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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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端甫看了那第一道上谕,他的恩師出了軍機失了冰山,已覺無所倚靠,還不十分着急。

    看了那第二道上谕,這軍機大臣卻是補的他本部堂官,這位堂官向來同他不大合式,常說他是個一無性情的人,外面做的言現行矩,骨子裡頭也還是些狗肺狠心。

    倒反不如那些大大方方要兩個錢,講究點聲色自娛的倒還光明磊落些,而且恨他隻知道趨奉着厲大軍機,也帶着幾分醋意。

    賈端甫那時候,因為是大軍機的得意門生,把這位堂官卻也不放在眼裡,不再去揣摩他的脾氣,這就是他的本事不如那位把弟範星圃的地方了。

    這回見他進了軍機。

    一想這可是件了不得的事,要想再去巴結他,恐怕也巴結不上了。

    悶坐了一會,打聽着厲尚書已經回了宅子,趕緊跑到那邊去安慰安慰。

     問起甚麼緣故,厲尚書道。

    “這兩天因為外省有幾處上折子,要廢科舉辦學堂,我說這是祖宗成法不可輕更,那曉得拂了洪中堂的意思,在上頭說我見解拘執。

    現在百度維新,必得要有兩個講求時務的在樞垣襄贊,方能共濟時艱。

    所以把我擠了出來,熊炯臣就是因為他學堂辦的好,所以才叫他進去的。

    我們是老舊無能的人了,且看他們這一班維新經濟的好手,怎麼支撐這個時局罷。

    ”賈端甫說道:“老師所講的是法古尊先的正經道理,朝廷雖一時求治太急,用了他們這些新進喜事的人,久後必定還要念及【人維求舊】的這句古訓,倚重老成典型的,藉此暫時恰養恰養也好。

    ”厲尚書道:“我心裡倒也沒有甚麼,省得天天要起早,就是住在園子裡,也真不方便,你曉得的,我家裡就隻有你嫂一人跟我到園子裡服侍服侍,又要記挂家裡,無人在家裡照料照料,又恐怕我在那裡沒人調護,真個兼顧為難。

    如今倒可以在家安坐,況且我又沒有甚麼至親子侄在外頭做官,必得要靠我聲光照顧的人,更覺得一無罣礙。

    ” 談了一會,賈端甫辭了出來,趕緊到衙門裡去走走。

    秋審處的那幾位提坐,正在商量約齊了去替熊大軍機道喜。

    見他來了,有一位坐辦那幼嵇員外,名叫那鍛的同他向來要好,就向他說道:“我正派人去催你,我們要到熊大軍機那邊去,你叫你的趕車的不要卸了。

    ”說着大家一齊穿了補褂,套好了車,到了熊大軍機宅子門口,真是一登津要冷熱迥殊,那道喜的人,已經填門塞巷,熊大軍機又預備車馬搬進,園子門前更顯擁擠。

     這八位到了,回事的管家知道,全是本部最有面子的司官,趕緊就上去回。

    這位熊大軍機是個陽分人,真做得出,說那七位一起請見,這賈老爺道乏改日在衙門再見罷。

    那管家照着傳話出來,賈端甫聽見這話,臉上真是下不去,心上又更加焦急,比在那小銀珠家聽增朗之奚落的話,還要加上一層難過,然而沒法隻得退了出來,沒精打采的上車回去。

    第二天,去訪那位同事,同鄭幼嵇員外商量說:“熊大軍機呢,平日同我就有點過節兒,我也曉得我這脾氣有些不合時宜的地方,以為我們做大位的人,總應該大度寬容,不料昨天竟如此相待,以後要想好處恐怕不見得。

    你替我想想,應該怎樣呢?”那幼嵇道:“你我知己,你既同我商量,我卻不能拿那泛泛地的寬心丸子來搪塞你,你須要他們曉得,這些做大位的人,那醋勁兒比人家的姨太太還要厲害些,在那不得意的時候,沒有抹煞得好,到了他一旦得意,那可真難于補救。

    熊大軍機平日就常在我們面前,說你是個厲黨,倚着軍機的勢為焰,把本部堂官都瞧不起,現在他進了軍機我就替你懸着,昨天竟如此做得出,那以後更不用說了,萬一到了年下同你開個玩笑,那你可就吃不起,就算他沒有這種辣手,但是,這京官做到尚書升是無可升的,調呢也輕易不會調他,年紀又不大,聖眷又好,在這部裡十年二十年也說不定。

    提員外提郎中,那還有個一定的資格,堂官不能過于抑制,那京察一等可全在堂官手裡,他在部裡一日,你總一日想不到好處,難道你預備做一輩子的刑部司官不成? 我替你打算,你已經是補了缺的人,倒不如就了截取直隸州,出去運氣好,三五年裡頭也還可以做到實缺,道府比京察外放也差不多,這是兄弟的愚見,承端翁見愛,所以就傾心相告,端翁再自已斟酌罷。

    ”賈端甫想想部幼嵇的這番話,也真有道理,就說:“承幼翁指教,我就這麼辦罷。

    但是,我這脾氣恐怕外官也不相宜。

    ”鄭幼嵇道:“這倒不然,外官圓話的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