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火車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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夠了吧?” “對,”小個子說。

    “是挨了很不少。

    ” “這一下心裡該舒坦點兒了吧?” “舒坦極了,”小個子說。

    “你心裡呢?” “把臉擦擦幹淨,”警官說。

    “你的嘴巴在淌血。

    ” 我們看見他們兩個兩個上了火車,我們自己也上了車,到座位上坐好。

    那另一個刑警——不是大家叫警官的那個,是跟大個子犯人铐在一起的那個——對剛才餐桌上的那一幕壓根兒沒有理會。

    看是都看着,卻似乎并不在意。

    大個子犯人一聲也沒吭,卻什麼都看在眼裡。

     我們的絲絨車座上有些煤灰末子,爸爸就用報紙把座椅撣了撣。

    車開動了,我從開着的窗子裡向外望去,想把卡迪拉克的面貌看個清楚,但是根本看不到多少東西,隻看到了那湖,還有一些工廠,以及鐵軌近旁一條平行的漂亮平坦的路。

    沿湖邊一帶都是一堆堆的鋸屑,可多了。

     “别把頭探出去,吉米,”爸爸說。

    我就坐了下來。

    反正也沒有什麼可看的。

     “阿爾·莫加斯特就是這個鎮上的人,”爸爸說。

     “哦,”我說。

     “剛才餐桌上發生的事你看見啦?”爸爸問。

     “看見了。

    ” “看得一點都不漏?” “這倒不敢說。

    ” “你看那小個子這樣搗亂是為了什麼呢?” “我看他是故意要弄得别别扭扭的,好達到去掉手铐的目的。

    ” “另外你還看見了什麼嗎?” “我看見他臉上先後挨了三下。

    ” “他挨揍的當兒你的眼睛看着哪兒呢?” “看着他臉上。

    我就看那警官揍他。

    ” “跟你說了吧,”爸爸說,“就在那警官用铐着他右手的手铐往他臉上揍去的時候,他卻用左手從桌上抓起一把鋼口的餐刀塞在口袋裡。

    ” “我倒沒有看見。

    ” “那可不行啊,”爸爸說。

    “人都是有兩隻手的,吉米。

    至少出娘胎都是有兩隻手的吧。

    你真要把情況了解得一清二楚的話,對兩隻手就都應該看着。

    ” “那另外兩個人都幹了些什麼呢?”我問。

    這一來爸爸倒笑了。

     “對他們我倒沒有注意,”他說。

     午飯以後我們一直坐在那節車廂裡,我就靠在窗前看外邊的野景。

    現在看野景也沒有多大味道了,因為眼下有件事就夠好看的,再說野景我也看得多了。

    不過我也不想貿然提出到吸煙車廂去,這事總得由爸爸先提吧。

    他是在那裡看書,我想大概是我那副坐不定的樣子,叫他書也看不安生了。

     “你從來也不看書,吉米?”他問我。

     “不看,”我說。

    “沒工夫看。

    ” “你這會兒在幹些什麼呢?” “等着呀。

    ” “你想不想到前邊去?” “想。

    ” “你看我們該告訴那個警官嗎?” “别,”我說。

     “這可是個道德問題,”他說完就合上了書。

     “你想告訴他嗎?”我問。

     “不想,”爸爸說。

    “再說,還沒有被法庭判定有罪的人,對他按理就應當作無罪的人看待。

    說不定他倒沒有殺那個意大利人呢。

    ” “他們是吸毒鬼不是?” “我也不知道他們吸不吸毒,”爸爸說。

    “吸毒的人也多的是。

    不過,不管是吸上了可卡因還是嗎啡還是海洛因,說起話來也不會像他們那樣呀。

    ” “那麼是吸上了什麼呢?” “我也說不上來,”爸爸說。

    “到底是什麼呢,弄得人說起話來變成了那個樣子?” “我們還是上前邊去吧,”我說。

    爸爸取下了手提箱,打開來把書放好,還從口袋裡掏出些什麼東西一并放了進去。

    他鎖好箱子,我們就一起去吸煙車廂。

    順着吸煙車廂的過道走去,我看見了那兩個刑警和兩個犯人都安安靜靜坐着。

    我們就在他們的對面坐下。

     小個子帽子拉得很低,把頭上的繃帶都遮沒了,兩片嘴唇都腫了。

    他沒打瞌睡,在看窗外。

    那警官卻昏昏欲睡,眼睛一會兒閉一會兒開,張開了一會兒又閉上了。

    他的臉色看去十分困倦,隻想睡覺。

    前面一排的那兩個都在打瞌睡了。

    犯人歪向窗口那頭,刑警歪向過道這頭。

    這樣歪着雙方都不好受,後來人愈來愈困,彼此索性歪到一塊兒來了。

     那小個子對警官看看,随後又向我們這邊看看。

    他似乎認不得我們了,眼光就又一直朝車廂的那頭望去。

    他似乎把吸煙車廂裡所有的人都看到了。

    乘客不是很多。

    這時候他又瞅了瞅警官。

    爸爸早已從口袋裡又拿出一本書來,在那裡看書了。

     “警官,”小個子喚道。

    警官撐開了眼皮,對犯人看看。

     “我得上廁所,”小個子說。

     “這會兒不行,”警官閉上了眼。

     “我說,警官,”小個子說道。

    “難道你就從來沒有憋不住要上廁所的時候?” “這會兒不行,”警官說。

    他此刻正處在半睡半醒的狀态下,舍不得放棄。

    他的呼噜已經在慢慢地來了,要是睜開眼來的話,這呼噜就打不下去了。

    小個子向我們這邊看看,可似乎還是認不得我們。

     “警官,”他又喚了。

    警官沒有答理。

    小個子的舌頭舔了一下嘴唇。

    “我說警官,我得上廁所。

    ” “好吧,”警官說着,就站了起來,小個子也站了起來,兩人一起從過道裡走過去。

    我對爸爸看看。

    爸爸說:“你要去就去吧。

    ”我也就跟在他們後面從過道裡走過去。

     他們卻在廁所門口站着。

     “我得一個人進去,”犯人說。

     “那可不行。

    ” “得了吧。

    讓我一個人進去。

    ” “不行。

    ” “為什麼?你鎖着門好啦。

    ” “去掉家夥就是不行。

    ” “得了吧,警官。

    讓我一個人進去。

    ” “我得看着點兒,”警官說。

    他們走了進去,警官随即把門關上了。

    我坐在廁所門對面的座位上。

    我望了望過道那頭的爸爸。

    我聽得見廁所裡面在說話,卻聽不出他們在說些什麼。

    有人轉了一下門内的把手想要開門,緊接着我就聽見有個東西倒在門上,在門上撞了兩下。

    那東西随即就倒在地上了。

    然後又發出了一個聲響,就像殺兔子時提起了兔子的後腿,把兔子頭使勁往個樹樁上撞。

    我忙不疊地對爸爸使眼色,打手勢。

    那種聲響連響了三下,緊接着我就看見有什麼東西從門下流了出來。

    一看是血呢,很慢很慢的,往外直流。

    我穿過過道快快跑到爸爸身邊。

    “門的底下流出血來啦。

    ” “在這兒坐好,”爸爸說完就站起身來,到過道那邊碰碰刑警的肩膀。

    那刑警擡眼一看。

     “你的夥伴上廁所裡去了,”爸爸說。

     “好嘛,”那刑警說。

    “這有什麼?”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