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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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守節為的是從一而終,将來可清旌表,你既已改嫁,已算不得節婦,這回又何必苦守呢?】他說:【我也不曉得甚麼叫做節婦,甚麼叫做從一而終,我但覺得頭一個丈夫他同我沒有甚麼恩情,自然也就沒有甚麼思戀,第二個丈夫雖然日子也不久,他待我的情分可真令我終身不忘。

    他死了,我總還當他在生一樣,怎麼忍去再嫁他人?】其實像這種樣子才算真為着丈夫守節。

    若專為着從一而終,可以博那朝廷旌表、門戶光榮,其心并不在他丈夫身上,這種守法隻好算為一身名譽起見,守不守皆于他丈夫毫無幹涉的。

    所以我說男女之際總以心性為主,但是心性相投卻不能不借重于肌膚相親,甚麼緣故呢?肌膚譬如軀殼,心性譬如靈魂,人的知覺運動全在靈魂。

    然而沒有軀殼你叫他拿甚麼去知覺?甚麼去運動呢?但是在那種有軀殼而無靈魂的人,可也就索然無味了。

    ”媚香道:“你說的這話卻還有點意思。

    我從前也有兩三個客人,說句不要臉的話,不知怎樣陪着他睡着,那心全不在他身上,就算上了一回功課。

    自從碰到你,這心不知怎樣的被你迷住了,沒有住的時候總想留你住下才了一件心事,及至住了之後,其實也并不是天天要想同你怎麼,但是不同你親熱親熱,就覺得渾身不是的,有時不在你身邊,那心還是在你身邊。

    有一回,在别的客人台面上竟不知不覺的叫了聲任大人,把人家笑了半天,笑的我好難乎為情。

    這話不是灌你米湯,你也不要笑話我,這大約就是你所說的心性、肌膚、靈魂、軀殼的道理。

    ”兩人喁喁切切,不減那七月七日長生殿夜半無人私語時。

    隻見媚香的娘走來說道:“你們兩個别着涼,進去吃稀吃罷。

    有兩處來叫堂策,我看你有點醉意,已經替你回報了,吃了稀飯好好的陪着任大人團團圓圓的睡罷。

    ”媚香微笑道:“娘總是要拿人家開心。

    ”他娘道:“通共三個人在這裡,還怕甚麼羞?”說着大家進了房,吃了稀飯。

    天也快十二點鐘,收拾就寝。

    這一宵的美滿團圓,也不讓那一輪皓月。

     又隔了兩天,王夢笙接到章池客的回信,才曉得範星圃因為他嶽家母那位老管事的靳忠甫上年身故,接手的同那蕭氏姨太太是姘頭,處處偏着蕭氏。

    範星圃放了江西臬司進京陛見的時候,就同着丈母、小姨子一齊到京料理他丈夫的遺産。

    他小姨子華紫芳姑娘帶着幾個月的身孕,在車上一颠到京沒有兩天就小産。

    他因為要替這小姨子争一分賠奁,所以沒有肯把他小姨子的事明公正氣的做了,還說是一位未出閣的姑娘,其實那小産的事京裡親族都已知道。

    範星圃替他丈人黎氏姨太太出名,叫他的兩個得用家人,一個叫侍祥,一個叫曾才,在宛平縣遞了呈子,告他小舅子串通管事霸吞遺産。

    蕭姨太太也懼怯他的勢焰,請人出來說和,情願将家産平分,各自用人管理,彼此不相幹涉。

    他丈母也想答應。

    範星圃不肯,定要将遺産分作三份,令他姨弟三人各得其一,還要提出五千銀子,作為他小姨子華紫芳姑娘的嫁資,并且要攆掉蕭姨太太姘上的那位管事先生。

    宛平縣敢不奉令承教,就依着他的意思判斷,那個蕭姨太太的姘頭,在堂上大受申斥。

    蕭姨太太沒法,隻得忍氣吞聲的具了結,心裡可甚不服氣。

    那位姘頭吓的有一個多月沒有敢上蕭姨太太的門,等到範星圃出京才得重申舊好。

    這管事的有一個把兄是在城上當書辦的,那天同他談起這番冤抑,那書辦說:“這有何難?你叫你那蕭氏的兒子出名,在城上遞張呈子,告他一個奸占妻妹,霸争遺産,拿一千銀子來,不怕不打上面官司。

    ”那管事的回去同蕭姨太太在枕上細細的說起。

    蕭姨太太滿心歡喜,就叫他托這書辦做呈子,送了一千銀子過去。

     這書辦把呈子做好,叫蕭姨太太寫了報告自己到城上去遞。

    他卻到晚上檢了這呈子,另外打了張四百兩的銀票揣在身邊,到那城上都老爺宅子裡回道:“這華蕭氏的對頭是個大有勢力的人,别位老爺都不敢動他,隻有老爺是向來不避權貴的。

    所以告到台下,這裡有份敬意,說是如果攀倒了這對頭,還要報恩的。

    ”這位老爺正因為一筆利債逼的緊,想不出法子來,見了大喜,就替他像那俗語說的“竈老爺上天一本直奉”,登時就帶交這位欽差查辦。

    欽差接了這道廷寄,因為帶出來的司官,都是些熟習财政講求兵制的,并沒有懂得刑名例案的人,正在躊躇,卻好到了江西,這郅太守也将将禀到,欽差曉得他是刑部有名的司官,就傳他來見,委他查辦,這郅太守就說:“大人委派這事,卑府也不敢辭,但是控涉閨阃非訊不能得實。

    範臬司現在任上,他的那些家屬卑府怎麼好傳,若要卑府認真查辦,這事必得先将範臬司解了任,那時卑府方能下手。

    ”欽差說:“這話很是。

    ” 次日就咨請撫台撤這範臬司的任,文書上聲明除附片陳奏外,撫台見他已經出奏怎能不依,登時就撤了這範臬司的任。

      那郅太守等這範臬司交卸,就會同南昌府出了票子,傳這範臬台的丈母華黎氏、小姨子小華氏即華芳、婢女鈴兒、春喜,家人侍祥、曾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