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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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一樣巍然矗立着。

     雖然辛佐夫不止一次聽到,在整個戰争時期,沒讓一顆德國炸彈落到克裡姆林宮上面,但克裡姆林宮安然無恙地矗立着的景象,仍然使他回想起一九四一年十一月七日他最後一次在莫斯科的情景。

    那時,他在紅場上,站在隊伍中間,透過越下越密的大雪注視着列甯陵墓,注視着斯大林。

    接受檢閱後,隊伍沿街道斜坡往下走去,經過斯巴斯克大門,走過沿岸街,然後沿大波裡雅卡街,穿過謝爾普霍夫廣場,開赴前線,迎擊侵犯莫斯科的德國人。

     ……高爾基大街已經灑過水了。

    戰争開始以來,柏油路面損壞得很厲害,但由于水還未幹,仍然給人以清新的感覺。

     辛佐夫讓吉普車停在中央電報局對面的拐角上。

    下車後穿過了馬路。

     電報局裡人不多,但是因為時間還早,有些窗口還沒開始工作。

    辛佐夫等了幾個人,才輪到他。

     窗口裡面坐着一個瘦瘦的姑娘,脖子又細又長,象小雞的頭頸,叫人看了心裡難受。

    辛佐夫問她:打到塔什幹的加急電報要幾個鐘點才能到?她半睡半醒似地想了好久,才回答說,六個鐘點内應該到達了。

     “應該到達,還是能夠到達?”辛佐夫問。

     她苦惱地聳聳肩膀,似乎不理解,他為什麼要用這種問題來折磨她,然後又遲疑了片刻,回答說,大概能夠到達。

     “預付回電費的加急電報你們辦不辦?” “辦。

    ” “如果回電發到你們這兒,留局待領,需要幾個鐘點?” 姑娘又考慮了一下說,如果留局待領,回電應該比發出的電報要快,因為不需要送電報的時間。

     辛佐夫向她要了一張電報紙,走到桌子跟前,等着僅有的一支鋼筆從别人手裡空出來,同時心裡在考慮,電報發出後結果将會怎樣。

    如果他在莫斯科逗留一晝夜,而加急電報确實能在六小時内到達,并立即送交恰好在家的塔尼雅或塔尼雅的母親,她們收到電報後,馬上到電報局去給他發回電,那麼,他将在明天早晨,甚至在今天晚上就可以收到她們的回電。

    但是,假如加急電報送到時她們不在家,塔尼雅還在醫院裡,她的母親在上日班,要到夜裡才回家,那麼在這一晝夜内他将收不到他們的回電。

    如果他不能在莫斯科多耽擱,馬上要回去的話,那麼他将什麼消息也得不到。

     鋼筆終于空出來了,于是他就用這支漏水的筆,在露出麥稈的粗糙的電報紙上匆匆地填上了已經打好腹稿的電文:“速告健康狀況中央電報局待領留莫斯科一晝夜吻你萬尼亞。

    ” 加急電報裡還能寫些什麼呢? “回電預計多少字?”姑娘收了他的電報紙問。

     “三十個字。

    ” 姑娘在電報紙的上端填寫了幾個字,然後口中念念有詞,花了很長時間計算這份電報該付多少錢。

     他付了電報費以後,她說:“您晚上來看看,少校同志,說不定回電很快會到。

    到底是加急電報嘛。

    ” 辛佐夫從她的話裡感到了她對他的同情,因為她從電文中看出了他的不安。

    他一面從她那孩子一般細的手指中拿取收據和找頭,一面想着,這位坐在窗口裡面的姑娘說話沒精打采,頭腦遲鈍,計算緩慢,也許并非象他起初生氣地想到的那樣是由于她沒有睡醒,而是由于她餓得虛弱無力,做什麼都力不從心,連說話、計算、在窗口裡面坐着都感到吃力。

     “她大概有職工配給證,但有人要靠她養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