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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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要不行了,現在無礙了;我才接到個電報某大僚又來請我,你看這裡這麼些人等着我,叫我怎麼丢得開手呢。

    ”說完這些大話,就講某省督撫放了某人,那是同我最要好的,某省藩臬開了缺可惜可惜,某人可以得某差,某人可以署某缺,某人進來甚紅,某人卻也黑了。

    這些話診着脈,開着方子,嘴裡都是不斷的。

    一位呢,小戶人家是請他不到的,官慕紳商人家,必得要預備着好酒好菜請他,有花的地方,還要找兩枝花陪他。

    看起病來你說是肝旺罷,他說不錯是肝旺,你說是氣虛罷,他說不差是氣虛,開起方子來,你說怕的要用附桂,他說附桂是必要用的,你說能不能用生軍,他說生軍狠可用得,總是順着風。

    這兩位醫生醫好的人卻也不少,做書的可不敢請教,做書的本來也想學醫,因看這事關系太大,自揣才力不及,知難而退,勸天下的粗心人、寡識人、浮躁人、性情固執的人、太圓通的人、專講肆應的人,不學醫不行醫,也未始非積德之道。

      再說這賈少爺的病,隻有這位靜如小姐明白,幾回要想說,總有些說不出口,可是又急又悔。

    這天晚上看了這個情形,實在忍不住,隻好說道:“這個醫生的藥吃下去看來總不對,爹爹得另外請一位來看看,不可執定了受暑呢。

    ”賈端甫又叫人到全似莊那邊去打聽打聽,說有位老師醫理還好,就趕緊請了過來診了脈,問了問病情,看了看吃過的方子,擡頭說道:“這個病是陰寒,要是一得了就治那并不難好的,現在耽擱久了,又吃了這麼些不對症的藥,恐怕救不轉,這位先生可真誤事不淺,姑且開了方子碰碰看罷。

    ” 那時已三更多天,賈端甫趕緊叫人去敲打了藥鋪子的門,揀了藥來煎好了,那位少爺已經牙關緊閉,好容易撬開灌了下去,又不是仙丹,怎麼會靈呢?到了黎明,這位少爺竟已無聲無息,替他揀的跨鳳佳期竟做了他的騎鲸吉日,可憐這條小命竟送在這半個西瓜上頭,比那範星圃吃那強盜砍了一刀因而喪命,似乎還要冤枉些呢。

    這賈端甫年将半百隻此一子,叫他怎不傷心,頓足槌胸,呼天搶地,幾緻痛不欲生。

    就是那位靜如小姐連枝情重,剖蒂神傷,也是哀哀痛哭如失所夫。

    那張全趕緊去料理棺木,一面到府裡報信,全似莊也就過來灑了幾點淚,寬慰了兩句,那位新娘下文另有交代,暫且不提。

    到了下晚成殓,是個動殇不能久,第二天就擡了出去。

    賈端甫不解得這夾色傷寒的緣由,晚上同那位未正名的如夫人談起來,這位如夫人一想弄的不好,還要疑到我身上,這可不能不實說了,當下說道:“這件事我本來早想同你說,因為關系太大,我又沒有拿着實據,告訴了你,你的脾氣是最方正嚴厲的,那還容得麼? 這是有關人家性命名節的事,我又算不得個甚麼好人出來指證不成,不曉得的人,還要說太太留下這一雙兒女我容不得,故意造言生事呢!所以一直忍到今兒,自從在彰德府衙門裡,我就覺着小姐同少爺的情形不對,因為少爺年紀小才十三四歲的人,那裡去敢瞎疑他,後來在浙江、湖北幾處衙門裡,時常看見少爺清晨、黑夜在小姐房裡走出來,老媽子也同我說過,我都攔着不準亂說。

    隻想少爺娶了親,小姐嫁了出去,一牀棉被蓋了過去豈不好呢?前天,你打全親家老爺那裡回來,約有前半刻鐘的功夫,我在門簾裡看見小姐打對面房裡匆匆的走了出來,我想姊姊在兄弟房裡坐坐也不算件事,後來你叫我們吃瓜,小姐不肯吃,少爺吃着,我看小姐望着少爺擠眼眨眼的,我心裡就有些詫異,然而也想不到他們大白天裡會這麼胡幹。

      現在說少爺得的是夾色傷寒,那可事事對景。

    我可勸你,現在少爺已經死了,你追究起來也是無益。

    再把個小姐逼死又何苦呢!徒然鬧的通國皆知,不如裝作不曉得,趕緊找個人家把這小姐嫁了過去豈不幹淨!你想想是不是?”賈端甫這才曉得他這位愛女竟是個魯國文姜。

     看書的諸位,賈端甫如此一位道學先生,家政又嚴肅如此,怎麼他的妻子兒女會如此淫蕩呢?做書的以為此皆賈端甫治家太嚴之過。

    有人問做書的說道:“這話說的不通,我正嫌賈端甫治家不嚴才有這種流弊。

    假使他當日連那張全的妻女都不準他進上房,這十幾歲的幼兒,都攆到中堂以外,豈不就沒有這些事了呢。

    ”不知道天下的事體無一樣可以強制,隻有順性而導,使他涵濡于不覺就我範圍,若去逆而制之,就如搏沙遏水必緻潰敗,決裂男女,身備淫具他不動欲念則已,動了欲念銅牆鐵壁不能限他,刀鋸斧钺不能禁他。

    隻有愈遏愈熾的泰西人,講那平理近情、順道公量的治法教法,并不是抑君父之權,實有鑒于中外家國曆來變亂,無不由于防制太嚴,惟有使各适其性,方能消患未來,而且人生處世無論何人總宜待之以誠。

     做書的生平不談性理,隻有這“誠能動物,不誠無物”兩語是細心體驗确有至理的。

    家庭之中果能處處以誠,則妻妾、子女自然各循其分,不忍相欺,若我不以誠相待,惟處處以禮法,即使勉循規矩,那心竟亦斷不相屬,況至于拂人之性,則尤為不幹物忌,上損天和。

    你看那籠鳥瓶花已覺得不如那得食階前的瓦雀、自生牆角的蓬蒿來得獨饒生意,人為萬物之靈,更豈可拿他束縛拘攣,使他一無生趣。

    賈端甫把他的妻子閉在深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