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馬無夜草不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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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房第一件事，就是點驗收入了。
博士因太太今天特别表示歡迎，也就不好幹涉。
結果，兩萬元又存入了太太庫裡。
博士在家中陪了太太一整天，到次日下午，才坐着自備的轎子過江，在旅館裡見着郭寄從。
郭寄從首先就道：&ldquo你失信了，這時候才來。
&rdquo西門德道：&ldquo老兄，我得找着人拿了樣品才能回你的信呀。
&rdquo說着，把那包樣品全數遞給他過目。
郭寄從乃是個内行，把樣品看了幾樣，貨都新鮮，而且那幾樣德國貨，不大容易收到，臉上很有點高興的樣子。
錢尚富坐在一旁問道：&ldquo博士，老郭估的那價目怎麼樣？&rdquo西門德坐在沙發上，将手絹擦着額頭上的汗，歎口氣道：&ldquo把我跑的累死了。
人家根本已講好了價錢，算起來，要比老郭開的多出兩三成，是我答應了照人家出的價錢買，請分一半，他勉強答應了。
老郭根本不把我當朋友，價估得那樣低，在我面前用手腕，我在人家面前可落了個不信實。
&rdquo郭寄從兀自将樣品一一的玩弄着，紅了臉道：&ldquo這是冤枉，我決不能戲耍老兄，估的價，當然和成交的價錢不同。
你說的再加兩成，可以辦到，隻是這貨我全要。
&rdquo西門德坐着搖搖頭道：&ldquo那太勉強人家了。
&rdquo郭寄從道：&ldquo索性累博士走一趟，把款子帶了去。
&rdquo西門德道：&ldquo賣藥的人倒信得過我，請你在那原估價單子上蓋個章。
另外寫張條子，照估價單加二成，我隻帶三分之一的現款去，把貨拿了來。
見了貨，你再補我餘款。
我要作得幹幹淨淨。
好在我今天已有了轎子，倒不怕跑路，萬一人家已經賣了一部分，好在這是三分之一的款子，也不會超過貨價。
&rdquo 郭寄從見他說得面面俱到，立刻開了張支票，在附近銀行提了十萬元現款，交給西門德。
他帶款出去，果然把兩箱藥品全帶了來，對着郭寄從昂了頭道：&ldquo幸不辱命。
&rdquo郭寄從大喜，立刻提了款子照數付清，另送博士兩萬元傭金。
博士再回到西門恭寓所，照着郭寄從開的估價單子，結出總帳，把現款全照交了賣主。
那&ldquo照估價加二成&rdquo的條子，他撕了個粉碎，坐在轎上，慢慢向外扔了。
西門恭看那單子上，有原買主簽字蓋章，估價的筆迹和簽字相符，實無可疑之理，便向西門德拱手道：&ldquo諸事費神，我怎樣感謝？&rdquo西門德正色道：&ldquo宗兄，我并不是作掮客的，無非替朋友幫忙。
這一點事，難道我還拿回扣嗎？&rdquo西門恭隻好拱手道謝，請他吃了頓館子，并約定以後一切貿易上的事，都請他出面代理。
兩個人的交情也就越發好了。
西門德單是為他本家賣這批西藥，就暗落了六七萬，加上西門恭和郭寄從送的兩張支票，又是四萬。
他覺得在重慶這地方，盡管有人窮得難有三餐飯，可是找錢容易起來，也就實在太容易了。
自這日起，就益發放手做去。
而西門恭對他又絕對信任，外面銀錢都交他經手。
他每得一筆财喜，就回家逗太太歡喜一陣。
太太的脾氣好了，有時也可以教訓她一兩句，真是舒服之至。
這日，西門德又是在皮包裡裝着一皮包鈔票回家，把皮包放在寫字台上，架着腿坐在沙發上吸雪茄。
西門太太拿着皮包就向卧室裡跑，等她出來了，西門德道：&ldquo你就隻認得錢！我回來了，不問聲渴了餓了沒有！&rdquo太太道：&ldquo你是三歲兩歲小孩子嗎？吃喝都要人管！&rdquo西門德突然站起來道：&ldquo好哇！我辛辛苦苦忙着回起，連吃喝都得我自下廚房。
那麼，你是幹什麼的？你就是坐享其成的。
别人出血汗是應該。
小孩子！你這大人，到重慶市上找個千兒八百回來試試。
&rdquo說着起身向樓下走，背了兩手在院子裡來回走着，像是很生氣。
西門太太追着來了，牽着他一隻衣袖，身子扭了兩扭，笑道：&ldquo夫妻之間，不能開玩笑嗎？我不過說了你一兩句，你就啰嗦了這一大套。
你現在的氣焰還了得！&rdquo西門德向他太太點着頭，笑道：&ldquo倒并不是我氣焰高，你想，你的言語多重&hellip&hellip呵！不說閑話了，你把那皮包放在哪裡，我們都到樓下來了。
&rdquo西門太太道：&ldquo不要緊，錢的事，我會比你更加小心呢，我已經鎖在箱子裡了。
&rdquo說着就近一步，低聲笑道：&ldquo是多少，我還沒有點數目呢！&rdquo西門德道：&ldquo三萬八，怎麼樣？你又對它動念頭？西門太太笑道：&ldquo這回我還不高興要什麼化妝品呢。
我要再買二兩金子。
西門德伸着脖子向她望了一望道：什麼？你又要買二兩金子，你已經有兩隻金镯子了，你沒有打聽金子的黑市，現在又在狂漲嗎？這三萬八千元，也不過幾兩金子罷了。
你倒要買二兩！&rdquo西門太太道：&ldquo你打算把錢作什麼用？都給你喝茅台酒，你也喝不了這麼多吧！&rdquo 西門德看看太太的臉色，又不免闆了下來，便笑道：&ldquo你這一種錯誤觀念，我非糾正過來不可。
你一看到我帶了錢回來，你就以為是我們自己的，若是每次這樣幾萬幾萬向家裡拿，那我也就不幹涉你，随便你花了。
這筆款子是交運貨商行到仰光去辦貨的。
&rdquo西門太太也是脖子一伸，向他一擺頭道：&ldquo你騙我！你們肯拿兩三萬塊錢到仰光去辦貨？你們就是拿出二三十萬也嫌少吧？要稱你們心的話，隻有把整個仰光都搬了來，放在這裡，然後一樣一樣拿出來換錢，你們才肯心滿意足。
這點錢，拿去幹什麼？&rdquo西門德笑道：&ldquo你現在也大談起生意經了。
&rdquo西門太太道：&ldquo為什麼不曉得？這三萬八千元，又是什麼運動費，交際費，經過你的手，由你随便報帳&hellip&hellip&rdquo西門德皺了眉低聲道：&ldquo你叫些什麼？讓人家聽去了，什麼意思！&rdquo西門太太一扭身子道：&ldquo我不管，這筆款子我分一半。
你若不答應，這皮包你休想&hellip&hellip&rdquo說着，她已很快地上樓去了。
西門德背了兩手站在花圃裡出了一陣神，心想，這位太太說得出來，作得出來的，于是也跟上樓來，見太太躺在沙發上，拿了一張報在看電影廣告，便笑道：&ldquo喂！你不用生氣，我分五百元給你零用就是了。
&rdquo說着挨了太太腳邊坐下，伸手拍了她的大腿。
西門太太将手把博士的手一撥，闆着臉道：&ldquo你那樣一個大胖子，不要擠着我坐。
老媽子來了，看到也怪難為情的。
&rdquo西門德不肯走開，笑道：&ldquo就是整數一千吧？&rdquo太太更不睬他，自去看報。
西門德笑道：&ldquo我實告訴你，這是郭寄從交給我的一筆貨款。
因為昨日是星期，人家交給他今天的支票，怕不放心，就付了這筆現款。
我本來要送到銀行裡去，恰好南岸有個人需要現款提貨，願擡五箱紙煙來作抵押，把這款子挪去用三五天。
這事，就不必告訴老郭，借那人用三五天吧。
四萬塊錢，怕他不出兩三千塊錢利錢，差着兩千塊錢，我還想請你把家裡的現款湊上一湊呢。
怎樣可以動得？&rdquo西門太太道：&ldquo五箱紙煙，就可以抵押四萬塊錢嗎？&rdquo西門德道：&ldquo你知道什麼？出五萬塊錢，你看他賣不賣給你？五天之後，他拿錢來還我，利錢一半是你的，看好不好？你有錢買金子也好，買銀子也好，我全不問。
&rdquo西門太太料着這話不假，如今西門德所許的數目，已到一千元開外，也差強人意了。
便坐了起來，将手摸了西門德的臉，笑道：&ldquo不，利錢都歸我才幹。
&rdquo 西門德正還想和她講這套價錢，卻聽得樓下一陣喧嘩，接着有人大聲道：&l
進房第一件事，就是點驗收入了。
博士因太太今天特别表示歡迎，也就不好幹涉。
結果，兩萬元又存入了太太庫裡。
博士在家中陪了太太一整天，到次日下午，才坐着自備的轎子過江，在旅館裡見着郭寄從。
郭寄從首先就道：&ldquo你失信了，這時候才來。
&rdquo西門德道：&ldquo老兄，我得找着人拿了樣品才能回你的信呀。
&rdquo說着，把那包樣品全數遞給他過目。
郭寄從乃是個内行，把樣品看了幾樣，貨都新鮮，而且那幾樣德國貨，不大容易收到，臉上很有點高興的樣子。
錢尚富坐在一旁問道：&ldquo博士，老郭估的那價目怎麼樣？&rdquo西門德坐在沙發上，将手絹擦着額頭上的汗，歎口氣道：&ldquo把我跑的累死了。
人家根本已講好了價錢，算起來，要比老郭開的多出兩三成，是我答應了照人家出的價錢買，請分一半，他勉強答應了。
老郭根本不把我當朋友，價估得那樣低，在我面前用手腕，我在人家面前可落了個不信實。
&rdquo郭寄從兀自将樣品一一的玩弄着，紅了臉道：&ldquo這是冤枉，我決不能戲耍老兄，估的價，當然和成交的價錢不同。
你說的再加兩成，可以辦到，隻是這貨我全要。
&rdquo西門德坐着搖搖頭道：&ldquo那太勉強人家了。
&rdquo郭寄從道：&ldquo索性累博士走一趟，把款子帶了去。
&rdquo西門德道：&ldquo賣藥的人倒信得過我，請你在那原估價單子上蓋個章。
另外寫張條子，照估價單加二成，我隻帶三分之一的現款去，把貨拿了來。
見了貨，你再補我餘款。
我要作得幹幹淨淨。
好在我今天已有了轎子，倒不怕跑路，萬一人家已經賣了一部分，好在這是三分之一的款子，也不會超過貨價。
&rdquo 郭寄從見他說得面面俱到，立刻開了張支票，在附近銀行提了十萬元現款，交給西門德。
他帶款出去，果然把兩箱藥品全帶了來，對着郭寄從昂了頭道：&ldquo幸不辱命。
&rdquo郭寄從大喜，立刻提了款子照數付清，另送博士兩萬元傭金。
博士再回到西門恭寓所，照着郭寄從開的估價單子，結出總帳，把現款全照交了賣主。
那&ldquo照估價加二成&rdquo的條子，他撕了個粉碎，坐在轎上，慢慢向外扔了。
西門恭看那單子上，有原買主簽字蓋章，估價的筆迹和簽字相符，實無可疑之理，便向西門德拱手道：&ldquo諸事費神，我怎樣感謝？&rdquo西門德正色道：&ldquo宗兄，我并不是作掮客的，無非替朋友幫忙。
這一點事，難道我還拿回扣嗎？&rdquo西門恭隻好拱手道謝，請他吃了頓館子，并約定以後一切貿易上的事，都請他出面代理。
兩個人的交情也就越發好了。
西門德單是為他本家賣這批西藥，就暗落了六七萬，加上西門恭和郭寄從送的兩張支票，又是四萬。
他覺得在重慶這地方，盡管有人窮得難有三餐飯，可是找錢容易起來，也就實在太容易了。
自這日起，就益發放手做去。
而西門恭對他又絕對信任，外面銀錢都交他經手。
他每得一筆财喜，就回家逗太太歡喜一陣。
太太的脾氣好了，有時也可以教訓她一兩句，真是舒服之至。
這日，西門德又是在皮包裡裝着一皮包鈔票回家，把皮包放在寫字台上，架着腿坐在沙發上吸雪茄。
西門太太拿着皮包就向卧室裡跑，等她出來了，西門德道：&ldquo你就隻認得錢！我回來了，不問聲渴了餓了沒有！&rdquo太太道：&ldquo你是三歲兩歲小孩子嗎？吃喝都要人管！&rdquo西門德突然站起來道：&ldquo好哇！我辛辛苦苦忙着回起，連吃喝都得我自下廚房。
那麼，你是幹什麼的？你就是坐享其成的。
别人出血汗是應該。
小孩子！你這大人，到重慶市上找個千兒八百回來試試。
&rdquo說着起身向樓下走，背了兩手在院子裡來回走着，像是很生氣。
西門太太追着來了，牽着他一隻衣袖，身子扭了兩扭，笑道：&ldquo夫妻之間，不能開玩笑嗎？我不過說了你一兩句，你就啰嗦了這一大套。
你現在的氣焰還了得！&rdquo西門德向他太太點着頭，笑道：&ldquo倒并不是我氣焰高，你想，你的言語多重&hellip&hellip呵！不說閑話了，你把那皮包放在哪裡，我們都到樓下來了。
&rdquo西門太太道：&ldquo不要緊，錢的事，我會比你更加小心呢，我已經鎖在箱子裡了。
&rdquo說着就近一步，低聲笑道：&ldquo是多少，我還沒有點數目呢！&rdquo西門德道：&ldquo三萬八，怎麼樣？你又對它動念頭？西門太太笑道：&ldquo這回我還不高興要什麼化妝品呢。
我要再買二兩金子。
西門德伸着脖子向她望了一望道：什麼？你又要買二兩金子，你已經有兩隻金镯子了，你沒有打聽金子的黑市，現在又在狂漲嗎？這三萬八千元，也不過幾兩金子罷了。
你倒要買二兩！&rdquo西門太太道：&ldquo你打算把錢作什麼用？都給你喝茅台酒，你也喝不了這麼多吧！&rdquo 西門德看看太太的臉色，又不免闆了下來，便笑道：&ldquo你這一種錯誤觀念，我非糾正過來不可。
你一看到我帶了錢回來，你就以為是我們自己的，若是每次這樣幾萬幾萬向家裡拿，那我也就不幹涉你，随便你花了。
這筆款子是交運貨商行到仰光去辦貨的。
&rdquo西門太太也是脖子一伸，向他一擺頭道：&ldquo你騙我！你們肯拿兩三萬塊錢到仰光去辦貨？你們就是拿出二三十萬也嫌少吧？要稱你們心的話，隻有把整個仰光都搬了來，放在這裡，然後一樣一樣拿出來換錢，你們才肯心滿意足。
這點錢，拿去幹什麼？&rdquo西門德笑道：&ldquo你現在也大談起生意經了。
&rdquo西門太太道：&ldquo為什麼不曉得？這三萬八千元，又是什麼運動費，交際費，經過你的手，由你随便報帳&hellip&hellip&rdquo西門德皺了眉低聲道：&ldquo你叫些什麼？讓人家聽去了，什麼意思！&rdquo西門太太一扭身子道：&ldquo我不管，這筆款子我分一半。
你若不答應，這皮包你休想&hellip&hellip&rdquo說着，她已很快地上樓去了。
西門德背了兩手站在花圃裡出了一陣神，心想，這位太太說得出來，作得出來的，于是也跟上樓來，見太太躺在沙發上，拿了一張報在看電影廣告，便笑道：&ldquo喂！你不用生氣，我分五百元給你零用就是了。
&rdquo說着挨了太太腳邊坐下，伸手拍了她的大腿。
西門太太将手把博士的手一撥，闆着臉道：&ldquo你那樣一個大胖子，不要擠着我坐。
老媽子來了，看到也怪難為情的。
&rdquo西門德不肯走開，笑道：&ldquo就是整數一千吧？&rdquo太太更不睬他，自去看報。
西門德笑道：&ldquo我實告訴你，這是郭寄從交給我的一筆貨款。
因為昨日是星期，人家交給他今天的支票，怕不放心，就付了這筆現款。
我本來要送到銀行裡去，恰好南岸有個人需要現款提貨，願擡五箱紙煙來作抵押，把這款子挪去用三五天。
這事，就不必告訴老郭，借那人用三五天吧。
四萬塊錢，怕他不出兩三千塊錢利錢，差着兩千塊錢，我還想請你把家裡的現款湊上一湊呢。
怎樣可以動得？&rdquo西門太太道：&ldquo五箱紙煙，就可以抵押四萬塊錢嗎？&rdquo西門德道：&ldquo你知道什麼？出五萬塊錢，你看他賣不賣給你？五天之後，他拿錢來還我，利錢一半是你的，看好不好？你有錢買金子也好，買銀子也好，我全不問。
&rdquo西門太太料着這話不假，如今西門德所許的數目，已到一千元開外，也差強人意了。
便坐了起來，将手摸了西門德的臉，笑道：&ldquo不，利錢都歸我才幹。
&rdquo 西門德正還想和她講這套價錢，卻聽得樓下一陣喧嘩，接着有人大聲道：&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