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滅 第二部 三十八 生死關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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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假義的佛洛麗納,拿當,曼蘭,在旁附和。

    戲完全砸了。

    柯拉莉的更衣室裡來了一大批人,他們的安慰使她愈加難受。

    女演員回去,灰心絕望,主要還不是為她自己,而是為了呂西安。

     “咱們被勃羅拉出賣了,”呂西安說。

     柯拉莉内心受到傷害,發了一場高燒,第二天不能登台。

    她的藝術生涯眼看擱淺了。

    呂西安藏起報紙,躲在飯間内拆看。

    所有的副刊編輯都說,戲失敗的責任在于柯拉莉:她對自己估價太高,她在大街上讨人喜歡,可不适宜進競技劇場;她固然有心向上,可惜不自量力,不該擔任那個角色。

    呂西安看到許多評論柯拉莉的文章,跟他當初對付拿當的一套假仁假義的手法沒有分别。

    他好比克羅托内人米龍①劈開了橡樹,一雙手被樹幹卡住了一樣,氣得臉色發青。

    他的朋友們用殷勤,關切,仿佛是一片好心的話,替柯拉莉出了一些極惡毒的主意。

    他們勸她演另外幾種人物,正是奸詐的記者明知道跟她的路子完全相反的角色。

    這些保王黨刊物的論調,準是拿當教唆出來的。

    至于自由黨的大報和小報,用的又是呂西安常用的一派卑鄙和挖苦的手段。

    柯拉莉聽見一兩聲抽噎,從床上起來走到呂西安身邊,發現了報紙,拿來看了,看完一聲不響又去睡了。

    佛洛麗納跟打擊柯拉莉的一夥通同一氣,早就料到這個結局,把柯拉莉的台詞背熟了,還由拿當幫她排練。

    戲院當局不肯放棄這本戲,打算叫佛洛麗納接替柯拉莉。

    經理來探望可憐的女演員,她流着眼淚,生氣全無;等到經理當着呂西安說出當晚不能不照常開演,佛洛麗納能夠擔任柯拉莉的角色,柯拉莉卻一骨碌坐起來,跳下床,叫道: “我照樣能上台。

    ” ①米龍,公元前六世紀希臘的大力士和運動健将。

    
說完她暈過去了。

    佛洛麗納補了她的缺,一舉成名,因為她把戲救活了,受到所有的報紙贊揚,從此變了你們都知道的名角兒。

    呂西安看見佛洛麗納成功,氣壞了。

     他對柯拉莉說:“這個不要臉的女人,還是你給她的飯碗!競技劇場要是願意,盡可以取消你的合同。

    等我做了呂邦潑雷伯爵,發了财,和你正式結婚。

    ” “廢話!”柯拉莉說着,兩眼無神瞅了他一下。

     “廢話?”呂西安叫道。

    “要不了幾天,你就好住進一所漂亮的屋子,有自備馬車;讓我來給你寫個劇本!” 他拿着兩千法郎奔往弗拉斯卡蒂。

    倒黴鬼一連呆了七小時,心情激動得象發瘋,臉上冷冰冰的裝做若無其事。

    從白天到上半夜,他不知經過多少風浪:最多赢到三萬,出門的時候一文不剩。

    回去發現斐諾在他家中等着,要他的小品文。

     呂西安還不聰明,在斐諾面前發牢騷。

     斐諾回答說:“嗯!情形不妙,是不是?你這次向後轉,動作太快了,當然要失去自由黨報刊的支持,他們的力量比保王黨和政府派的報紙大得多。

    事先要不留好退步,補償你意料中的損失,就不應該轉移陣地;無論如何,聰明人總是先去看看朋友,說明自己的理由,把脫黨的事跟他們商量一下,那他們就變成你的同謀,向你表示同情,約好互相幫助。

    拿當和曼蘭對他們的夥伴就用這個辦法。

    豺狼雖狠,不傷同類。

    你對付這件事老實得象綿羊。

    你在新加入的黨内要不張牙舞爪,休想分到一根骨頭一個翅膀。

    人家為着拿當自然要犧牲你了。

    老實告訴你,你攻擊阿泰茲的文章惹動了公憤,外面鬧得沸沸揚揚。

    據說和你相比,馬拉①竟是聖人了。

    大家正在布置,預備向你進攻,将來你的書非被他們打下去不可。

     說起你的小說,進行得怎樣啦?” ①馬拉(1743—1793),法國大革命時期左派領袖之一,當時被稱為“人民之友”。

    
呂西安指着一包校樣說:“這是最後幾頁了。

    ” “政府派和極端派報刊上攻擊阿泰茲的文章,有些沒有署名,大家說是你寫的。

    此刻《覺醒報》天天向四風街上的一幫人放冷箭,諷刺的話說得挺滑稽,所以更惡毒。

    萊翁·吉羅的刊物背後,的确有一個小小的政治集團,态度很嚴肅,我看那一派早晚能抓到政權。

    ” “我八天沒有進《覺醒報》的門了。

    ” “啊!别忘了我的小文章。

    馬上寫五十條來,稿費一次給你,不過要配合報紙的色彩才行。

    ” 接着斐諾随随便便講了一個關于掌玺大臣的小故事,說是在交際場中流傳,正好給呂西安做題目,寫一篇逗笑的稿子。

     呂西安雖然疲倦,為了掙回賭輸的錢,照樣頭腦敏捷,思想清新,一口氣寫了三十條,每條兩欄。

    稿子寫完,呂西安帶着上道裡阿書店,打算碰到斐諾,私下交給他;同時也想問問出版商,為什麼他的詩集擱着不印。

    他看見鋪子裡擠滿了人,都是他的對頭。

    他一進去,大家寂靜無聲,不說話了。

    呂西安發覺被新聞界列入黑單,反而勇氣百倍,象以前在盧森堡走道上一樣暗暗發誓:“我一定勝利!”道裡阿态度不軟不硬,隻是嘻嘻哈哈,推說他有他的權利:印《長生菊》要趁他高興,要等呂西安的地位能保證詩集暢銷,他是把全部版權買下來的。

    呂西安指出按照合同規定,道裡阿有印行《長生菊》的義務。

    道裡阿的意見正好相反,說是在法律上誰也不能強制他做一樁他認為要虧本的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