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之四宰予晝寝

關燈


    ”隻因這兩句話,後人有詩一首道: 哓哓口舌競英華,寄語英華莫浪誇。

    認取本來真實地,須将根蒂問君家。

     那孔子便有這句話,又不是當面說的,子我那裡就曉得?門弟子中多有妒忌子我的,偏把這句話學與他聽,也算做奚落他一場;又有一等愛惜子我的,也來學與他聽,隻當箴規他一番;其餘那些無怨無德的,不過因夫子有了這句話,也自大家傳說一通。

    自此一傳兩、兩傳三,這些三千弟子、七十二賢,那一個不說夫子以言取人,失之宰予?子我自聞得這話,猛然吃了一驚,就如那鐵針刺腹、冷水澆背的一般,不覺十分懊悔,置身無地。

    自起一念道:“士君子生于世間,進修德業,檢束身心,皆用實地功夫,不假虛浮。

    如今,我的言語既然有些過當處,幸得夫子這樣教誨。

    若不知改,必至日流汗下了。

    我向慕那黃帝穆王之道,不如趁此機會放出主意,死心塌地竟自去從睡鄉之學罷。

    ”那睡鄉之學,有分晝分夜的節次,有睡心睡目的功用,其中細微不可殚述。

    從此之後,子我絕不開言,竟像啞子一般,在聖門中又喚做第一個不會言語的了,終日隻是睡了醒,醒了又睡,不分日夜。

    故此人人都說宰予晝寝。

    但見他: 口口悶悶,單剩下落寞形骸。

    默默沉沉,再不起飛揚心緒。

    行庭不見聞爾,無人強出頭,披帷斯在鼾然,閉口深藏舌。

    真個是北窗直到羲皇上,一枕翻疑渾沌仙。

     說那子我從了睡鄉之教,頗覺自有得手處。

    孔子猶恐他不能直證黑甜鄉,故把朽木糞土的譬喻提省他。

    子我自得了夫子喚省一番,于此道愈加精進。

    有詩為證: 欲知山下路,須問過來翁。

    堂上尼山老,周公入夢中。

     那時,齊簡公之臣田常,意欲作亂,所怕的是高國、鮑晏。

    你說高國、鮑晏,為何田常怕他?隻因他們乃齊國的巨室世卿,一時不易服的。

    用計請兵,前來伐魯。

    孔子聞之歎道:“魯乃墳墓所處,父母之國。

    國危如此,安得吾二三子出行遊說,庶幾可以釋患解紛。

    ”又細細的策論一番:“算來隻有宰予可當此任。

    如今他正學也,伐齊大利也。

    撫泗上諸侯,誅暴齊,服強晉,利莫大焉。

    名存亡魯,實困強齊,智者不疑也。

    ”吳王道:“大夫之策固善,孤常與越戰,栖之會稽。

    越王有報複心,待孤伐越而聽子。

    ”子貢道:“越之勁不過魯,吳之強不過齊,大王若緻齊伐越,則齊已平魯矣。

    大王方以存亡繼絕為名,乃伐小越而畏強齊,非勇也。

    今日存越,示諸侯以仁。

    救魯伐齊,威加晉國,諸侯必相率來朝,伯業成矣。

    王如惡越,臣請東見越王,令出兵以從。

    此實空越名,從諸侯以伐也。

    ”吳王大悅,乃使子貢之越。

    越王除道郊迎,身禦至舍,問道:“蠻夷之國,大夫何以嚴然辱臨之?”子貢道:“今者臣說吳王救魯伐齊,其志欲之而畏越,又道待孤伐越乃可。

    如此則破越必矣。

    且夫無報人之志,而令人疑之,拙也;有報人之意,使人知之,殆也;事未發而先聞,危也。

    三者舉事之大患。

    ”越王頓首再拜道:“孤嘗不料力,乃與吳戰,困于會稽,痛入于骨髓。

    欲與吳王接踵而死,孤之願也。

    ”遂問子貢,子貢道:“吳王為人猛暴,百姓含怨,大臣内變,子胥以谏死,太宰嚭用事,順君之過,以安其私。

    是殆國之治也。

    今王試發士卒佐之,以徼其志,重實以悅其心,卑體以尊其禮,其伐齊必矣。

    彼戰不勝,王之福也,戰勝必以兵臨晉。

    臣請北見晉君,令其攻之,弱吳必矣。

    其銳兵盡于齊,重車困于晉,而王制其弊,此滅吳必矣。

    ”越王大悅,館之别宮,以上賓之禮事之。

    大夫範蠡私與子貢道:“蠡籌越二十年,君不免困辱,臣不免囚虜。

    今子一言而馳吳淬越,若瞭諸掌。

    子胡言之辯也!”子貢答道:“賜何敢言天下事,吾黨有宰予氏者,其言隐而有鋒,其詞不驅而疾,其理不缋而華,聞之者附心,辯之者足志,是亦天下之上善矣。

    如賜者竊其緒餘,警言枝論,塞世之口,子尚未見夫宰予氏也。

    ”範蠡辭退,仰天歎道:“身為越策士首,而出謀發慮,硎自他人,智者竊羞之。

    子貢在,蠡無死所矣。

    ”乃購計然門客,喚索公行刺子貢,不中而返。

    範蠡道:“天乎!何日得滌吾攘籌之瘢?”爰作歌曰: 渺渺東鄰兮錫吾謀,恣遊列邦兮佥從謀。

    籲嗟下士兮苦無謀,何年噬毒兮遂陰謀。

     明日子貢辭越王,王送黃金百镒,寶劍一,良矛二。

    子貢不受,遂行。

    報吳王道:“臣敬以大王之言告越王,越王大恐道:‘孤不幸抵罪于吳,國為虛莽。

    賴大王之賜使得奉俎豆,死不敢忘,何謀之敢慮?’”後五日,越使大夫文種至吳,見吳王道:“東海役臣孤勾踐使者種,敢修下吏,竊聞大王将興大義誅強救弱,困暴齊而撫周室,請悉起境内士卒三千人,孤請自披堅執銳,以先受矢石。

    先人藏甲二十領,屈盧之矛,步光之劍,遣臣貢上,以賀軍吏。

    ”吳王大悅,乃對子貢道:“越王欲以身從寡人伐齊,可乎?”子貢道:“不可。

    夫空人之國,悉人之衆,又從其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