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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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裡想起了這個住所:“皮羅戈夫大街上這個包括兩間房間的住所,原來是屬于阿爾傑米耶夫家的,但現在究竟屬于誰,我們的,我的,還是你的?這可鬧不清楚了!”當他和阿爾傑米耶夫一起在七年級讀書時,他常到那裡去,那時瑪莎還很小,是三年級的學生……後來,他同瑪莎在戰前結了婚,搬到了格羅德諾去住。

    而阿爾傑米耶夫在赤塔服役,這個住所裡隻剩下了老奶奶一個人,于是它就成了他們公有的住所,誰到莫斯科來,誰就住在那裡。

    阿爾傑米耶夫和娜佳結了婚,戰後也許會同她住在高爾基大街她的前夫柯賽廖夫給她留下的寬敞的寓所裡。

    而皮羅戈夫大街上的這個老住所…… “你還為它付房租?”他問阿爾傑米耶夫。

     “那當然,”阿爾傑米耶夫說,一邊繼續寫信。

    “仗不會打一輩子!不管情況怎麼樣,總會有用的。

    首先是對你有用。

    ”他停下筆,說。

    “你以為,如果母親還活着的話,她會不接受你的塔尼雅,會不理解你嗎?!但願她能活着!” 說完後,他又埋頭寫起信來。

     辛佐夫心裡想:“好吧,既然有這個住所,也有鑰匙,我就去一次吧。

    有房子,這很好,手弄成這個樣子,戰後未必會留我當幹部。

    有了這個住所,将來可以在莫斯科住下。

    ” 對于一個很早就參軍,很早就上戰場的人來說,他的生活較之任何其他人的生活,在某些方面要複雜些,在另外一些方面又要簡單些。

    軍紀本身為他規定了關心親人的限度。

    他隻能夠為他們做他能夠做也應該做的事情,但他不能夠也不應該做超出這個限度的任何其他事情。

    戰争似乎使他擺脫了他對無法辦到的事情所負的責任。

     但是,現在當辛佐夫的思想脫離了這個習慣的軌道以後,一想到他的戰後生活将會跟眼前的戰時生活完全不同,就感到有點茫然不知所措。

     “好了。

    ”阿爾傑米耶夫站起身來,把他趕寫好的幾張信紙折成對折。

    “放在口袋裡。

    耽擱你不止五分鐘,而是十二分鐘了。

    ” “再長一些也無妨。

    要我早上去,還有時間。

    ” “唉,”阿爾傑米耶夫揮了揮手說,“反正不可能全部寫進去。

    請把回信帶來。

    最主要的是想聽你說說你在她那兒的情況。

    你一回來就通知我。

    ” “一切照辦。

    ” 辛佐夫把信又折了一折,扣上了軍便服的紐扣。

     “在去莫斯科之前,别忘了把信裝進制服口袋裡去。

    ” “我多半就穿這身軍便服去”辛佐夫說。

    他隻想到,早晨以前應該縫上幹淨的領子。

     阿爾傑米耶夫重新把兩用油布被在肩上,沒戴上帽子就跟着辛佐夫走出了屋子。

     “你還是到老住所去一次吧,”阿爾傑米耶夫勸辛佐夫說。

    這時他已經站在自己的吉普車旁邊,辛佐夫将乘這輛車去集團軍司令部。

     辛佐夫聽了他這句話,心裡想,這個老住所對阿爾傑米耶夫本人來說也是一個後備陣地。

    也許,他有時還是會想到,他不可能同自己的娜佳白頭偕老。

     “卡拉什尼科夫,”阿爾傑米耶夫對司機說,“第一,不要急于趕路,天黑林密,還有迎面開來的彈藥車。

    第二,出了樹林,過岔道口時,要開得快.他們夜裡往那兒打炮。

    咋天有一輛小卡車被擊中……” 最後一句話他不是對司機,而是對辛佐夫說的。

    然後他轉身問司機:“明白嗎?” “都明白了,上校同志。

    ” “那麼走吧,”阿爾傑米耶夫命令說。

     他沒同辛佐夫擁抱,但緊緊地握着他的手,久久沒有松開。

    直到辛佐夫坐上吉普車以後,他才松開了手。

    車子開動後,他依然站着,目送它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