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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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緣,是其受刑之兆。

    言未已,群觇楊領,蓋楊亦具茲異相也。

    楊大怒,拂衣而去。

    戊戌後某學士乘天龍輪船赴日本,夢楊來谒,紅線宛然。

    楊告以設遇雷鳴,必以兩手捧其頭,否則恐随風飄去。

    學士始知其已死,一驚而寤。

     楊銳家本富,擁赀甚厚。

    官京師日,首先捐銀十萬兩,創辦大學堂。

    仗義疏财,為人所重。

    康有為飲食衣服,悉銳供應。

    故康有為在英艦聞銳殺,痛哭失聲曰:“叔峤死,吾其窮矣。

    ” 戊戌之秋,楊銳以其兄病殁京師,特來搬柩。

    因與康廣仁等五人稔後,遂連類及之冤也。

    某君言楊所居大門上有聯曰:“月中漸見山河影,天上新承雨露恩。

    ”上句為東坡《八月十三玩月詩》,“漸”字系三點水加一斬字。

    而楊竟于八月十三日棄市。

    奇哉! ◎劉光第遺聞 劉光第為張南皮尚書任四川學政時所賞之士。

    南皮獲聞罹難之信,涕泣不能仰視。

    立即電求王夔石相國曰:“劉光第本即出京,之洞留之。

    如必見殺,則是之洞殺之也。

    ”詞甚哀切,然太後盛怒之下,王相亦不敢逆鱗批鋒也。

     劉一介不與,一介不取,古之狷者也。

    京官每以外省炭敬為挹注,光第獨不然,有饋者必受呵叱。

    所服僅一夾袍,一紗蟒衣,無他物也。

    被逮日,光第出拜客,邏者乃返。

    光第知之,翌晨,自縛赴刑部投到。

    其慷慨過人如此。

     江标任湖南學政時,立一校經堂,聘請通材主講。

    戊戌春,初巡撫陳寶箴欲以此席諸屬喬茂萱。

    喬力辭不果,乃舉劉光第以為己代。

    未久,劉亦設詞以謝,于是乎以皮鹿門承其乏。

    而劉入陳幕,适朝廷下求賢之诏,陳遂以劉光第與譚嗣同諸人應,八月旋及于難。

    聞陳寶箴保舉時,本欲以喬茂萱列入。

    喬又力辭之,出語諸人曰:“召保考三者,可靠而不可靠。

    今見此情景,道念頓灰(道念者言作道台之念也),覺不如候補提牢廳之為愈矣。

    ”已而果然,衆服其見。

    劉字培生,笃厚君子也。

    當陳寶箴保舉經濟特科時,折奏書及其名。

    屢書屢誤,意者吉兇悔吝之所動欤。

     李鐵船京卿聞劉被難,仰天歎曰:“培生這樣的人都可殺,天下何人不可殺哉?”于此可見劉之為人矣。

     ◎康廣仁遺聞 康廣仁,有為之胞弟。

    辨才無礙,每申駁議,層出不窮,譚嗣同輩,鹹畏服之。

    每有封事,廣仁直達黼座,上即與之計劃,他人不能知也。

    及被難,由廣仁善堂收殓,葬于義冢,南海會館為之立一碑無字。

    聯軍入,始有人鑿其上曰:南海康廣仁之墓。

    後以沈荩之力,始返其骨于故鄉。

    沈荩可謂不負死友者。

    廣仁既伏法,暴屍兩日,始得廣仁善堂為之盛殓,舁赴荒郊。

    以廣仁而收廣仁,真是數有前定。

     是卷藏之箧中日久,遺失殆盡。

    今翻閱一過,已失去大半。

    楊深秀十餘則,康廣仁數則,以各家著作,且俟訪求補入耳。

    茲為诠次錄之,以供于世。

     ◎萬福華 萬福華,志士也。

    壬寅,俄人侵我滿洲。

    滿清政府讓步,王之春實主之。

    王過滬上,萬欲殺之,為漢奸戒。

    于是誘王至大新街金谷香番菜館,萬槍擊之,槍未能發,王匿桌下,萬被捕。

    先是,俄《事警聞刊》于上海,至此已改為《警鐘日報》,專以鼓吹民族主義為宗旨。

    系《蘇報》以後之唯一大革命報,主持者為陳君佩忍、高君天梅等。

    聞萬被逮集資為延律師,同時揚州志士杜君課園、張君丹斧等刊《楊子江報》于鎮江,當時杜君亦為之奔走求援。

    記者時年十三,任《警鐘》采訪暨《楊子江》撰述事,故亦為一分子。

    名伶汪君笑侬,組織《大舞台報》,亦為之運動。

    後法庭辯護無效,萬先生竟囚于西牢,定期十年,壬子秋出獄。

    是月十六日,戴君天仇等為開歡迎會于上海之新舞台,記者遠在汕埠,不能躬與其盛,誠為憾事。

    先生才識過人,今日出獄無恙,不僅先生之福,實中華之福。

    遙祝先生萬福,尤望先生有以福華也。

    臨風北望,為之神馳。

    (陳志群稿) ◎周應時 周應時,宇哲謀,江蘇江陰人。

    生而慧,長于崇明。

    留學日本振武學校,後升入士官學校。

    畢業回國,充亡清督練公所差遣官。

    素抱革命之志,秉性謹慎,言不易出諸口。

    有叩以宗旨者,辄以“服從為軍人天職”對,故人鮮知其志者。

    甯軍未反正前,公多所規劃。

    攻南京時,公從徐紹桢立功,即任第九團團長。

    去春升任第五旅旅長。

    禦下有方,全軍貼伏,良将也。

    記者識之金陵,時相過從。

    去春記者在滬,公來訪,偕其軍需長龔彥彬,亦舊友也。

    同遊數日,聊慰戰勞。

    秋間記者之金陵訪之,暢叙三天而别。

    (陳志群稿) ◎秋瑾 秋瑾字璇卿,一字競雄,自号鑒湖女俠,浙江山陰人。

    幼受家庭教育,及笄博通經史,能詩能文。

    每演說議論風生,有旁若無人之概。

    年十九與王郎結婚,生一子一女。

    自庚子亂後,竄身于凄風苦雨中,以規複女權為己任。

    凡一切書籍報章,靡不披覽。

    恒開會演說,聽者甚衆。

    甲辰夏決意遊學日本,典钗質钏,窘迫萬狀。

    孑身走東瀛,長途觸暑病莫能興。

    既之東京,複因水土不服,抱病月餘。

    病痊入女子師範校。

    乙巳春與諸志士組織光複會,為同盟會之聲援。

    丙午秋回國居滬,設光複會機關部于北四川路,造炸彈,創《女報》,餘于此時識之。

    是年冬,秋君奔母喪歸裡。

    旋膺明道女學校之聘,又主持徐錫麟所辦之大通學校,更創設體育會,暗中無日不籌劃光複會事。

    丁未三月來滬訪于餘學校時,餘方讀書滬上也。

    自是餘頻往《中國女報》社,與秋有所謀,并晤陳君伯平。

    陳君伯平赴紹,旋秋君将返紹謀響應。

    餘與朱君仲侯為購軍用器械,秋君回紹就大通組織暑假體操會,預備起義。

    适皖中事敗,徐錫麟《陳伯平》馬宗漢死之。

    秋君仍主急進,日事操演,如臨大敵。

    浙省大吏早有所聞。

    時餘已返江陰,秋君疊函來招。

    餘收拾行裝,正拟就道,而秋君被害之惡耗,忽現于滬上之報紙。

    先是紹興太守貴福,得奸紳袁胡二人告密,謂秋君将舉義。

    乃于六月四日,遣兵圍大通學堂殺學生無算,捕秋君去。

    屢次審問,秋君無供詞,僅畫“秋雨秋風愁煞人”句,貴福竟憑七字定谳。

    六月六日破曉殺秋君于軒亭。

    相傳當時紅雲蔽天,陰風削骨,行刑者、旁觀者莫不戰栗,而秋君坦然就戮。

    秋君身首異處,而面色如生。

    聞者莫不歎惋,輿論大嘩。

    海内緻哀詞者數千人,吳芝瑛女士為之營葬。

    與餘以為創《神州女報》(出報之期改名《女報》,續出五期,而非當今《蘇州女報》也),以繼續《中國女報》。

    因餘曾設《新女子世界報》,且與秋君有合辦之約者也。

     秋君被戕後,尚有一重公案,即秋墓之曆史也。

    初秋君死于軒亭,家族不敢往認。

    樂善堂施以棺,厝于山上。

    是年十二月,徐寄塵、吳芝瑛為之葬于西湖。

    翌年被當道所掘。

    秋君之兄為浙撫增韫招至,屬攜柩回紹。

    時夫家在湘中畏事不敢來葬。

    前年王死,其子始回紹領母柩至湘。

    去年五月初一日,又複重葬西湖,送葬者數百人,此事系徐寄塵暨秋社諸君所主持(秋社因秋獄而創)。

    另營新阡,而于舊址建一亭題曰“風雨亭”。

    葬之日,餘亦往參,且至風雨亭憑吊焉。

    (陳志群稿) ◎杜課園 杜君課園鎮江人,原籍太原。

    少聰穎,性猶耿直。

    于社會公益事,莫不引為己任,而于教育尤為熱心。

    年弱冠,痛滿清官吏之腐敗,仰天飲恨,時作狂奴故态。

    既組織《楊子江叢報》,每一下筆,洋洋千萬言,無不切中時弊。

    故當道惡之深,而京江學界受其惠者匪淺。

    旋以《叢報》立言過深,不适于中下社會,乃改組《楊子江白話報》,一時風行大江南北。

    提倡女權女德甚力,當時風氣為之一變。

    報中編有《鎮江警察現形記》,語觸當道之忌。

    時常鎮道陶申甲兼辦警察,益銜恨之。

    癸卯春日羅織杜君于獄,丹徒令郭君重光,知杜獄之冤,然猶不能承陶道之意旨,乃定十年監禁罪。

    一面優待杜君,故杜君雖在獄,殊無桎梏之苦,以詩文函寄海内友人。

    且在獄每星期與獄囚演說,獄囚聽之,有為泣數行下。

    其感化力有如是之甚者。

     ◎夏書林小傳 火火火,兒啼婦哭,災發于紅欄杆橋許姓家樓上。

    是為壬子八月十七日下午一時,夏君方在許姓同居之家午膳。

    聞警辄投箸而起,不及頂盔易靴,遽以常服随手挾一被,奮登火樓。

    其時火油燈火油瓶翻潑滿台滿地,夏君但知傾身撲滅火勢。

    不圖油點橫濺,紗褲飛焰,随而肆毒。

    令我仁勇無雙常為社會幹城之壯士,兩腿齊陷于火窟。

    迨經救火助手為之撕棄火褲,而夏君受火毒已甚重矣。

    急送上海醫院求治,則左腿尚可着手,右腿焦爛無完膚。

    不去腐肉無從施治,去則痛不可忍。

    又以體弱難施悶藥,由是醫家束手。

    夏君亦不願更由西法醫治,遂舁回家中。

    卒以無法可施,延至九月廿七日寅時逝世。

    夏君以孱弱之體,秉勇毅之志,陷慘苦之境,其情狀雖罄字典之形容詞而莫由描寫。

    嗚呼!哀哉!青年之婦,二歲之兒,将誰托耶?夏君既為社會而死,吾社會又何忍不為夏君恤其妻子?夏君先籍會稽,家寒早孤。

    成丁之年,即為上海縣署櫃書,時則已為救火會會員。

    聞警無不奮勇從事,嘗以急奔血暈途中。

    後以偏勞公益轉緻失業,而夏君更一意經營果育救火社。

    蓋果育社之成立,成績昭著,固夏君之主動力也。

    去歲光複上海,君以聯合會體育部隊員,應急備常。

    彌極勞瘁,直至卧病而始辍防務。

    傷病中常諄囑同志,毋因我救火緻死而生畏憚,并作遺囑一通,以資紀念。

    其熱心公益,生死不渝也如此,吾社會同胞其何以慰死者,而策将來乎? ◎劉道一遺詩一首 大地方興三字獄,但期吾道不終孤。

    舍身此日吾何惜,救世中天志已虛。

    去國□□□□□,對床風雨誤高梧。

    海山珍重原翼,莫作天涯寄弟書。

     右詩得自一商人之子,年未成童,寫以為戲。

    字筆都□,意度得其大概,中五字至不可識。

    詢之,道其父得于某獄徒家,是前日所殺一什麼姓劉的排滿黨做的。

    予與鋤非方識一面,适有故至湘潭。

    竣事歸來,驚傳奇慘,數日風雲,遂乃若此。

    噫!廣土變獄,不聞人聲。

    四海空闊,無可容足。

    予當時豈獨為道一一人悲哉?蓋事變之來至出神禹之外矣。

    可不懼哉!前見某報關于道一之詩,無慮數見。

    此尚阙然,豈非大憾!反誦再四,詞旨凄恻,頗類當時尚未定罪之作。

    雖神州廓清,而斯人永不得見。

    予當時和其句有雲:“我欲招魂天不許,隻将哀痛向空書。

    今不可憶矣。

    顧于道一之詩,以為必當表章者也。

    ”(錄病雲稿) ◎孫錫臯行述 堂兄諱錫臯,字鳴仙,居無錫之石塘灣。

    性沉默不苟言,言必有中。

    性好學,手不釋卷,尤喜讀史,過目不忘。

    年未弱冠,已博通典籍,曉達時務矣。

    其著作多可觀者,邑中賢士大夫鹹器重之。

    既長,肄業南菁書院,繼入南洋公學,年二十二擔任東林學堂教授。

    熱心教育,師弟之親愛如家人父子。

    焉後又兼授師範競志翼中等校教科,前年任竣實校長。

    整理校務,井井有條,尤為侪輩所敬仰。

    素富共和思想,不屑屑于功名利祿。

    當科舉廢時,前清猶以優拔籠絡人才,堂兄獨不為動。

    人有勸之者,則喟然而歎曰:“平生志不在此也。

    ”蒿目時政之失,常欲手刃民賊。

    隻以上有慈親,終鮮兄弟,兼之家無恒産,全賴薪水奉養,不敢以身輕試,累及老母及滬上光複堂兄。

    遂與各志士密謀響應,奔走經營,不辭艱苦。

    事成推賢任職,己則引身而退,仍還竣實學校辦事。

    其宅心公正有如此者,然己積勞成疾,不數月而溘然長逝矣。

    年僅三十有二,聞者莫不傷之。

    爰略述梗概,如此,以告采風者。

    (孫秉铨謹白) ◎奠精忠柏記 《陽湖程清稿》柏在浙江按察使獄公廨之右,土地廟前宋大理寺獄,風波亭故址也,傳嶽忠武遇害,柏即日死,數百年植立不仆。

    度以周尺長二十尺有奇,圍四尺有奇,人以忠武故旌其柏曰“精忠”。

    鹹豐庚辛之間,杭城再陷,毀于兵火。

    柏斷為九,在衆安橋忠武之廟。

    海外人榮其古也,得其一以歸餘,恫夫久而盡失矣。

    以為忠武實葬栖霞之麓,面湖背山,崇祠巋然。

    瞻拜而緻虔人四時不絕。

    傥移其八樹之廣庭,鐵闌周之。

    卓乎天地之靈,可以厲人心之不死。

    交涉使王豐鎬,杭嘉湖道張鴻順鹹韪之,醵金鸠工以餘督其事。

    越月日如式告,成别篡湖山之迹,關忠武者成書,以氏天下。

    在昔圖詠凡四,石與柏俱來。

    乃撮其義如左,方辭曰:維宋忠臣之人,極木七百年化為石,懿欤兩君展風烈。

    移奠此山鎮湖碧,具有人性式此柏。

     ◎嶽忠武王精忠柏歌(趙熙) 程侯寶護忠精柏,此柏蟠根浙江臬。

    實維風波停故址,大宋乾坤一刀血。

    嶽忠武死柏即死,柏死非死事奇絕。

    立二十尺圍四尺,化為石質扣如鐵,人今見柏見忠武,鹹豐中斷為九節。

    賊以兵火斫燒之,其身可碎不可滅。

    海外何人睨其一,脫帽苔扃禮忠烈。

    手挽蛟龍出亞洲,氣帶中華地心熱。

    程侯拊柏呼向天,嶽墳近點栖霞穴。

    移之廟中成法物,鐵闌周之建隆碣。

    二三人外衆不聞,侯蒇其功厲人傑。

    從來哀莫大心死,慘哉中原岌忿裂。

    柏在天地無朽理,忠武英靈望來哲。

    作歌附柏質程侯,匪飾湖山風兩浙。

     ◎伯葭觀觀移精柏柏斷塊于湖上嶽忠武廟(湯壽潛) 柏精忠鐵長壽,人不忠鐵遺臭。

    (墓前四鐵像遊人争溺之)遺臭流芳在自為,人不如木将誰诟。

    風波亭裡風波惡,此柏生時即盤錯。

    忠武一死七百年,柏死不死魂所托。

    金田匪太不曉事,斷而為九鹹豐季。

    兵火燒柏不燒心,焚餘仍帶剛嚴氣。

    海客得其一已足,人間有此不灰木。

    不壞真成百煉鋼,誰憐片片忠臣骨。

    置之僻地知者少,程侯一見詫至寶。

    同志無幾同護持(謂張觀察王交涉),曆劫複生如幸草。

    徙諸湖頭快萬目,南枝仿佛靈風肅。

    見柏如見大小眼,将軍血,曾化碧。

    聞苌叔,籲嗟乎構。

    屈朝廷小,桧屍分雷霆惱。

    從古英雄負屈多,樹猶如此人垂老。

     ◎又(徐定超) 三網不張四維弛,哀莫哀兮人心死。

    柏兮柏兮胡為死?(一解)我聞三字獄成時,柏本無知若有知。

    義與偕亡複奚疑。

    (二解)雖然柏死性未滅,鬼神守護貞心結。

    閱七百年堅似鐵。

    (三解)程侯嗜好與俗歧,不貴異物貴枯枝。

    如夏鼎與商彜。

    (四解)我來觀析非觀禮,懔然正氣照青史。

    嗚呼!一樹猶如此。

    (五解) ◎又 天生大材當大用,何人自壞真梁棟。

    人自壞之彼自全,閱七百年從南宋。

    我聞鄂王臨刑時,庭中柏死如僵屍。

    以木殉人古未有,傳聞毋乃失之癡。

    其實至理不可測,讀書論世貴心得。

    草名指佞昔所傳,木号精忠何獨惑。

    事或傳疑理則真,居然不二有木神。

    先零吾似三秋木,不壞終成百煉身。

    始知此木堅多節,貞固能禁億千劫。

    願随忠骨長埋玉,羞見佞人徒鑄鐵。

    樹猶如此世罕聞,年年飲社如揄扮。

    無數蜉蝣不能撼,突來狐犬動成群。

    蠢爾金田一小醜,信手翦伐斷為九。

    霜皮雨幹老益堅,貞石吉金同不朽。

    程侯見之喜欲狂,更得同志欲珍藏。

    築台庋置回欄繞餘,茲正直地久與天長。

    君不見諸葛祠中有老柏,杜甫作詩已愛惜。

    須知此為正氣聚千秋,非為湖山遊觀飾。

     ◎詞苑撷華 趙烈士百先遺詩,世人争寶之。

    今再錄如下,不厭百回讀也。

    《贈吳樾》雲:淮南自古多英傑,山水而今尚有靈。

    相見塵襟一潇灑,晚風吹雨太行青。

    雙擎白眼看天下,偶遇知音一放歌。

    杯酒發揮豪氣露,笑聲如帶哭聲多。

    一腔熱血千行淚,慷慨淋漓為我言。

    大好頭顱拼一擲,太空追逐國民魂。

    臨時握手莫咨嗟,小别千年一刹那。

    再見劫知何處是,茫茫血海怒翻花。

    《登越王台》雲:七雄兼并真無謂,劉項紛争隻自殘。

    堅向天南開版籍,能将文化服夷蠻。

    公真矍铄威名古,我尚飄零姓氏慚。

    今日登樓憑北望,中原妖露正漫漫。

    《己酉初度寄友》雲:百年已過四分一,事業茫茫未可知。

    差幸頭顱猶我戴,聊持肝膽與君期。

    欲存天職甯辭苦,夢想人權亦太癡。

    再以十年事天下,得歸當卧大江湄。

     汪精衛、景大招、徐漢援、田梓琴諸人,随孫中山先生赴鄂,舟中聯句。

    贈孫先生雲:十載随君挽魯戈,幾經翻海洗天河(陳)。

    祖生擊楫言終踐,杜老憂時淚尚多(汪)。

    幸向艱危回世宙,且從忠信涉風波(景)。

    江流浩瀚春如海,付與群生飲太和(田)。

     ◎市隐名流 嘉興周谷,賈而儒者也。

    丁時亂,棄舉子業,受廛賣米。

    有括故家遺書鬻于市者,買得一船,每日中交易。

    筐莒鬥斛,權衡堆滿肆。

    讀之糠乞中,居嘗奉母惟謹,每食必具酒肉,雖窭貧弗缺也。

    人有匮乏,傾肆中錢米給之。

    有戴丙鬻女于巨室,将以配亻兼仆,周急贖之,為嫁。

    又采石估載米八百斛,得直千金,貯周笥估獨往硖石。

    中道死,周具棺以殓。

    手書呼其子至,傾笥還之。

    時人多稱道焉。

    周能詩,著有《采山堂集》,憶其中有句雲:“似士不遊庠,似農曾讀書。

    似工不操作,似商謝奔趨。

    立言頗突兀,應事還粗疏。

    饑凍不少顧,吟詩作歡娛。

    ”讀此詩,可想見其生平。

    用知風雲世變,在野正不乏人材也。

    泣群曰:市井中有此畸人,吾為少見,令人企仰不置。

     ◎黃花崗七十二人墓碣(錄辛亥慮廬) 餘作是文,在五月間。

    蓋憫誓者之無知,歎英名其永沒。

    表而出之,聊寄餘之懷抱。

    乃不數月而大漢起義武昌,四方響應,複我舊邦。

    黃花崗下之雄鬼,其亦可以慰矣。

    十月朔日慮廬又記黃帝紀元四千六百有九年,辛亥夏四月,革命軍舉事廣州,勢孤而敗,七十二人赴義死。

    嗚呼!烈矣!我黃帝子孫處虜廷之下,顔屈伏,為牛為馬二百十六餘年之間,沉淪晦暗,恥之莫雪。

    嗟彼薰心榮利之徒,罔顧仇雠,昌言變政,作滿幹城,助桀而為虐。

    路礦權利,民生血脈,此攘彼奪。

    假太阿于晰種,将演瓜分慘劇。

    有志之士,鑒漢族之為夷,神洲之陸沉,大好河山,悉成腥膻。

    故遁迹于海外,散資财,結義烈,雲合響應,日盛以大。

    數千裡鼓浪而來,集乎香港而攻乎廣州,蓋先後附輪以上珠江者不絕。

    處事周密,待時而動。

    三月某日,清廣州将軍孚琦,為志士溫生才槍死。

    滿奴撞搪呼号,驚魂奪魄。

    四月之朔,而事發矣。

    督署焚,清粵督張鳴岐聞驚竄去。

    彈雨硝煙,血飛肉薄。

    衆僅百餘,轉戰弗懈。

    惟時海中大霧,迷漫不可見。

    香港航阻,援者莫至,勢弗能支。

    軍至全覆,幸免幾希。

    欲圖再舉,已非其時矣。

    志士之就獲于滿吏者,莫肯少屈,懔乎不可犯。

    臨刑之際,慷慨從容,痛罵贓虜,聲震梁屋,清吏膽為之懾。

    事已,收其遺屍得七十有二,各瘗于黃花崗下。

    嘗獨以為湯武以一代革命,天下皆歸仁,何至于後世而不可多見?況複以異族而主中夏,冠裳倒置,淪神洲于犬羊。

    漢魏以降,五胡亂華,有唐之末,沙陀肆行。

    宋興内治既睦,外患最劇,卒亡于胡元。

    明太祖以布衣,廓清中原,北逐亡元,功不在禹下。

    乃曆三百餘載,而彼遊牧于白山黑水之群,腥膻犬羊之族,複肆跋扈咆哮之志,入我中夏,荼我生靈。

    天何不仁,而降吾黃帝子孫于斯極。

    觀夫泰西諸國,若法蘭西、美利堅,志士蜂起,流血以博自由。

    浩氣磅礴,足以驚天地動鬼神,未嘗不心向往之。

    彼風東來,我神洲始稍稍以動,或播之歌詠,或見于著作,或慕荊卿聶政之為人。

    去一二之民賊獨夫,百餘人提矛而起,奮勵激昂,沉舟破釜,視此一決。

    何其壯也,何其壯也!雖厥功之未成,要必有起而踵之者。

    物極必複,又安知其無吊民伐罪,出水火而登衽席如湯武者乎?他日胡氛掃蕩,海宇肅清,複我衣冠享承平。

    則在諸英靈有以呵護之,爰系以銘。

    銘曰:昊天不吊,禹域雲亡。

    山川失序,衣冠犬羊。

    二百餘年,厥生洪楊。

    讀易至複,吾族其光。

    曰七二人,揭竿為創。

    功虧一篑,丁命之喪。

    碧血苌宏,黃花之崗。

    偉哉壯士,殺身成仁。

    氣吞河蕭,咤叱鬼神。

    洪濤萬裡,惟仇之伸。

    博浪子房,易水荊卿。

    數耶運耶,厄我炎黃。

    恨咽南海,淚灑西江。

    有土一壞,日月争光。

    勒銘其石,千秋表揚。

     ◎國慶日遊蘇記(天牧) 今日何日,非陽曆十月十日中華民國誕生之第周年乎?亦非正式大總統就任之日乎?回憶辛亥今日,霹靂一聲,白旗高舉,海内響應。

    諸志士豪傑,挾填海之毅力,運移山之手腕,相激相蕩,相磨相厲。

    雷霆不能驚,水火不能入,霜雪不能殺,金石不能傷,堅苦卓絕,百折不回,遂亦演成此震天動地之奇劇。

    未幾而清廷覆,民國立。

    雖關于人心之革命,若非首義諸公,冒矢沖刃,揮灑血汗,殉義先烈,捐軀報國,抛擲頭顱,何得有脫離專制之一日?數千年老大帝國,—躍而跻于世界共和國之林,可與法美并駕齊驅。

    想諸先烈在天之靈,睹今日五色國旗,飄搖麗天,當亦為之含笑于九京也。

    雖然此次紀念,何等重大。

    竊思去年今日,猶是國慶,猶是紀念,而微有不同。

    臨時政府,杌陧而未安。

    列強承認,遊移而未定。

    始以政黨之紛争,旋釀南方之戰禍。

    方是之時,國勢危于累卵,人民惕于喪亡,誰複料有今日者?然則今年今日,較之去年今日,其愉快為尤甚。

    且逢正式總統就任之期。

    吾民應如何歡聲慶祝,乃反不如去年遠甚,尤以蘇州持消極主義為最。

    嗚呼!我欲無言。

     先期由中央政府,特頒命令,以是日為國慶紀念。

    适逢正式總統就任,凡各界均休假慶祝。

    吾校亦遵例休假三天,并于九号舉行燈會,環遊靜安寺之東北一帶。

    與會者四百餘人,精神煥發,歡聲雷動。

    燈光蜿蜓,爆竹轟天,聲聞數裡。

    餘亦躬與斯盛焉。

    出校後,見街頭群兒踴躍呼曰:“今朝國慶。

    ”鼓掌如雷,餘相視而笑。

    所經街市,見旗飄五色,燈懸國慶。

    但以其隸屬于西人租界範圍之内,不欲遊覽。

    乃附快車旅行蘇州,一觀内地之慶祝。

    當汽笛一聲,車聲辘辘,蓋已向前啟行矣。

    沿途風景殊佳,南翔為嘉定之巨鎮。

    遠望市廛,栉比雲連,自滬江來之富鄉也。

    次過昆山,憑窗遠矚,見車站之五色國旗,随風飄揚日中,頗覺大放異彩。

    而桑麻遍野,畦塍棋布,際此霜稻登場,西成有望。

    豐年穰穰,野老鼓腹以遊,豈非民國之新氣象乎?瞬息抵蘇站,已二時半。

    賃車至阊,入城至家,暫息征塵。

    五時走行至觀前,一路景象冷落,竟與去年大不相同,各商店惟懸國旗虛應故事而已。

    吾蘇以富庶之鄉著,且此次滬甯兵禍,而蘇州并未受若何之巨劫。

    噫!吾不禁為吾蘇商界哭。

    餘至觀前,晤金舒彭于怡怡軒,據雲,是晚有提燈會之舉。

    餘方以為學界諸君,尚存慶祝之心。

    乃迨至晚間,見興高彩烈,歡聲雷動。

    提燈遊行者,反為西人教會所設之東吳大學及桃塢中學,而地方上所設諸校,均默不作聲。

    記者初以為吾蘇學校,大小數十,必魚貫而來。

    迨時已子夜,觀者漸散盡。

    餘乃詢之于省立某校生,始悉今年提燈慶賀者,僅此二校而已。

    記者不禁為吾蘇學界三歎。

    尤有甚者,縣公署初毫無舉動,迨聞東吳學校之将臨慶祝,乃亟雇紮松柏,聊以點綴。

    政界如此,他可知矣。

     記者既受此非常之感觸,益不自适。

    乃于次日旅行範墳,借消積悶。

    賃馬出城,直向範墳而行。

    知範墳在支硎山之背,即天平山也。

    自宋範文正公葬衣冠于此,鄉人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