鲒埼亭集外編卷二十八

關燈
題跋(二) ○讀史記漢興諸侯王表 史公作漢表一往棼錯其于韓王代王尢甚按高帝二年十月使韓太尉信擊韓王鄭昌降之卽立信為韓王六年正月以雲中雁門代郡立兄喜為代王同日以太原郡為韓國徙信封之都晉陽已而信請治馬邑許之葢割代國支郡雁門之馬邑以為信都非徙王代也史公于秦楚之際月表二年已書信之封韓而五年則書曰信徙代不知信未嘗稱代王其謬一也且信移治代之馬邑亦在六年非五年其謬二也乃于漢興諸侯王表則曰高帝二年信元年都馬邑則又以信初封卽在馬邑其謬三也五年曰信降匈奴國除則信尚未徙封而已降其謬四也乃若代王喜以六年封以七年失國九年立皇子如意為代王九年徙如意為趙王而代不置國十一年始立文帝為代王今年表則曰九年喜失國是滅如意之年以増喜之年其謬一也又曰是年複置代都晉陽按九年代未嘗複置且複置則其王為誰其謬二也文帝王代始都晉陽前此皆都代亦不得曰九年都晉陽其謬三也 ○讀齊悼惠王傳 齊哀王首舉兵以誅諸呂其相召平不從而死賴魏勃以集事則平固應誅而勃當封乃吾觀功臣侯表文帝封召平子奴而勃大為灌嬰所責則何也曰是漢君臣有為為之也葢平殆守常而不達事變之人非呂黨也而文帝已深知後世必有藩國之禍如吳楚淮南燕者故其封召奴所以振張尚王悍韓義輩之名節也卽灌嬰之責魏勃亦所以預防閑忌伍被之徒也有憂患焉雖然就事言之則未為得其平非中道也斯濟北王所以怏怏而啟釁也 ○讀王陵傳 曲逆侯绛侯之對王丞相何其料事之神也緻堂謂二侯奚以知已之必後太後而死吾以為此二侯旣成功史家從而誇其詞耳觀曲逆侯自請居禁中方且避禍之不暇何嘗有成算哉倘有成算則是時二侯旣籌之熟矣其後事将決裂猶且燕居深念計無所岀直待陸賈進交驩之說而始恍然大悟以五百金為绛侯壽何也史家于此亦自相矛盾而不知矣吾意二侯之對必日方今柄在太後姑從之而徐圖之此則近于人情矣史家附會之語芟之可也 ○讀魏其侯傳 太史公淺人也其以窦嬰與田蚡合傳三緻意于枯菀盈虛之閑所見甚陋凡太史公遇此等事必竭力形容之雖曰有感而言然不知嬰蚡之相去遠矣漢之丞相自高惠以至武昭其剛方有守可以臨大節者祇四人王陵申屠嘉周亞夫及嬰也故予嘗謂亞夫當與嬰合而嬰不應與蚡合亞夫與嬰并以讨七國有名其功同并以争廢太子見疏其大節同并不得其死其晩景亦同嬰之傳中但當序其讨七國争太子崇儒術以見其長而于其末畧叙其為蚡所陷以死至于灌夫等事則别見之蚡傳可也蚡本不應立特傳但當與後此之淳于長同附外戚傳中可矣嬰有臨大節之勇而惜乎其不學雖崇儒術而未嘗有得向能杜門養晦以息機則淮南之禍蚡必族蚡旣族嬰必再相嬰得再相必能引進汲黯之徒有大節者而與之共事不亦善乎乃以牢落之故喪其身于灌夫此則吾所以為嬰惜也雖然三代以後人才難得終漢之世其可以繼此四人者元帝時蕭望之武帝時王商哀帝時則王嘉望之與嘉又稍參以儒術其餘皆不足以當臨大節之一語然則嬰豈可與蚡同傳哉 ○書史記公孫弘傳後 西京雜記公孫弘起家于齊為丞相故人高賀從之弘食之脫粟覆以布被賀怒曰何用故人富貴為脫粟布被我自有之弘慚賀告人曰公孫内服貂蟬外衣麻枲内廚五鼎外膳一殽雲何以示天下于是朝廷疑其矯焉弘聞歎曰甯逢惡賓不逢故人列傳言弘奉祿皆給賓客家無所餘今以雜記之言觀之恐亦虛矣汲黯廷诘雖畧得其大槩要之發露隐情不若此之盡也 ○讀魏相傳 厚齋謂弘恭石顯之禍開于弱翁葢其由許廣漢以進亦刑人也不能制恭顯宜矣近者何學士義門非之謂弱翁欲由許氏以發霍顯弑後之奸耳附會宦官則非其所為也予讀褚先生續史記相以府掾陳平等劾中尚書坐之大不敬長史以下皆死或下蠶室是則弱翁阿附宦官之明文也宣帝以刑餘為周召其所由來者漸而宰相因以之逢君厚齋未曾引及此而義門亦考之未詳也少孫之書時亦有足采者此類是也 ○書漢書文帝功臣表後 文帝封誅諸呂功臣殊不葉人意如城陽濟北平陽曲周而外陸賈亦未賜爵而獨封召平之子豈以齊哀王之起兵為反耶如以齊為反則文帝自代來殪少帝是亦反也總之因諸臣初有立齊王之議而賞罰俱失其平不謂醇厚如帝而有此 ○題漢書城陽景王傳後 城陽濟北二王并預誅諸呂之謀而論功則城陽更大文帝以其初将立齊王而绌之亦已隘矣遂使濟北卒以失職反而城陽獨不有怨望之迹賢哉抑不獨無怨望之迹而巳吳楚反時膠西連絡諸齊(時齊國分為七王)其四皆同之齊濟北王志亦與之獨不及城陽史記載諸齊之語曰城陽景王有義攻諸呂弗預事定分之耳是可以見城陽失職不改忠節且能素約勅其子孫故諸齊逆料其不從得免污染城陽眞不可及哉班史削去此語予特表而出之 ○題漢書平陽侯傳後 高帝世臣當諸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