&rdquo亞英道:&ldquo那麼,他現在沒有來麻煩你?&rdquo青萍道:&ldquo你給我一支香煙吧。
&rdquo 亞英在身上摸出煙卷盒子來給了她一支煙,她将兩個細嫩的手指,夾着紙煙,放在唇裡抿着,燃着了,一偏頭,噴出一口煙來,煙像一枝羽毛箭向前射出去。
她然後微笑道:&ldquo他為什麼不來麻煩我?也許一會兒就會來麻煩我,這不去管他。
你打聽出來,他到底是什麼身份嗎?&rdquo亞英道:&ldquo打聽出來的,他不是你說的叫曲子誠,實在的名字是曲芝生。
碰巧李狗子就和他有來往。
&rdquo青萍對于這個消息覺得很興奮似的,将身子一挺,望了他道:&ldquo那麼,你一定知道他的實在身份了。
&rdquo亞英道:&ldquo據李狗子說,他在公司和銀行裡,都挂上了一個名,無非辦辦交際的事情,沒有什麼了不起。
這姓曲的自己卻是很有手法,替文化機關辦了一個西餐食堂,開了一家五金号,又開了一家百貨店,這一切他自己都不出名,所以你打聽不出他究竟是哪家的老闆。
為什麼不肯出名呢。
據李狗子說,他真正的事業,原不在此,他自己有兩部車子,西跑昆明,東跑衡陽,而同時還和幾個有車子的人合作,他們手上操縱有大量的遊資。
什麼貨掙錢,他們就運什麼進來。
到了重慶,貨也不必存放,在市區裡郊外有好幾處住宅,暗暗的作了堆棧。
他們這樣作,把一切納稅的義務,相當的都避免了。
掙一個,是一個,所以在城裡開幾個字号,不過是作吐納的口子與辦貨入口的幌子,必不得已,這才把字号拿出來,總而言之,他是一個遊擊商人。
&rdquo青萍斟了一杯茶端了慢慢地喝着,微笑道:&ldquo那麼,他不是社會上的一個好人。
&rdquo亞英道:&ldquo我現在經商了。
商人對于現在的社會,你看有什麼貢獻吧。
他還是遊擊商人呢,這是商界的一種病菌,沒有遊擊商人,商界上要少發生很多問題。
&rdquo青萍道:&ldquo那麼,你對于這一個遊擊商人,是不同情的了。
&rdquo 亞英對于這個姓曲的,本是無好惡于其間,若談到作生意,自己何嘗不是作生意,自己何嘗不是流浪商人。
隻是青萍所說,他屢次追求她,這很有點讓自己心裡不痛快。
在不痛快之中,就情不自禁的拿出正義感來,向姓曲的攻擊了。
他看到青萍臉上紅紅的,似乎是生氣,又似乎是害羞。
她将舉起來的茶杯沿,輕輕地碰着自己的白牙齒,眼珠在長睫毛裡向桌面注視着。
亞英道:&ldquo你不用沉吟,我同意你的辦法,懲這小子一下。
&rdquo青萍眼珠一轉,放下了茶杯,向他低聲笑道:&ldquo别嚷呀!傻孩子。
&rdquo說着她将皮鞋尖在桌子下面踢了兩踢亞英的腿。
亞英在她這種驅使之下,比她明白的指示去對付曲芝生,還要願意得多,便正了顔色道:&ldquo不開玩笑,我覺得對于這種人,用不着談什麼恕道,上次你寫給我那一張字條,你隻指示了我的方針,并沒有指示我的方法。
&rdquo 青萍微笑了一笑,又向周圍看了一看,笑道:&ldquo我怎好指示你什麼方法呢?我們的關系,不過是朋友而已,我還不能夠教你替我太犧牲了。
&rdquo亞英道:&ldquo這是什麼話!朋友就不能替朋友犧牲嗎?&rdquo青萍點着頭笑道:&ldquo我若讓你白犧牲,那我太忍心害理了。
&rdquo亞英也忍不住笑了,望了她,把頭靠在肩膀上,作個涎皮賴臉的樣子,因道:&ldquo你能說出這話,你就不會讓我白犧牲。
&rdquo青萍笑道:&ldquo你很會說話,但是&hellip&hellip&rdquo她端起茶杯來又喝了一口茶。
亞英卻也不作聲,将筷子夾着碟子裡一塊杏仁酥,不斷的分開,把那杏仁酥,夾成了很多塊,青萍笑道:&ldquo誠然,我不會讓你白犧牲的。
我給你一個很興奮的消息,我可以&hellip&hellip&rdquo亞英看她臉上帶一點笑容,眉毛微微揚着,透着有幾分喜意。
亞英突然的将筷子放下來,兩手按了桌沿,瞪眼向她望着。
她笑道:&ldquo你立刻興奮了,實在,你也是可以興奮的。
&rdquo說着點了兩點頭道:&ldquo你鎮定一點,聽下去吧。
我可以和你訂婚。
&rdquo亞英果然心裡震動了一下,把身子向上一挺,但他立刻鎮定了,笑嘻嘻地望了她道:&ldquo你這話不會是開玩笑嗎?&rdquo她還端了那杯茶,慢慢地抿着,微笑道:&ldquo你相信,這婚姻大事,有開玩笑的嗎?自然也許有,可是你看我黃青萍為人,是把婚姻大事和人開玩笑的嗎?&rdquo 亞英隻管笑着,手裡拿了茶杯,卻有點抖顫,望了這鮮花一樣的少女,卻說不出話來。
青萍在茶杯沿上瞟過眼光來,掃了他一下,将牙齒微微咬了下嘴唇,對茶杯注視了一會,因道:&ldquo這話我早就可以對你說。
可是我想到你的家庭未必是歡迎我的,我不能不長期考慮一下。
可是我又怕老不和你說明,你會感覺得希望太渺茫了。
你以為我是傻子嗎?你老是向我表示着前途失望。
&rdquo亞英嗤嗤地笑道:&ldquo我聽了這消息,不知道要對你說些什麼是好。
不過你既宣布了這個好消息,哪一天定規這件事呢?&rdquo青萍道:&ldquo我說了,就算定規了,還另要什麼手續?&rdquo亞英道:&ldquo我應當奉獻你一個戒指吧?&rdquo青萍道:&ldquo我們不需要那些儀式&hellip&hellip&rdquo她說了這句話,卻把尾音拖長了,又忽然笑着點頭道:&ldquo當然,要給我一枚戒指,我也會給你一枚,這随便哪一天都可以。
&rdquo說着,她回頭向茶房招了招手,把他叫過來,低聲問道:&ldquo你認得我?&rdquo茶房彎了一彎腰,笑道:&ldquo我們的老主顧,黃小姐!怎麼會不認識。
&rdquo青萍道:&ldquo認得就好,你給我拿兩杯紅酒來,不要緊,我們一口就喝幹,不會和你招是非。
&rdquo說着,她打開手皮包,拿了幾張鈔票,交到那茶房手上,又道:&ldquo我有個條件,不能當紅茶送了來,一定要用小高腳杯子。
我就是需要這點儀式。
&rdquo 那茶房手裡捏着那卷鈔票,已沒有任何勇氣敢說一個不字,悄悄地走開了。
亞英且看她怎麼樣,隻是微笑,過一會,那茶房果然将一隻瓷盤,托着一條雪白的毛織手巾來。
他将毛手巾一掀,下面是兩隻小小的高腳玻璃杯子,裡面盛着鮮紅的酒,他将酒杯在每人面前放下了一杯。
看了兩人一下,退下去了。
青萍舉着杯子笑道:&ldquo亞英,來呀!揀日不如撞日,撞日不如今日,我們就舉行這簡單的儀式!&rdquo亞英望着她,眯了雙眼笑,兩手按了桌沿,要站起來。
看到她還是坐着,依然又坐了下去。
青萍笑道:&ldquo鎮定一點,這還是婚姻的初步呢,舉起杯子來喝!&rdquo亞英心裡想着慚愧,我倒沒有她那樣老練,于是也顫巍巍地舉起杯子來。
青萍看見紅酒在杯子裡面蕩漾,笑道:&ldquo你别忙,先喝一半。
&rdquo說着伸過杯子來和亞英的杯子碰了一碰,然後喝了小半杯。
就向他點個頭笑道:&ldquo還有這半杯,我們摻着喝吧。
&rdquo亞英這才明白了她的意思。
自是照着吩咐,将杯子送了出去。
青萍就把自己這杯酒斟到亞英杯子裡來,然後舉着空杯子,讓他把酒再倒回去。
就在這個時候,聽到有一種尖銳的笑聲道:&ldquo黃小姐好哇!請客沒有我!&rdquo他們看時,西門太太後面跟着西門德博士,穿了一套畢挺的青哔叽西服,口袋上拖出黃澄澄的金表鍊,手裡夾着一件呢大衣。
這不由兩人不放下酒杯,前來迎接。
西門德握住亞英的手道:&ldquo好嗎!人卻是發福了。
&rdquo亞英笑道:&ldquo在小碼頭上勞動了幾個月,少吃了一點重慶的灰塵。
&rdquo青萍也擠上前迎着老師。
西門德拖開桌邊的椅子,一面坐下,一面望了桌上笑道:&ldquo居然有酒,可是又有酒無肴。
&rdquo西門太太
&rdquo亞英道:&ldquo那麼,他現在沒有來麻煩你?&rdquo青萍道:&ldquo你給我一支香煙吧。
&rdquo 亞英在身上摸出煙卷盒子來給了她一支煙,她将兩個細嫩的手指,夾着紙煙,放在唇裡抿着,燃着了,一偏頭,噴出一口煙來,煙像一枝羽毛箭向前射出去。
她然後微笑道:&ldquo他為什麼不來麻煩我?也許一會兒就會來麻煩我,這不去管他。
你打聽出來,他到底是什麼身份嗎?&rdquo亞英道:&ldquo打聽出來的,他不是你說的叫曲子誠,實在的名字是曲芝生。
碰巧李狗子就和他有來往。
&rdquo青萍對于這個消息覺得很興奮似的,将身子一挺,望了他道:&ldquo那麼,你一定知道他的實在身份了。
&rdquo亞英道:&ldquo據李狗子說,他在公司和銀行裡,都挂上了一個名,無非辦辦交際的事情,沒有什麼了不起。
這姓曲的自己卻是很有手法,替文化機關辦了一個西餐食堂,開了一家五金号,又開了一家百貨店,這一切他自己都不出名,所以你打聽不出他究竟是哪家的老闆。
為什麼不肯出名呢。
據李狗子說,他真正的事業,原不在此,他自己有兩部車子,西跑昆明,東跑衡陽,而同時還和幾個有車子的人合作,他們手上操縱有大量的遊資。
什麼貨掙錢,他們就運什麼進來。
到了重慶,貨也不必存放,在市區裡郊外有好幾處住宅,暗暗的作了堆棧。
他們這樣作,把一切納稅的義務,相當的都避免了。
掙一個,是一個,所以在城裡開幾個字号,不過是作吐納的口子與辦貨入口的幌子,必不得已,這才把字号拿出來,總而言之,他是一個遊擊商人。
&rdquo青萍斟了一杯茶端了慢慢地喝着,微笑道:&ldquo那麼,他不是社會上的一個好人。
&rdquo亞英道:&ldquo我現在經商了。
商人對于現在的社會,你看有什麼貢獻吧。
他還是遊擊商人呢,這是商界的一種病菌,沒有遊擊商人,商界上要少發生很多問題。
&rdquo青萍道:&ldquo那麼,你對于這一個遊擊商人,是不同情的了。
&rdquo 亞英對于這個姓曲的,本是無好惡于其間,若談到作生意,自己何嘗不是作生意,自己何嘗不是流浪商人。
隻是青萍所說,他屢次追求她,這很有點讓自己心裡不痛快。
在不痛快之中,就情不自禁的拿出正義感來,向姓曲的攻擊了。
他看到青萍臉上紅紅的,似乎是生氣,又似乎是害羞。
她将舉起來的茶杯沿,輕輕地碰着自己的白牙齒,眼珠在長睫毛裡向桌面注視着。
亞英道:&ldquo你不用沉吟,我同意你的辦法,懲這小子一下。
&rdquo青萍眼珠一轉,放下了茶杯,向他低聲笑道:&ldquo别嚷呀!傻孩子。
&rdquo說着她将皮鞋尖在桌子下面踢了兩踢亞英的腿。
亞英在她這種驅使之下,比她明白的指示去對付曲芝生,還要願意得多,便正了顔色道:&ldquo不開玩笑,我覺得對于這種人,用不着談什麼恕道,上次你寫給我那一張字條,你隻指示了我的方針,并沒有指示我的方法。
&rdquo 青萍微笑了一笑,又向周圍看了一看,笑道:&ldquo我怎好指示你什麼方法呢?我們的關系,不過是朋友而已,我還不能夠教你替我太犧牲了。
&rdquo亞英道:&ldquo這是什麼話!朋友就不能替朋友犧牲嗎?&rdquo青萍點着頭笑道:&ldquo我若讓你白犧牲,那我太忍心害理了。
&rdquo亞英也忍不住笑了,望了她,把頭靠在肩膀上,作個涎皮賴臉的樣子,因道:&ldquo你能說出這話,你就不會讓我白犧牲。
&rdquo青萍笑道:&ldquo你很會說話,但是&hellip&hellip&rdquo她端起茶杯來又喝了一口茶。
亞英卻也不作聲,将筷子夾着碟子裡一塊杏仁酥,不斷的分開,把那杏仁酥,夾成了很多塊,青萍笑道:&ldquo誠然,我不會讓你白犧牲的。
我給你一個很興奮的消息,我可以&hellip&hellip&rdquo亞英看她臉上帶一點笑容,眉毛微微揚着,透着有幾分喜意。
亞英突然的将筷子放下來,兩手按了桌沿,瞪眼向她望着。
她笑道:&ldquo你立刻興奮了,實在,你也是可以興奮的。
&rdquo說着點了兩點頭道:&ldquo你鎮定一點,聽下去吧。
我可以和你訂婚。
&rdquo亞英果然心裡震動了一下,把身子向上一挺,但他立刻鎮定了,笑嘻嘻地望了她道:&ldquo你這話不會是開玩笑嗎?&rdquo她還端了那杯茶,慢慢地抿着,微笑道:&ldquo你相信,這婚姻大事,有開玩笑的嗎?自然也許有,可是你看我黃青萍為人,是把婚姻大事和人開玩笑的嗎?&rdquo 亞英隻管笑着,手裡拿了茶杯,卻有點抖顫,望了這鮮花一樣的少女,卻說不出話來。
青萍在茶杯沿上瞟過眼光來,掃了他一下,将牙齒微微咬了下嘴唇,對茶杯注視了一會,因道:&ldquo這話我早就可以對你說。
可是我想到你的家庭未必是歡迎我的,我不能不長期考慮一下。
可是我又怕老不和你說明,你會感覺得希望太渺茫了。
你以為我是傻子嗎?你老是向我表示着前途失望。
&rdquo亞英嗤嗤地笑道:&ldquo我聽了這消息,不知道要對你說些什麼是好。
不過你既宣布了這個好消息,哪一天定規這件事呢?&rdquo青萍道:&ldquo我說了,就算定規了,還另要什麼手續?&rdquo亞英道:&ldquo我應當奉獻你一個戒指吧?&rdquo青萍道:&ldquo我們不需要那些儀式&hellip&hellip&rdquo她說了這句話,卻把尾音拖長了,又忽然笑着點頭道:&ldquo當然,要給我一枚戒指,我也會給你一枚,這随便哪一天都可以。
&rdquo說着,她回頭向茶房招了招手,把他叫過來,低聲問道:&ldquo你認得我?&rdquo茶房彎了一彎腰,笑道:&ldquo我們的老主顧,黃小姐!怎麼會不認識。
&rdquo青萍道:&ldquo認得就好,你給我拿兩杯紅酒來,不要緊,我們一口就喝幹,不會和你招是非。
&rdquo說着,她打開手皮包,拿了幾張鈔票,交到那茶房手上,又道:&ldquo我有個條件,不能當紅茶送了來,一定要用小高腳杯子。
我就是需要這點儀式。
&rdquo 那茶房手裡捏着那卷鈔票,已沒有任何勇氣敢說一個不字,悄悄地走開了。
亞英且看她怎麼樣,隻是微笑,過一會,那茶房果然将一隻瓷盤,托着一條雪白的毛織手巾來。
他将毛手巾一掀,下面是兩隻小小的高腳玻璃杯子,裡面盛着鮮紅的酒,他将酒杯在每人面前放下了一杯。
看了兩人一下,退下去了。
青萍舉着杯子笑道:&ldquo亞英,來呀!揀日不如撞日,撞日不如今日,我們就舉行這簡單的儀式!&rdquo亞英望着她,眯了雙眼笑,兩手按了桌沿,要站起來。
看到她還是坐着,依然又坐了下去。
青萍笑道:&ldquo鎮定一點,這還是婚姻的初步呢,舉起杯子來喝!&rdquo亞英心裡想着慚愧,我倒沒有她那樣老練,于是也顫巍巍地舉起杯子來。
青萍看見紅酒在杯子裡面蕩漾,笑道:&ldquo你别忙,先喝一半。
&rdquo說着伸過杯子來和亞英的杯子碰了一碰,然後喝了小半杯。
就向他點個頭笑道:&ldquo還有這半杯,我們摻着喝吧。
&rdquo亞英這才明白了她的意思。
自是照着吩咐,将杯子送了出去。
青萍就把自己這杯酒斟到亞英杯子裡來,然後舉着空杯子,讓他把酒再倒回去。
就在這個時候,聽到有一種尖銳的笑聲道:&ldquo黃小姐好哇!請客沒有我!&rdquo他們看時,西門太太後面跟着西門德博士,穿了一套畢挺的青哔叽西服,口袋上拖出黃澄澄的金表鍊,手裡夾着一件呢大衣。
這不由兩人不放下酒杯,前來迎接。
西門德握住亞英的手道:&ldquo好嗎!人卻是發福了。
&rdquo亞英笑道:&ldquo在小碼頭上勞動了幾個月,少吃了一點重慶的灰塵。
&rdquo青萍也擠上前迎着老師。
西門德拖開桌邊的椅子,一面坐下,一面望了桌上笑道:&ldquo居然有酒,可是又有酒無肴。
&rdquo西門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