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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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那皓月将圓、銀河欲瀉,正在出神,忽見一個人影打後樓院子裡走出來,經過這院子裡旁邊的廊檐底下,要向前邊櫃房裡去,吓了一跳。

    再看那人似乎不是個兇惡的模樣,他就低低的問了一聲:“是那個?”隻見那人也吃了一驚,定睛一看,見是姑娘一個人,就托托膽子放大了走了過來,說道:“是我!”周姑娘再細看這人,也隻有十五六歲光景,生得齒白唇紅,一張小鵝蛋臉兒,眉峰聳秀,眼角含情,頭上梳了一條光溜溜軟松松的鞭子,身上穿一件白夏布透風對襟的小衫,下身穿一條蝦青官紗散褲管的褲子,手裡拿一托杭州細編的薄扇,頰上微紅似羞似喜。

    原來是那學徒的白驕儀白小官。

     姑娘見是他不由的心裡跳了一跳,低低問道:“後樓是鄭先生的住房,你深更半夜的在他那裡做甚麼?”白小官道:“不過玩玩罷了。

    ”周姑娘道:“做甚麼玩,會玩到這會子,我看他鄭愛南也不是個甚麼老實東西,怪道我常常看見他買些吃的用的東西與你,你這回子收拾的這麼幹幹淨淨俊俏俏的躲在他房裡,半夜才跑出來,你兩個人在裡頭還有甚麼好事可幹,虧得你也是個男兒家,怎麼這樣不要臉的。

    ”那白小官聽說,臉上更紅了一紅,低聲說道:“姑娘你說到哪裡去了,叫人家怎麼好意思。

    ”周姑娘說道:“你曉得不好意思,不會不要做,你不做我也不說,我也不來管你們這些事,我隻明兒把我今天晚上看見的情形,細細的告訴我爹爹,讓我爹爹慢慢的問你們兩個人。

    ”這白小官一聽着了慌,就在姑娘膝前跪了下來,好姑娘恩姑娘,不住口的央告。

    這周姑娘也不由的臉上一紅,說聲:“你快起來,倘然被人家看見,算甚麼樣兒。

    ”這白小官見姑娘沒甚惡意,才定了起禍之心,又起了不良之念,就将兩手搭在姑娘膝上,嘴裡央求手底揉擦。

    這局姑娘少不得拿手來推他的手,那曉得這白小官的一雙尖手,生成的又綿又滑,真是《詩經》上所說的“手如柔美”,這周姑娘握到手裡怎能不動心。

    心裡一動,那眉眼之間自有一種描摩不出的春情冶态。

    那白小官本是一個柔媚的男兒,那有看不出來的呢。

    趕着姑娘兩手來推,拉着姑娘的手就勢站起來,往姑娘身上一撲,學那西人相見的規矩,行了一個接唇大禮。

    依白小官的意思,就要在這竹牀上演一出會真記的酬簡。

    倒是周姑娘不肯,說這星月之下怎好如此呢?撇開手望房裡就跑,那白小官就像那遊龍戲鳳的正德皇帝追了進去,到了房裡周姑娘就叫他把房門關上。

    他二人究竟在裡頭做些甚麼?白小官甚麼時候才出來?做書的沒有跟着過去,也就叙說不出。

     隔了年飾,那曉得這位周姑娘忽就得了一病,終日嘔吐,時刻酣睡,四肢無力,茶飯到口就厭。

    有時想吃兩樣時新的菜蔬水果之類,好容易弄得來,吃了幾回又不吃了。

    周敬修老夫婦兩個對心愛的女兒十分着急,請了幾個先生來看也說不出甚麼病源。

    有的說是受涼停經的,有的說是血氣熱縮的,有的說是脾胃受寒的。

    幸虧開的方子都是些八面風的藥,吃下去雖然沒有見效,卻也沒有出旁的岔子。

    又過了三兩個月,這姑娘嘔吐的毛病也就漸漸的好了,卻又變了一個怪症,肚腹脹大腰粗腿腫。

    周老頭兒甚是焦悶,倒是周老太婆稍微懂得點醫道,沒人的時候伸手要在他女兒的肚子上摸摸。

    周姑娘害羞,平方百計的躲着不肯讓摸。

    周老太婆說是娘女兩個有甚麼要緊,定見逼着要摸。

    周姑娘沒法隻好掩着臉讓他娘摸了一摸,這一摸才曉得這個病真是厲害。

    這姑娘肚子裡竟是躲的一個妖怪,還會動呢。

    周老太婆一驚非小,連忙追問他女兒得病的根由。

    周姑娘滿臉羞慚,因為病根已經被娘摸着,又倚仗着憑日為父母鐘愛,隻得撒嬌撒癡的把怎樣上了白小官的當,得了這病的緣故吞吞吐吐的約略告訴了他娘。

    周老太婆一聽氣的甚麼似的,就在他女兒臉上打了兩個巴掌,罵了兩句不要臉的婊子。

    羞的這姑娘羞得哭了,順手拿把剪子就要望喉嚨裡戳。

    周老太婆着了慌,趕緊奪了下來,也不敢再抱怨他女兒,反将好言安慰,并說既已做下這事,現已沒法。

    你爹爹跟前是終久瞞不了的,我替你想法子罷,你可不準尋死覓活的,鬧的大家知道。

    這姑娘也就借此收常到了晚上,周老太婆把女兒的病源委婉曲折的告訴了周敬修,口口聲聲都說是白小官不好,害了他的女兒。

      又說女兒已經要尋死了,你可不準再難為她,送了他的命,那我可是不依的。

    周敬修聽了這話,如何不氣。

    但是女兒家做了這種事體,把他打罵狠了隻有尋死的一條路。

    他若尋死了,這老太婆必定要鬧個不肯開交,那是怎麼好呢?況且也無益。

    要同白小官算賬,他又是個孤身人沒有家業的,算不出