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斯多葛主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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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斯多葛派卻保證我們說,現在所發生的将會一次又一次地不斷出現。

    人們恐怕要想到,就連那綜觀全局的上帝也終于必定會因絕望而感到厭倦的吧。

     與此相聯系,在斯多葛派的道德觀裡便表現着一種冷酷無情。

    不僅壞的感情遭到摒斥,而且一切的感情都是遭到摒斥的。

    聖賢并不會有同情心的感覺:當妻子或孩子死亡時,他便想着這件事情可不要成為對他自己德行的障礙,因此他并不深深感到痛苦。

    友誼——那曾為伊壁鸠魯所如此高度地稱頌過的友誼——當然也很好,但是它可絕不能走到使你的朋友的不幸足以破壞你自己神聖的安甯的地步。

    至于公共生活,則參與公共生活可能是你的責任,因為它為正義、堅忍等等提供了機會;但是你卻絕不可以被一種施惠于人類的願望所驅使,因為你所能施的恩惠——例如和平,或者供應更充分的糧食,等等——并不是真正的恩惠;而且無論如何,除了你自己的德行而外,其他的一切都是與你無關的。

    斯多葛派并不是為了要行善所以才有德的,而是為了要有德所以才行善。

    斯多葛派不曾有過愛鄰如己的觀念;因為愛除了在一種表面的意義上而外,是斯多葛派的道德觀裡面所沒有的。

     當我談到這一點的時候,我是把愛當作一種感情而不是當作一種原則來談的。

    當作一種原則,則斯多葛派也宣揚博愛;這種原則我們可以在賽涅卡和他的後繼者之中找到,或許他們是得之于早期的斯多葛派。

    這一派的邏輯所引到的學說,被它的擁護者們的人道精神給沖淡了;這樣他們實際上便比起他們若是能始終一貫的話,要好得多。

    康德——他是非常有似于斯多葛派的——說你必須對你的弟兄親愛,并不是因為你喜歡他,而是因為道德律命令你這樣;然而我懷疑他在私生活上是不是能遵守這條教誡而生活。

     不談這些一般性的問題,讓我們還是回到斯多葛主義的曆史上來吧。

     關于芝諾①,留傳下來的隻有一些殘篇。

    根據這些殘篇看來,似乎他把“神”定義為是世界的烈火心靈,他說過“神”是有形體的實質,而整個宇宙就構成“神”的實質。

    特爾圖良說,按照芝諾的講法,“神”滲透到物質世界裡就象蜜滲透到蜂房裡一樣。

    據第歐根尼·拉爾修說,芝諾認為“普遍的規律”也就是“正當的理性”,是滲透于萬物之中的,是與宇宙政府最高的首腦宙斯同一的:“神”、心靈、命運、宙斯都是同一個東西。

    命運是推動物質的力量;“天意”或“自然”就是它的别名。

    芝諾并不認為應該有祭神的廟宇:“建造廟宇是并不必需的:因為廟宇絕不能認為是很有價值的東西或者是任何神聖的東西。

    出于工匠之手的東西,是不會有什麼大價值或者神聖性的”。

    他似乎和晚期的斯多葛派一樣曾相信過占星和占蔔。

    西塞羅說他認為星辰具有一種神聖的能力。

    第歐根尼·拉爾修說:“斯多葛派認為各種占蔔都是靈驗的。

    他們說如其有天意這種東西的話,那麼也就必定有占蔔。

    他們拿芝諾所說過的許多預言都已成為事實的例子,來證明占蔔術的真實性”。

    關于這一點,克呂西普說得非常明确。

     ①關于下文的資料,可參閱比萬《晚期希臘宗教》一書,第1頁以下。

     斯多葛派關于德行的學說雖不見于芝諾殘存的著作中,但似乎就是芝諾本人的見解。

     芝諾的直接繼承人阿索斯的克雷安德,主要地以兩件事情著稱。

    第一是我們已經看到的,他主張薩摩的亞裡士達克應該判處不虔敬的罪,因為他把太陽,而不是大地,說成是宇宙的中心。

    第二件事就是他的《宙斯頌》,這篇頌詩的大部分是可以被波普或者被牛頓以後一個世紀中的任何一位受過教育的基督徒寫出來的。

    更具有基督教氣味的是克雷安德的短禱: 宙斯啊,引導我; 命運啊,請你引導我前進。

     無論你差遣我做什麼工作, 請你引導我前進。

     我毫無畏懼地追随你,哪怕是猜疑使我 落後或者不情願,但我也一定永遠追随你。

     繼承克雷安德的克呂西普(公元前280—207年)是一位卷帙浩繁的作家,據說他曾寫過七百零五卷書。

    他把斯多葛派系統化了而且迂腐化了。

    他認為唯有宙斯,即至高無上的火,才是不朽的;其他的神包括日、月在内都是有生有死的。

    據說他以為“神”并沒有參與制造惡,但是我們不明白他怎麼能使這和決定論相調和。

    在其他的地方他又依照赫拉克利特的方式來處理惡,認為對立面是互相包含着的,善而沒有惡在邏輯上乃是不可能的:“最不确切的事莫過于,人們設想不需要有惡的存在善就可以存在了。

    善和惡是對立面,兩者必需在對立中才能存在”。

    他為支持這種說法所引據的是柏拉圖,而不是赫拉克利特。

     克呂西普認為好人總是幸福的,壞人總是不幸的,而且好人的幸福與“神”的幸福并無不同。

    關于死後靈魂究竟是否繼續存在的問題,則他們有着互相沖突的意見。

    克雷安德認為一切靈魂都要繼續存在,一直到下一次的全宇宙大火為止(這時萬物就都被吸收到“神”裡面來);但是克呂西普則認為唯有有智慧的人的靈魂才是如此。

    他的興趣并不象晚期的斯多葛派那樣徹底是倫理的;事實上他把邏輯弄成了根本的東西。

    假言三段論和選言三段論以及“選言”這個名詞,都出自斯多葛派,對文法的研究和對名詞的各種“格”變化的創見,也都出自斯多葛派①。

    克呂西普,或者為他的著作所激發的其他的斯多葛派,曾有過一種很精緻的知識論;那種知識論大體上是經驗主義的并且依據着知覺,盡管其中也包括了被認為是由于consensusgentium(即人類的一緻同意)而建立起來的某些觀念與原則。

    但是芝諾以及羅馬的斯多葛派卻把一切理論的研究都看成是附屬于倫理學的:芝諾說哲學就象是一個果樹園,在那裡面邏輯學就是牆,物理學就是樹,而倫理學則是果實;或者又象是一個蛋,邏輯學就是蛋殼,物理學就是蛋白,而倫理學則是蛋黃。

    ①看來克呂西普像是承認理論的研究有更多的獨立價值的。

    也許他的影響可以說明這一個事實,即斯多葛派中有許多人在數學方面以及其他的科學方面做出了進展。

     ①見巴爾特(Barth)《斯多葛派》,1922年,斯圖加特,第四版。

     ①見巴爾特(Barth)《斯多葛派》,1922年,斯圖加特,第四版。

     克呂西普以後曾有兩個重要的人物,即潘尼提烏和波昔東尼,對于斯多葛派進行過相當的修改。

    潘尼提烏加進了相當成份的柏拉圖主義,并放棄了唯物主義。

    他是小塞庇歐的朋友,并對西塞羅有過影響;而斯多葛主義主要地又是通過西塞羅才為羅馬人所知道的。

    波昔東尼對西塞羅的影響就更大,因為西塞羅曾跟波昔東尼在羅德斯念過書。

    波昔東尼又曾就學于潘尼提烏,潘尼提烏約死于公元前110年。

     波昔東尼(公元前約135—約51年)是一個叙利亞的希臘人,當塞琉西王朝結束時他還是個小孩子。

    也許是由于他在叙利亞經曆了無政府,所以他才向西遊曆的;他先到了雅典,在那裡吸收了斯多葛主義,然後繼續前進,就到了羅馬帝國的西部。

    “他親眼看見了已知世界邊緣之外的大西洋上的落日,看見了西班牙對岸樹上住滿了猿猴的非洲海岸,看見了馬賽内陸地方野蠻部族的村落,那裡的日常景象是把人頭當作勝利的标記而挂在大門上”。

    ②他成了在科學題目上的一個多産作家;其實,他旅行的原因之一就是希望研究海潮,這種研究是不可能在地中海進行的。

    他在天文學方面做出了卓越的工作,我們在第二十二章中已經談到他對太陽距離的估計是古代最好的估計。

    ①他又是一位有名的曆史學家,——他繼承了波裡比烏斯。

    但是他之為世所知,主要地乃是作為一個折衷主義的哲學家:他把柏拉圖的許多教訓(看來這些教訓在學園的懷疑主義的階段裡是已經被遺忘了的)和斯多葛主義結合在一起。

     ②比萬,《斯多葛派與懷疑派》,第88頁。

     ①他估計從加狄士向西方航行70,000裡(Stade)就可以到達印度。

    “這種說法乃是哥倫布信念的最後根據”。

    塔因,《希臘化文明》,第249頁。

     對于柏拉圖的這種愛好,就表現在他那關于靈魂與死後生活的教義中。

    潘尼提烏也象大多數的斯多葛派一樣曾說過,靈魂是随身體一起消滅的。

    反之波昔東尼則說,靈魂是繼續生活在空氣裡,而且在大多數情況下在那裡一直保持不變到下一次的世界大火為止。

    地獄是沒有的,但是惡人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