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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賞份盤川就是了。

    ”賈端甫也覺得很便當,就叫他趕緊到揚州接了來。

    賈端甫計算,張羅的錢為數不多,又同他丈人商量硬要通挪一千銀子。

    可憐這周敬修是個視一錢如命的生意人,怎經得這女婿左一次有一次的刮削呢?然而又因他官尊勢大,有三分愛他的心,還有三分怕他的心。

    隻得忍着肉痛,照數替他彙了進京。

    賈端甫算了一算,總共腰裡有兩千多金,京裡還有印結可分三四年的用度,也可以敷衍得過,就帶着這位周氏夫人、靜如小姐、張全夫婦,連他那小女兒一齊動身。

    通州雇的男女仆人、燒飯的都開銷了。

     周敬修還親自帶着幾個出店的送他們到蘆泾港,幫着搬東西上輪船。

    這駁船也就松了纜,開去了。

     賈端甫到了上海,在長發棧住了兩天,搭了新濟輪船,到了天津,坐火車到京,暫在楊梅竹斜街的斌升棧住下。

    第二天,趕緊到厲老師宅子裡道喜。

    他是十點鐘進内城的,在門房裡坐了有一點多鐘,老師方才回來。

    回事的把他的帖子送了上去。

     厲大軍機一見大喜,就請在書房裡談了半天,留他同着吃了飯,同他說道:“近來我竟忙得狠,人家看了闊,其實沒有甚麼意思,不過朝廷的恩典厚,不敢辭。

    ”賈端甫道:“老師是清望着于中外,不但朝廷倚為柱石,就是天下蒼生,亦無不額手仰望的。

    ”師生兩人談的甚為投契,到三點多鐘,方才回去。

    次早到衙門裡銷了假,又在總部胡衕、老師宅子左近,找了幾間小小的房子,把家眷搬了進去。

    江蘇同鄉翰林部曹,在順治門外幾處胡衕裡住的居多。

    他卻另有意見,一來離老師宅子近,何以時常過去授業,二來内城用度省些,三來他是個要講道學的人,免得住在城外有些親友要拉去吃館子、聽戲,壞了聲名,多了是非。

    所以,住在哈達門内清靜些兒。

    他曉得老師是不收禮的,隻揀了在上海買的幾件素色外國緞的女衣料,送與那位寡世嫂。

    看見幾件衣料又狠中意,也就破例收了。

    從此他不時就到厲大軍機宅裡走走,門房裡幾位得用的回事、管家,也都混的狠熟,他到了宅子裡,隻要老師回來空着,總是他在面前陪着閑談。

    若老師這天沒空,他就躲在門房裡不露面子。

    厲大軍機看他來的時候無一回不湊巧,曉得他是個方正而又精細能幹的人,并非那種一味古闆迂腐無用的可比,心中格外喜歡,裡頭有甚軍機事務,不時也就同他談談。

    他卻是謹守溫樹不言之戒,從無絲毫漏洩,老師更加賞識。

    但是,他既是一位軍機大臣的得意門生,天天可以同這軍機大臣見面的,他雖然不肯同人家應酬,人家也争着要來同他親近。

    他卻狠有分寸,凡是他自己的同鄉、親友來找尋他,就一概正言厲色的回絕,說是我雖然常在敝老師處走走,但是所談的皆是窮理盡性的學問,立身行己的功夫,至于朝政外事。

    我固一概不問,老師亦極不與我談的。

    若要講到說項推毂的話,我這位老師固是鐵面無私,一毫關節不通風的。

    就是我兄弟也還知自愛,怎肯為人家濫作曹邱呢?那些人也就不敢強以所難。

    若是同厲大軍機那一面有點瓜葛的人,要他在裡頭敲敲邊鼓,說兩句好話,他倒也樂于成人之美。

    而且他說話的法子又巧,候的時候又準,隻要是他答應說的無不靈驗,從不會碰釘子的。

    這些得到好處的人,也甚感激,遇着進京、出京、年下、節下,大約都有些饋贈的。

     隻要這人送的誠實慎密,他倒也不肯過拂人情,總要照數笑納的。

    如此兩三年下來,他一個極清廉的窮京官,倒也不求富而自富。

    就是他那位管家張全,也沾光不少。

    可見隻“财”之一字,隻要運氣來了,甚麼官皆可以發得,也有個莫之為而為的道理在裡頭呢。

     這天,正在厲大軍機那裡閑談,忽見外面回事的拿過一個手本、一個帖子來,手本上寫的是同知銜指分廣東試用知縣增輝,帖子上是小門生增輝,上頭黏了一個紅簽子,寫的是系江蘇通州直隸州知州惠椿之子。

    幾個小字還夾着一封信,信面上是夫子大人安禀。

    賈端甫在旁一看,心裡想道:這不是通州的增二少爺麼?他怎麼忽然到京裡來呢?這回就是來找我老師的門路,可也碰在我的手裡,且慢慢的叫他吃點小苦,他才曉得人不可以貌相呢。

    這厲大軍機一面拆信一面說道:“惠蔭洲的兒子也捐了官了,這倒不能不見呢,就請在那邊小花廳坐罷。

    ”  究意這增朗之為甚麼進京?恐怕下一回的書還說他不完,請諸位停停再看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