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天外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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團子扔在裡面。
老張笑道：&ldquo你還留着那字條幹什麼？&rdquo魏小姐道：&ldquo你想，我若把人家當面下的請帖扔到痰盂子裡去了，那不是太給人家以難堪嗎？&rdquo張三爺由心裡發出來的笑容，剛剛是要從臉上收拾下去，聽了這話，那笑意又從臉上浮了出來，将他吊角眼梢畫上了幾條魚尾紋。
魏小姐雖然年紀輕，她很知道欲擒故縱的一切手法。
見張三爺已十分高興了，便拿着手皮包站立起來，将皮包按住桌子角笑道：&ldquo我應該回去看一下了。
昨天沒有叫開門，被鄰居關在外面。
今天若再不回去，傭人說着主人失蹤了，恐怕她會把我的鋪蓋行李都裹卷走了。
&rdquo說着，她含笑點了個頭，從從容容地走了。
她于是走過幾步之後回轉頭來向老張看了一看。
她看他又在小日記本子上寫什麼，也就不再打招呼。
心裡可就想着，這小子大概生怕把約會的時間地點忘記，又在那裡再下一筆注腳了。
她心裡如此想着，臉上帶了三分笑意，再向前面走。
就在她沒有收住笑容之時，看到黃青萍匆匆走了進來。
她搶上前兩步，一把将魏璧人抓住，低聲笑道：&ldquo抓住犯夜的了。
&rdquo她臉上微微帶了一點紅暈回頭看了一看，這才低聲笑道：&ldquo老張在裡面呢。
&rdquo青萍道：&ldquo他在裡面就在裡面吧，青天白日的，我怕他幹什麼？&rdquo璧人道：&ldquo不是那樣說，這樣早來吃早點，我想你也不會是一個人吧？你倒愛一個人先進去，受他那無謂的糾纏。
&rdquo青萍站着凝了一凝神，笑道：&ldquo你走了，他一個人也不會久坐在那裡的。
我在門口站一會子吧。
&rdquo青萍和她說話，眼光已射到手指上戴的鑽石戒指上去，忽然一轉口道：&ldquo那麼，我還是進去吧，再會！&rdquo她也不再加以考慮，就開快了步子，走到大茶廳裡來。
老張會過了茶點賬，正站起身來，見有一個摩登女郎響着高跟皮鞋走過，他自不免迎了看去。
立刻迎向前道：&ldquo黃小姐早呀，這邊坐。
&rdquo青萍倒并不避開他，走到他面前笑道：&ldquo三爺，恭喜呀！&rdquo他聳了兩聳肩膀道：&ldquo你遇着小魏了。
&rdquo青萍笑道：&ldquo我們的消息是很靈通的。
你請便吧，我有個約會。
&rdquo老張因她以恭喜在先，已不便在這時和她說什麼，便笑道：&ldquo早上難得遇到的，我應當會個小東。
&rdquo她笑道：&ldquo豈但會個小東，簡直應當會個大東，你要領我天大的人情，昨天分手之後，我很勸了小魏一番。
&rdquo老張點着頭道：&ldquo感激之至。
那麼，今天請你吃晚飯。
&rdquo青萍望了他微笑道：&ldquo請我吃晚飯？還是順帶公文一角呢，還是專門請我呢？順帶公文一角，那不恭，我也不領情。
專門請我，那恐怕也不可能。
三爺，改天再會吧。
&rdquo說着，她已走開，到另一副座位邊上去了。
她站在那裡緩緩地拖開了面前的椅子，向這邊微笑着點了頭。
張三爺對于她這種态度，雖有點感到不快，可是也覺得這是應有的現象，他想着索性客氣一點吧。
走進前來，向她伸出了手，青萍隻好和他握了一握。
就是這樣巧，便是這個時候，區亞英由外面也進來了。
他雖知道黃小姐是廣結廣交的，但對于這種現象，卻有點看不自然，所以他猛可的在餐廳門口站定，就沒有進來。
老張回身向外走去，和他擦身而過。
亞英也很快的，就近看了他一眼。
等張三爺走遠了，亞英才走向青萍這座位上來。
她抿嘴向他望着，亞英在她側面坐下，對于剛才的事，好像不知道。
笑道：&ldquo我生怕來晚了，趕着跑來的，昨晚上我接着你那張字條，覺得今天早上這個約會實在是好，如其不然，我一個人也會獨自來吃早茶的。
&rdquo青萍把她面前自用的茶杯，斟了一杯茶，送到他面前，笑道：&ldquo年輕輕的人，活潑一點，别盡向苦悶的一條路上走呀！凡事總是樂觀的好。
&rdquo亞英哈哈地笑道：&ldquo你誤會了。
我告訴你一個笑話，上次我和你談過的那個李狗子夫妻兩個，對我特别客氣，硬拉着我要我搬到他們家裡去住，我婉轉着道謝。
他那位夫人竟是要到旅館裡來搬我的行李。
我猜着他們今天早上必然會來，所以我就預備溜開來。
&rdquo青萍道：&ldquo在經理公館裡住着，不比在旅館裡強的多嗎？你搬去好了。
&rdquo亞英道：&ldquo第一，是我們約會會感到不便。
第二，他們那種識字有限的人，實在氣味不相投，終日盤桓，叫我和他們說些什麼呢？&rdquo青萍笑道：&ldquo你成了西天路上取經的唐僧了，一路的山妖水怪都要吃你這唐僧肉。
我想那位李經理太太年紀很輕吧？&rdquo亞英不覺得兩隻手同時舉起，向她搖着笑道：&ldquo這話可不能開玩笑，李狗子雖沒有知識，倒是一個心直口快的朋友。
&rdquo 這時茶房正陸續的向桌上送着點心碟子。
青萍取了一個大包，兩手劈了開來，把裡面的雞肉餡子，翻了出來，翻落在面前空碟子裡。
亞英道：&ldquo你不吃這餡子嗎？我曾遇到過這樣一位小姐，把大包子的肉餡兒剔了出來，光吃包子皮，這倒是無獨有偶了。
&rdquo青萍也不說什麼，放下包子皮，将筷子夾了那雞肉餡兒送到亞英面前，笑道：&ldquo别糟踏了，你替我把這雞肉餡兒吃了吧。
&rdquo 亞英當然不能辭謝，立刻端起面前的小碟子将餡兒盛着。
青萍便吃了那包子皮，又舉起筷子陸續吃桌上那些碟子裡的點心。
她看到亞英把那雞肉餡兒吃了，才含笑說道：&ldquo人的口胃相同，叫我吃下去，應該也是好吃的吧？&rdquo亞英笑道：&ldquo這情形就是這樣，在我覺得好吃，就有人覺得不好吃，甚至還有人厭惡。
不過大家說是好吃的，總可以認為是好吃。
&rdquo青萍道：&ldquo這話對了，不問雞肉是清炖，是紅燒，或者剁碎了作大包子餡兒，雞肉總還是雞肉，年輕女人會例外嗎？&rdquo亞英始而還沒有理會她的意思。
及至她說到最後一句，這就明白了。
哈哈笑道：&ldquo繞了這麼一個大彎子，多謝！多謝！&rdquo 說到這裡，他提起茶壺來慢慢的向杯子裡斟着茶，自然眼睛也看在茶杯裡。
他低了聲音道：&ldquo我正等着一個很大的期待。
&rdquo青萍看了他笑道：&ldquo大聲點說呀！讓我聽清楚一點。
&rdquo亞英放下茶壺，且不喝茶，兩手交叉着，合抱了拳頭，将手肘橫了靠在桌沿上，很快地看了她一眼，然後又望到點心碟子裡去，臉色沉着了，還是用那不大高的聲音，答道：&ldquo我決不是開玩笑，可是我又沒有那勇氣敢和你說。
&rdquo青萍将面前一隻空茶杯子向桌子中心推了一推，也将手肘橫倚靠在桌沿上，向他笑道：&ldquo你就勇敢一點吧！碰了我的釘子，反正當面也沒有第三個人。
&rdquo亞英道：&ldquo我覺得&hellip&hellip&rdquo說着他扶起筷子來，夾了一塊馬拉糕，但他并不曾吃，将糕又在面前空碟子裡放下了，筷子比得齊齊的，手扶了筷子頭，因道：&ldquo抗戰已經幾個年頭了，我們青年&hellip&hellip&rdquo青萍将手搖了兩下，笑道：&ldquo我們兩個人談話，哪裡還用得着自&lsquo七七事變&rsquo以來那一套抗戰八股？幹脆，你自己要怎麼樣？又打算要我怎麼樣？&rdquo亞英擡着眼皮看她一眼，覺得她顔色很自然，便道：&ldquo我自己沒有什麼可說的，我想勸勸你，可不可以把無味的應酬減少一點？&rdquo青萍先是微微一笑，然後說道：&ldquo對的，我要避免一切應酬了，不但是無味的應酬，就是有味的應酬，我也要避免，隻是我有個等待。
&rdquo 亞英聽到這裡，忽然省悟，起來将身子挺了一挺，因點着頭道：是的，你有一件事托我，我沒有替你辦。
&rdquo青萍笑道：&ldquo你說的是要你對付那個姓曲的，隻要他不來麻煩，我也就
老張笑道：&ldquo你還留着那字條幹什麼？&rdquo魏小姐道：&ldquo你想，我若把人家當面下的請帖扔到痰盂子裡去了，那不是太給人家以難堪嗎？&rdquo張三爺由心裡發出來的笑容，剛剛是要從臉上收拾下去，聽了這話，那笑意又從臉上浮了出來，将他吊角眼梢畫上了幾條魚尾紋。
魏小姐雖然年紀輕，她很知道欲擒故縱的一切手法。
見張三爺已十分高興了，便拿着手皮包站立起來，将皮包按住桌子角笑道：&ldquo我應該回去看一下了。
昨天沒有叫開門，被鄰居關在外面。
今天若再不回去，傭人說着主人失蹤了，恐怕她會把我的鋪蓋行李都裹卷走了。
&rdquo說着，她含笑點了個頭，從從容容地走了。
她于是走過幾步之後回轉頭來向老張看了一看。
她看他又在小日記本子上寫什麼，也就不再打招呼。
心裡可就想着，這小子大概生怕把約會的時間地點忘記，又在那裡再下一筆注腳了。
她心裡如此想着，臉上帶了三分笑意，再向前面走。
就在她沒有收住笑容之時，看到黃青萍匆匆走了進來。
她搶上前兩步，一把将魏璧人抓住，低聲笑道：&ldquo抓住犯夜的了。
&rdquo她臉上微微帶了一點紅暈回頭看了一看，這才低聲笑道：&ldquo老張在裡面呢。
&rdquo青萍道：&ldquo他在裡面就在裡面吧，青天白日的，我怕他幹什麼？&rdquo璧人道：&ldquo不是那樣說，這樣早來吃早點，我想你也不會是一個人吧？你倒愛一個人先進去，受他那無謂的糾纏。
&rdquo青萍站着凝了一凝神，笑道：&ldquo你走了，他一個人也不會久坐在那裡的。
我在門口站一會子吧。
&rdquo青萍和她說話，眼光已射到手指上戴的鑽石戒指上去，忽然一轉口道：&ldquo那麼，我還是進去吧，再會！&rdquo她也不再加以考慮，就開快了步子，走到大茶廳裡來。
老張會過了茶點賬，正站起身來，見有一個摩登女郎響着高跟皮鞋走過，他自不免迎了看去。
立刻迎向前道：&ldquo黃小姐早呀，這邊坐。
&rdquo青萍倒并不避開他，走到他面前笑道：&ldquo三爺，恭喜呀！&rdquo他聳了兩聳肩膀道：&ldquo你遇着小魏了。
&rdquo青萍笑道：&ldquo我們的消息是很靈通的。
你請便吧，我有個約會。
&rdquo老張因她以恭喜在先，已不便在這時和她說什麼，便笑道：&ldquo早上難得遇到的，我應當會個小東。
&rdquo她笑道：&ldquo豈但會個小東，簡直應當會個大東，你要領我天大的人情，昨天分手之後，我很勸了小魏一番。
&rdquo老張點着頭道：&ldquo感激之至。
那麼，今天請你吃晚飯。
&rdquo青萍望了他微笑道：&ldquo請我吃晚飯？還是順帶公文一角呢，還是專門請我呢？順帶公文一角，那不恭，我也不領情。
專門請我，那恐怕也不可能。
三爺，改天再會吧。
&rdquo說着，她已走開，到另一副座位邊上去了。
她站在那裡緩緩地拖開了面前的椅子，向這邊微笑着點了頭。
張三爺對于她這種态度，雖有點感到不快，可是也覺得這是應有的現象，他想着索性客氣一點吧。
走進前來，向她伸出了手，青萍隻好和他握了一握。
就是這樣巧，便是這個時候，區亞英由外面也進來了。
他雖知道黃小姐是廣結廣交的，但對于這種現象，卻有點看不自然，所以他猛可的在餐廳門口站定，就沒有進來。
老張回身向外走去，和他擦身而過。
亞英也很快的，就近看了他一眼。
等張三爺走遠了，亞英才走向青萍這座位上來。
她抿嘴向他望着，亞英在她側面坐下，對于剛才的事，好像不知道。
笑道：&ldquo我生怕來晚了，趕着跑來的，昨晚上我接着你那張字條，覺得今天早上這個約會實在是好，如其不然，我一個人也會獨自來吃早茶的。
&rdquo青萍把她面前自用的茶杯，斟了一杯茶，送到他面前，笑道：&ldquo年輕輕的人，活潑一點，别盡向苦悶的一條路上走呀！凡事總是樂觀的好。
&rdquo亞英哈哈地笑道：&ldquo你誤會了。
我告訴你一個笑話，上次我和你談過的那個李狗子夫妻兩個，對我特别客氣，硬拉着我要我搬到他們家裡去住，我婉轉着道謝。
他那位夫人竟是要到旅館裡來搬我的行李。
我猜着他們今天早上必然會來，所以我就預備溜開來。
&rdquo青萍道：&ldquo在經理公館裡住着，不比在旅館裡強的多嗎？你搬去好了。
&rdquo亞英道：&ldquo第一，是我們約會會感到不便。
第二，他們那種識字有限的人，實在氣味不相投，終日盤桓，叫我和他們說些什麼呢？&rdquo青萍笑道：&ldquo你成了西天路上取經的唐僧了，一路的山妖水怪都要吃你這唐僧肉。
我想那位李經理太太年紀很輕吧？&rdquo亞英不覺得兩隻手同時舉起，向她搖着笑道：&ldquo這話可不能開玩笑，李狗子雖沒有知識，倒是一個心直口快的朋友。
&rdquo 這時茶房正陸續的向桌上送着點心碟子。
青萍取了一個大包，兩手劈了開來，把裡面的雞肉餡子，翻了出來，翻落在面前空碟子裡。
亞英道：&ldquo你不吃這餡子嗎？我曾遇到過這樣一位小姐，把大包子的肉餡兒剔了出來，光吃包子皮，這倒是無獨有偶了。
&rdquo青萍也不說什麼，放下包子皮，将筷子夾了那雞肉餡兒送到亞英面前，笑道：&ldquo别糟踏了，你替我把這雞肉餡兒吃了吧。
&rdquo 亞英當然不能辭謝，立刻端起面前的小碟子将餡兒盛着。
青萍便吃了那包子皮，又舉起筷子陸續吃桌上那些碟子裡的點心。
她看到亞英把那雞肉餡兒吃了，才含笑說道：&ldquo人的口胃相同，叫我吃下去，應該也是好吃的吧？&rdquo亞英笑道：&ldquo這情形就是這樣，在我覺得好吃，就有人覺得不好吃，甚至還有人厭惡。
不過大家說是好吃的，總可以認為是好吃。
&rdquo青萍道：&ldquo這話對了，不問雞肉是清炖，是紅燒，或者剁碎了作大包子餡兒，雞肉總還是雞肉，年輕女人會例外嗎？&rdquo亞英始而還沒有理會她的意思。
及至她說到最後一句，這就明白了。
哈哈笑道：&ldquo繞了這麼一個大彎子，多謝！多謝！&rdquo 說到這裡，他提起茶壺來慢慢的向杯子裡斟着茶，自然眼睛也看在茶杯裡。
他低了聲音道：&ldquo我正等着一個很大的期待。
&rdquo青萍看了他笑道：&ldquo大聲點說呀！讓我聽清楚一點。
&rdquo亞英放下茶壺，且不喝茶，兩手交叉着，合抱了拳頭，将手肘橫了靠在桌沿上，很快地看了她一眼，然後又望到點心碟子裡去，臉色沉着了，還是用那不大高的聲音，答道：&ldquo我決不是開玩笑，可是我又沒有那勇氣敢和你說。
&rdquo青萍将面前一隻空茶杯子向桌子中心推了一推，也将手肘橫倚靠在桌沿上，向他笑道：&ldquo你就勇敢一點吧！碰了我的釘子，反正當面也沒有第三個人。
&rdquo亞英道：&ldquo我覺得&hellip&hellip&rdquo說着他扶起筷子來，夾了一塊馬拉糕，但他并不曾吃，将糕又在面前空碟子裡放下了，筷子比得齊齊的，手扶了筷子頭，因道：&ldquo抗戰已經幾個年頭了，我們青年&hellip&hellip&rdquo青萍将手搖了兩下，笑道：&ldquo我們兩個人談話，哪裡還用得着自&lsquo七七事變&rsquo以來那一套抗戰八股？幹脆，你自己要怎麼樣？又打算要我怎麼樣？&rdquo亞英擡着眼皮看她一眼，覺得她顔色很自然，便道：&ldquo我自己沒有什麼可說的，我想勸勸你，可不可以把無味的應酬減少一點？&rdquo青萍先是微微一笑，然後說道：&ldquo對的，我要避免一切應酬了，不但是無味的應酬，就是有味的應酬，我也要避免，隻是我有個等待。
&rdquo 亞英聽到這裡，忽然省悟，起來将身子挺了一挺，因點着頭道：是的，你有一件事托我，我沒有替你辦。
&rdquo青萍笑道：&ldquo你說的是要你對付那個姓曲的，隻要他不來麻煩，我也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