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之三公冶長可妻也,雖在缧绁之中,非其罪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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鵲噪未為喜,鴉鳴豈是兇?人間榮辱事,不在鳥聲中。

     這四句詩,是宋朝朱文公先生警世的。

    大凡人間大小事情,都有一個榮辱。

    盡系自家做人,若一味向正道上做去,便就得榮。

    總有些懊惱的事體,自反也覺無愧。

    況且有人也說他做人極正氣的,不是這等樣人,都來替他抱白。

    若做了沒正經的人,惹出禍來,小則自己含羞忍恥,大則連累父母兄弟。

    在别人免不得都道蒼蠅不叮沒縫鴨蛋,也是他自作自受,就是自家也說不得一個閉門家裡坐,禍從天上來哩。

    如今的人,那裡肯十分在這個道理上體認?做出事來,便埋怨道:“今日聽得老鴉在我頭上叫,就淘了這場惡氣。

    ”若聽得那喜鵲叫,便嘻嘻笑道:“今日有些好意思來了。

    ”豈知做人全不在此,那裡有人倒把鳥雀做憑據的。

     世事休同兒戲看,有災有福有平安。

    紛紛頭上鴉和鵲,惹得旁人作話談。

     如今正說一段把鳥雀做憑據,中間還有一場大榮辱,最希奇的事。

    隻為他做人極其真誠,故此這些外來的事都好聽天繇命了,不似那世上的人專專靠着鳥雀。

    你說那人是誰?就是春秋時魯國裡雙姓公冶名長,字子長,孔子的弟子。

    極能忍恥,随你什麼人當面搶白他一場。

    若是自家的理短,他便反躬自責。

    就是自家理長的,也還嘻然笑謝,退讓三分。

    隻是安分守己,把夫子講說的道理日夜潛心探讨,并不尋染外務。

    正是: 不敢妄為邪僻事,隻因曾讀聖賢書。

     更有一樁奇處,他天性中帶得一種異樣的聰明來,善能解那百鳥的說話。

    你道那百鳥有什麼說話?聽來無過是些啾啾唧唧之聲。

    若還遇了會解的人,卻是言言句句,與世人的說話一般無二。

    隻因今人不曾生得這段聰明,故此不能解得。

    反說道鳥獸豈能言語?這也算做強辯了。

    那公冶長既生了這種聰明,凡遇讀書之暇,或有鳥雀鳴呼,他便占解出來無有不驗,因此習以為常。

    一日正在家中看書,分付童子焚香煮茗。

    忽然飛一群雀兒來,在窗前亂竄而鳴,他卻聆音發理,仔細的聽了一回。

    這群雀見他也甚是作怪。

    他說道: 口口啧啧,白蓮水邊,有車覆粟,車腳淪泥,犢牛折角,收之不盡,相呼其啄。

     公冶長便喚童子分付道:“你去百步之外白蓮花池邊,有人推一乘車子載着粟米經過,車腳陷在污泥裡,拖車的一個小牛盡力拖拽不動,奔去折了一隻角兒,把車上的粟米都傾翻在地上。

    那人還在那裡收拾,收拾不盡的,這些雀兒成群相呼要去啄食。

    看了就來回話。

    ”童子道:“官人今日從不曾出門,那裡知道這些事體?”公冶長道:“方才這一群雀兒在我窗前說的。

    ”童子道:“那裡有鳥雀兒會得說話,官人又聽得出,我卻不信。

    ”公冶長道:“快去看來,不要在此胡講。

    ”那童子便丢了事務,連忙跑到白荷花池邊一看,果然一句不差。

    那粟米收拾得完,有一群雀兒集在樹上,專等那人推了車子去。

    他也半信不信的回去,對主人說道:“官人,你敢是有什麼未蔔先知的法兒,或是太極數,或是梅花數,因此曉得,故意将雀兒哄我。

    ”公冶長隻自肚裡明白,點頭不言。

    又一日,那同學的朋友陳亢來訪。

    兩個在書房中坐了一會,公冶長便開言道:“長兄枉顧,有甚見教?”陳亢答道:“特來邀兄同遊舞雩。

    ”你說那陳亢要遊舞雩做什麼?聖門弟子獨有他專好打聽别人的閑事。

    他見曾點說了風乎舞雩,夫子便稱贊他起來,樊達從遊舞雩,夫子也稱贊他的,故此也要去遊一遊,正是要學樣的意思。

    獨自一個去沒有意興,同輩中隻有公冶長與他說得投些,所以特來邀他。

    公冶長欣然應允道:“甚好!甚好!”即時分付童子看守家中。

    兩人攜手同行,不多一會來到舞雩之下。

    隻見: 灣灣流水,曲曲深村,參天古樹,枝頭上暮雨朝雲。

    匝地平蕪,草根邊秋蛩春蚓。

    正是無數,輕風吹短袖,一番清影拂塵襟。

     兩人在那舞雩之下,遣興陶情,遊玩了一番。

    隻見幾隻喜鵲兒在頭上飛來飛去,不住口鵲鵲鵲的叫。

    陳亢曉得公冶長能辨鳥語,便問道:“那鵲兒隻管飛翔不止,你可曉得他說些甚麼呢?”公冶長便站立住了,聽了一回,沉吟詳辨道:這是齊國差一使臣,因一件異物今日來問夫子出産,要夫子回答他的。

    那喜鵲兒說道是:鵲鵲齊國獲一異物,廷臣緘口,來問聖哲,大哉杏壇仔細回答。

     陳亢笑道:“不信有這等事。

    我和你同到杏壇一看便明白了。

    ”公冶長道:“正是。

    ”兩人一同回到杏壇,果然有一個齊國使臣在那裡。

    陳亢大駭道:“這也奇怪!”便又笑嘻嘻對着公冶長道:“看他說些什麼,若說差了也不算你的靈驗。

    ”公冶長點頭應道:“且看。

    ”兩人潛身挨在側邊,隻見夫子正和那齊國使臣施禮。

    禮畢坐定,夫子開言問道:“齊王有何事故,敢勞大夫遠來見訊老夫?”那使臣道:“吾主一日坐在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